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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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周身氣勢攝人,沒有開口責罵,卻令人比挨打了還難受。唯獨眼神掃過懷裏那人的時候,才稍微平和了幾分。
“國師……”
柳意容看著夜凜抱著沈慕走去,又低頭死死地抿著唇。
院裏的人也都還貼著地跪著,不敢吭聲半句。
沈慕記得她十歲的時候,夜凜也有這麽一次抱過她。
那次她在馬背上摔了下來,懶得走路,就騙他自己的腿摔折了,讓他背了自己一路。一路背了約摸有十幾裏,到了軍營之後夜凜才知道自己是騙他的,他也沒說什麽,隻是淡淡叮囑著她不要再騎那匹馬。
想到年少時候的事,沈慕在他懷裏嬌羞地偷笑了幾聲,一隻小手緊抓著夜凜的衣襟,另一隻手直接搭勾在了他的脖子上,頓時就沒了女兒家該有的矜持模樣。
她就怕他突然反悔,又把自己給扔在了路上。
所以本來是他抱著她走的,這樣一來,倒像是她主動黏在他身上似得,哪怕夜凜鬆了手,估計她都有能耐繼續掛在他的身上。
果然她這人是寵不得的。
容易得寸進尺。
緩步走著,良久,夜凜才在一院門前停了下來,低頭側目看著她,道:“下來吧,這裏進去就是你的住處了。”
沈慕回頭一看,果然是到了柳意容住的院裏了。
她使勁勾著他的脖子自己將身子,又往上提了提,離他的臉又湊近了些,撇了撇嘴道:“我的腿被剛那些人打傷了,我要你抱我進去!”
夜凜擰眉匆匆看了眼她的褲腿,也沒深究,抱著她又往院子裏走。
沈慕笑著將下巴肆無忌憚地抵在了他的肩上,扭頭就看到後麵柳意容一眾人拿著一些行李走了過來。
柳意容一眼也看到了她與夜凜,麵色露難,皺著眉頭盯著沈慕,腳下的步子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沈慕隻是將夜凜的脖子纏得更緊了些,並沒有理會她。
待到夜凜親自將她抱到了她住的偏房中,才將她放了下來。
沈慕見他這會兒功夫便要走,又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夜凜,你瞧瞧我的襖子都被那些人撕爛了。這可是我那生下來就未曾見過麵的娘親給我做的,全天下可就這麽一件!在你府裏弄壞的,你可得賠我!”
她這話純屬瞎扯。
沈慕的親娘死得早,連個肚兜都沒給她留下,哪裏能想到做她十六歲穿的衣裳?
夜凜默了默,正巧李竹也走進了屋:“國師,柳姑娘的接風宴已經辦下了,傳話來就等著國師去呢。”
聽到柳意容的名字,沈慕又抓了一大把他的袖子,死攥在手心裏。
他的這件朝服,今日也都被沈慕擰得到處是皺巴巴的褶子。
夜凜微微頷首,麵不改色,“你先去把我房中最上麵的暗櫃裏裝的那件紅罩衫拿來。”
李竹聽了,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應了聲“是”。
沈慕納悶,她原先也隻想賴在夜凜身旁,聽他對自己說幾句好聽的,沒想到他真要拿新的衣裳賠自己。
她看著他,這才注意到夜凜臉上那四道刮痕,心裏便有些過意不去。雖然隻是細細的四道,遠看著也看不大出來,可這傷是她無辜傷到他的,何況還落在臉上。
“夜凜,疼的麽?”
沈慕抬起了身子,便輕輕柔柔地往他臉上的傷口子吹了吹氣。
以前自己受傷的時候,爹就是這麽做的,這樣就能少疼些。
夜凜睨了她眼,別過臉肅了肅聲,“無礙。擦點藥就好,下次打架便打架,撓人臉這毛病,得改。”
聽著他這教訓的話,沈慕不知道為何有些想笑,乖巧地點點頭:“嗯嗯。”
過了一會兒功夫,李竹便拿著一個古樸無奇的木櫃過了來,遞到沈慕麵前一看,竟真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紅色繡金絲的罩衫。
稀奇的是這罩衫的圖案極為少見,沈慕見多了京中繡鋪各種好看的花樣,單單就沒見過繡在這罩衫上的這種小花,不過繡在這罩衫上,薄如蟬翼、玲瓏剔透,卻真是好看極了的。
她拿起那罩衫,便捧到了懷裏,歪著腦袋咧嘴笑道:“給我的?”
夜凜淡淡地望著她,“嗯,賠你的。”
李竹咳了咳,忍不住插話說:“沈xiǎo jiě,這罩衫乃是國師母親生前做的,原先應當是有一整套的,不過隻留下了這個。”
夜凜的母親?
聽說夜凜從小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沈慕認識了他這麽久,還真未聽說過他的母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但看著罩衫的款式,分明是給女兒家做的。而且又是正紅色的,李竹又說這衣裳是有一整套的,擺明了他母親是想給未來兒媳婦做的一套嫁衣!
這罩衫隻是那嫁衣的一部分。
“謝謝啦。”
夜凜能給自己這麽非比尋常的東西,她不想歪都不行。
怕是她夜裏若是抱著這罩衫睡,夢裏都能笑出聲來。
沈慕見夜凜起身要去赴柳意容的接風宴,她便趕緊脫下了原先被撕扯爛的襖子,套上那紅罩衫,就跟在了夜凜後邊兒。
夜凜走出了偏房幾步,回頭看到跟上來的沈慕,頓住腳步看著她。
沈慕愣了一愣,想起剛才在他麵前編的謊,一隻腿忙往下矮了一截,擰巴著小臉不利索地跟了他上前。
夜凜回過身子,輕聲一笑,就繼續往前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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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容的接風宴就辦在了這院中。
雖說排場簡單,隻有柳意容和夜凜兩個人吃,可這桌上的菜肴擺設卻一點都不含糊。
沈慕伺立在一旁看著,也隻有咽口水的份。
柳意容的話不多,夜凜的話更是少。
兩人吃飯的時候安靜得很,柳意容想著早上的事,難免還有些尷尬。所以她也專門撿了一些路上有趣的奇聞說給夜凜聽,夜凜看起來不甚感興趣,也都隻是淡淡地應著。
柳意容又夾了一道菜,笑著說:“國師,這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冬筍,讓人和著醃了大半年的臘肉一起炒的。這鄉中小菜雖然看著不怎麽精致,可味道格外鮮美,連京中還未必有這種風味呢,國師嚐嚐。”
夜凜淡淡望了一眼,又抬頭看著身旁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沈慕。
他對她招招手,“你替我嚐嚐。”
柳意容的麵色微微一僵,笑意有些撐不住,也望向了沈慕。
沈慕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見到那一小碗冬筍炒肉,忙巴巴地湊了上去,拿起筷子便扒了兩口到嘴巴裏,咽得時候卻還是格外優雅的。
她最愛吃的就是筍了。
哪怕是老得啃不動的筍,她都能嚼上半天,何況柳意容帶來的這筍鮮嫩可口,確實是筍中jí pǐn。
“嗯!真好吃!”
“那你便把這盤都吃了。”夜凜又招了招手,將她招了過來。
身後有下人已經給沈慕搬了椅子,坐在夜凜的身旁。然後又將那道菜端到了沈慕的麵前,還給她上了一副碗筷與米飯。
主子高興時賜下人幾道菜菜,這種事也是常有的。隻不過賜菜按禮數,極少有與主子同在一桌用食。
柳意容也端著笑沒說什麽,回頭便不樂意地剜了眼阿翠。
若不是阿翠今日如此衝動,非要去跟沈慕折騰什麽紅的白的,結果惹惱了國師。現在也不必讓國師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偏袒沈慕,好告訴所有人沈慕與府上的一般丫鬟到底還是有極大不同的。
阿翠也訕訕地低著頭,偶爾瞪著吃的嘛香沈慕,恨得牙癢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