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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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慕拿指尖點了點自個的唇尖,又抿了抿,竟嚐出一分蜜意來。

    他的臉都是甜的。

    那他的唇,他的齒,豈不是都要甜到掉渣子。

    她光是如此,便深思蕩漾,一顆心早不知道飄到了哪兒去。

    等到她記起還有二十一遍《論語》沒抄,天色竟然都已經暗了半邊的天。

    她趕緊又拿起筆又仔仔細細地抄了起來。

    方才夜凜教了她握筆、落筆的姿勢,雖然領會得不深,可足令她寫得要順手了許多,速度也比先前得要快了。

    一夜未合眼。

    沈慕的手都快斷了,強撐著眼皮子似是看到天又亮了,她愣是想睡,提著一口氣還在趕命地抄著。

    沈小姐。”

    藏書閣的門從外麵被推開了。

    沈慕此時過了該睡覺的點,倒是愈發清醒了。看到挽君走了進來,知是時間到了,要來檢查她抄的如何。

    挽君見她眼旁一圈重得很,半吊子醒著不似人又不似鬼的,平日裏好好的姑娘也著了道累成了這樣,有些說不上的心疼。

    她走到沈慕身旁,柔聲勸道:“沈小姐歇歇梳洗罷,用了早膳,將軍府的馬車已候在國師府門外了。”

    沈慕憋著一口氣,手上還在不停地寫著,“挽君姐姐,你再等等好不好……”

    她翻過一頁紙,往下繼續奮筆抄了一行。

    抄了這許多字的《論語》,一晚上她竟然進步神速,都能流利地寫字了。雖說有些潦草,可大體還算周正,而且隱約中還能看到有幾分國師的韻道在。

    挽君見了她的字也有些咂舌,讓身後幾個丫鬟先小聲退了下去,在旁又等了沈慕一會兒。

    抄完最後一個字,沈慕重重地擱下了筆,隻覺得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連與哥哥在房頂上打架三天三夜,都不見得有這般精疲力竭。

    可算是抄完了!

    這顆心到底可以沉了下來。

    夜凜怕是再沒理由趕她走了。

    她費力地提著沉沉的眼皮,好在笑起來仍是十分甜的,道:“挽君姐姐,我抄完五十遍了,你拿給夜凜看看。讓我好繼續留在國師府!”

    挽君看著她無奈搖頭笑笑,寬慰道:“好。姑娘先躺下好生歇會兒,別累壞了,我這就去跟國師稟報。”

    嗯!”

    沈慕見挽君一走,總算能安心了些,便猛地躺了下去,沒多久便呼呼睡著了。

    -

    這一覺好像也沒睡幾個時辰,是幾個小廝把沈慕輕聲叫醒的。

    沈小姐,國師有話,您已不必待在這藏書閣了。他此時在別處等您,奴才們領您去。”

    沈慕聽到這話,忙笑著從床鋪上跳了起來,興奮地道:“我就知道他會留我的!不枉我這兩日如此辛苦抄了這許多遍的《論語》哩!”

    她梳了個頭,換了件幹淨衣裳,興衝衝地就跟著那幾個廝走了出去。

    繞過國師府的正廳與書房,又繞過花園,到了一片小竹林內。

    要不是被人帶來,沈慕還真不知國師府還有這等幽靜的地方。

    遠遠見著竹子林中的一人穿著月白的袍子,身型頎長,孑然而立,就知道是夜凜。

    沈慕咧嘴一笑,就朝他衝了過去。

    夜凜!”

    夜凜幽幽地轉過半個身子,瞥了沈慕一眼。

    沈慕一見到他,還記著昨兒下午那件事,紅著臉蛋咬了咬下唇,小碎步地走了過去,難得有一副小女兒的儀態。

    你看到我抄的那些了麽?剛好是五十遍!”沈慕用力地張著肉嘟嘟的五根指頭,嘚瑟地在夜凜麵前比劃。

    夜凜頷首,平淡地應了一聲“嗯”。

    那你是不是要說話算話,留我繼續在國師府了?”

    夜凜淡淡地看向了竹林的一側,冷聲道:“柳府的人正好今日來接柳意容,你隨著她一同去。”

    你說什麽?”

    沈慕吃驚地瞪著眼睛,沒反應過來柳府的人怎麽就過來接柳意容的事。柳意容本來就是柳叔叔的女兒,可當下她離開就算了,自己為何也要跟著她離開?

    柳家的二哥三哥與她都是從小玩熟的,把她給一起接走之後,肯定會將自己送回到將軍府。到時候豈不是她白折騰一趟!

    憑什麽!我不去!”

    不單是你,別院的幾個丫鬟都會跟著她一起回柳府。”

    沈慕聽著他無關痛癢的說辭,才明白他一早到底是打得什麽算盤。不一會兒,眼眶濕紅,兩隻小手緊緊地攥在了身側,氣得脖子都紅了一圈。

    所以你一早把我安排進別院伺候她,就是想找個由頭。不管我了做什麽,七日一到,都要將我趕回去是不是!”

    夜凜默了會兒,也沒有否認,視線眺著遠處仍是清清冷冷,道:“你不該留在國師府。你我也本不該再有糾葛。”

    沈慕隻覺得心頭一寒,隻知道他還記著以前她羞辱戲弄他的那事。雙唇微微翕動了下,又上前了一步,鼓起勇氣含著眼淚衝他吼道:“……四年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我向你認錯還不行麽!”

    夜凜聽到她這話,麵色平靜如水,嘴角卻不經意地往一側細微地抽了抽,“四年前,也是本座年少無知,你無須當真。”

    雖說她不是什麽矯情心思細膩的人,可她不傻,這話到底是一擊重錘砸在了她的心上。

    一句年少無知,就想一筆勾銷麽?

    夜凜!”

    沈慕正要再去質問他,就看到柳家二哥與三哥已經在竹子林的那扇門外候著自己,柳意容與他們站得有些遠,看起來有幾分生疏,隻是由丫鬟陪著暗下抹著帕子。

    可柳家這兩兄弟時常會來沈家串門,與哥哥和自己都玩的甚好。

    柳三哥先朝自己吹了聲哨,笑著侃道:“慕妹,跟我們回去吧。你哥上次就約我們去吃酒,可非說是要等你回來才肯一起去天香閣。”

    就是啊,慕妹,你想想國師日理萬機,哪有時間與你再糾纏那些陳年往事?再說你喜歡過的男子也不止他一個,記得你五歲時還說要嫁給我哩。”

    沈慕隻是含著眼淚怔怔地瞪著夜凜的背影,他始終未回過頭看她一眼,沒有挽留,也沒有要送她的意思。

    僵了許久,她的青筋微顯,緊掐著指尖深深抽了一口氣,賭氣道:“夜凜,那我當真跟他們走了?”

    夜凜仿佛沒聽見,摔下袖子就往府中疾步走了回去。

    沈慕的腳尖不由得跟著往前提了提,可見他這番無情的樣子,還是及時停住了腳步,踉蹌地差點沒一跟頭摔在地上。

    她素來灑脫爽快,哪怕到了這一刻,麵子上她也不會像柳意容那般牽腸掛肚依依不舍,直到看不見了夜凜的背影,才舍得挪腳離開。

    她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隻一眼。也就大步忿忿地走出了後門,跟著柳三哥到了馬車上。

    柳三哥將沈慕扶上了前邊最寬敞的那輛馬車,“慕妹你乘這輛。意容你……就委屈些乘後麵的那輛吧。”

    沈慕也沒多想,她打小跟柳家兄弟出門玩,就從沒坐後邊轎子的習慣。於是她還拉著一張不怎麽好看的臉,就不客氣地坐進了那馬車內。

    柳意容蹙眉望著沈慕坐的那繡著上好雲錦圖案的馬車,車軲轆軸比自己要坐的這輛都要寬上近一倍,想著自己不受哥哥們待見,又聽他們一口一個“慕妹”前“慕妹”後的,心裏自然不快,可也隻能低頭抿抿嘴。

    阿翠不服氣,多嘴道:“這趟是專門接我們姑娘回柳府,自然是要讓我們姑娘坐最前邊兒的風風光光地回府!怎麽能讓沈慕坐那輛,倒是委屈了我們姑娘。姑娘好不容易才能回到柳府,到時候被柳家上下的人看輕了怎麽辦!”

    沈慕坐在馬車內也聽到了阿翠的話,隻不過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夜凜,情緒低落得很,沒心情理會柳意容雞毛蒜皮的小心思。

    柳三哥輕嗤了一聲,“不過一輛馬車而已,又何必計較這些。意容是我們的親妹妹,她如今又是柳家的小姐,府裏上下那自然是不會看輕她的。”

    那照三公子這麽說,讓我們姑娘乘這輛馬車,也未嚐是不可的了?”

    未等柳三哥解釋,柳二哥這衝著脾氣就頂了回去,理直氣壯:“當然不可。隻有慕妹能坐這。何況我們半路就要將她送回到將軍府了,到時候你們若還樂意,等這馬車空出來愛坐多久就多久。倒是你這丫鬟如此愛管閑事,真是討人厭。”

    你——!”

    柳意容低眉忙斥了阿翠一句:“阿翠,哥哥們自有安排,哪裏輪得到你多嘴。”

    阿翠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也隻得先將柳意容扶進了那輛窄些的馬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