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沈慕呆呆地望著這群丫鬟, 又順著她們笑盈盈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

    沈慕裹緊了緊自己胸前的衣襟, 著急地瞪眼道：“你們……喊我夫人？我這會兒想出嫁都還沒嫁成功呢，再說我看起來真有那麽的老麽！”

    她又觀摩了一些這屋子內四周的擺設，眼前的幾個人, 愈發覺得像是國師府。

    可是她好端端的睡在將軍府裏，怎麽會跑到國師府裏去的？

    再說夜凜處處避著自己, 怎可能這麽輕易留自己在他的府上。

    定是弄錯了弄錯了……

    這興許又是京中哪個與哥哥交好的文人雅士的家中, 為了阻攔自己嫁到狄族，就找個地兒隨便將自己關起來。

    幾個丫鬟見她這幅狐疑的模樣，都不由得捂嘴笑了起來。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梳著雙髫的丫鬟走了出來，道：“夫人這一覺睡得緊俏，還不知道昨兒個白天, 沈老將軍與沈小將軍就已經過來將這婚事給談妥了, 雖然隻是將最要緊的幾個禮給行了，可也算是嫁過來了。隻因沈家軍急著要出征狄族, 來不及好好操辦，帶著將士們喝了幾杯酒就急匆匆走了。說是等兩位沈將軍回來，定要在京中辦一場最大最風光的呢！”

    你說什麽……難不成堂也拜過了？”

    丫鬟喜笑顏開，點頭應道：“拜過了！”

    她怎麽什麽都記不得了。

    誰、誰替我拜的！”

    此話一出, 就聽到幾個人偷笑。

    當然是夫人您自己拜的，昨兒個在喜堂上有兩個人扶著你, 你腦袋便急著直直接往下掉了, 接也接不住呢！”

    她當真是睡得那麽死麽？連稀裏糊塗地拜堂了也不知道！

    小時候也隻有誤吸了哥哥給敵人準備的安魂香, 才會睡得這麽不省人事，也是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難道是那天晚上……

    沈慕想了想，還是有些捋不順。

    怎麽的……她就成了國師府的夫人了？

    我真嫁給了夜凜？”

    可不，夫人——”

    她又將細節一字一句地問了那丫鬟一遍，丫鬟將她知道的與不知道的，都不耐煩地又細數重複了一次。

    沈慕這才漸漸理接受了現實。

    沒想到她穿著大紅的嫁衣，披著鳳冠，竟然最後進的是國師府。

    她真是國師夫人了？

    國師夫人，國師夫人……”

    沈慕口中怔怔地將這個稱謂重複了好幾遍，打心眼裏的甜一點點滲從嘴角裏滲了出來，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能嫁給夜凜了？

    夜凜以後就是她沈慕的男人了！

    一想到這裏，她便是笑得要讓整個院子裏的人都聽得見，肆無忌憚。

    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沈慕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趕明，是哥哥前日晚上就給自己下了藥，讓自己昏睡了過去，才把自己賣給夜凜的？

    可是，哥哥又是如何說服夜凜要與自己結親的？之前她怎麽死纏著，他都是那般愛理不理的模樣。按理，怎麽說也說不通啊。

    再說，若是她嫁給了夜凜，那淳於齊那邊定是不會放過大魏，狄族軍隊就勢必與沈家軍有死戰！那麽爹爹與哥哥的命——

    她一凜，來不及還沾在眼角的淚花，掀開被子就衝了出去。

    夫人！你要去哪？還未曾洗漱呢——”

    夫人，等等我們……”

    夫人——”

    身後一群丫鬟便還端著手上的東西踉踉蹌蹌地追了上來。

    沈慕一邊跑著，一邊回頭看了眼窮追不舍的人越來越多，心想麻煩，不由得繃了繃嘴角。

    跟著一群人繞了幾個彎，她才看準了高牆角的一棵樹，樹挨著牆，要是沒記錯的話，外頭就是大街，順著這棵樹爬出國師府應該不成問題。

    她的身上還穿著大紅色的內衫，腳底穿著金絲鴛鴦繡鞋，老遠就衝著那棵樹跑過去，借力抱住了樹幹，三兩下便爬到了樹枝上。

    樹杈隨著一陣風輕輕搖晃，她的身子也隨著晃了一晃，頭上的一根金釵就落了下來。

    樹下的的丫鬟小廝都嚇破了膽。

    這樹足足有一丈多高，生怕她也與那支金釵一樣，直接碎在了地上。

    這才剛進門一天的夫人，要知道國師昨日就在她身旁足足守了一夜，可見她在國師心中的地位。若是真從這麽高的樹上摔下來，國師還豈不是要讓整個院的人都跟著陪葬！

    底下的丫鬟都要急哭了，一個個都隻得跪了下來，也沒有敢上樹與她站在一處的。

    丫鬟們哭哭啼啼的，哀求道：“夫人，若是我們有什麽伺候不好的，您隻管打隻管罵便是，何必要自己想不開呢？”

    是啊，夫人，是小的們錯了，求求您就下來吧。”

    沈慕聽著心煩，怕是她上一次在國師府太規矩了，搜易這裏的人還不甚習慣她這樣上躥下跳的。

    她歎了一口氣，便豪爽地揮袖道：“這不關你們的事，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都先回去吧！”

    那夫人，你到底是如何覺得不開心了，隻管說出來，隻要我們能做的一定做到……”

    我……”沈慕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無奈道：“我就是覺得悶了，才想爬這顆樹開心開心！好了好了，你們不用管我，都散了吧！伺候你們的國師去吧——”

    夫人！！”

    沈慕懶得與這些下人糾纏，就輕快地跳到了牆角上，往外邊望去，竟然還是院子，不是街邊。

    她頓時有些著急，就看見夜凜與幾位大人從那屋子裏走了出來，她的視線忍不住就跟著夜凜移動，身子也往一旁傾斜。

    國師大人，此事還是需要大人在皇上麵前再提上一提，吏部那邊的文書才好早些批下來。這幾年朝中若是沒有國師大人把持，怕是吏部與兵部早就是一團糟亂了啊。”

    夜凜隻是謙虛地微微頷首，“李大人言重了。此事關係民生，為百姓謀福祉，我自當盡力。”

    那往後我等，還是要多多仰仗國師大人了——”

    耳邊隱約傳來牆壁砂石掉落摩擦的聲音，夜凜微微擰眉，回過頭，就看到站在牆上穿著嫁衣正左右搖晃著的沈慕。

    來不及遲疑片刻，他便如一道疾風往牆邊衝了出去。

    沈慕到底是沒穩住腳下，失去了平衡，整個身子就開始往下掉落。

    尖叫都還卡在喉嚨裏沒來得及發出來，她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夜凜的雙臂中，隻是微微往下沉了一沉，又被夜凜給提了起來，被抱在了懷裏。

    她睜開眼，看到夜凜那張微微緊繃著的冷臉，心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腦袋下意識地往他的臂彎裏靠。

    在場的其他幾位大人見狀，也紛紛一陣驚愕。

    國師大人，這位是……”

    夜凜抱著她麵朝向了幾位大人，也沒有要將她放下來的意思。

    沈慕認得其中的幾個，其中有吏部的尚書李大人、獄太史官崔大人，還有新晉封的大理西郎將，都是當下朝中最有頭有臉的幾個大官。

    夜凜低頭瞟了眼沈慕，輕笑了笑，用手遮住了沈慕的半張臉，淡淡道：“這是賤內，讓諸位大人笑話了。”

    賤內……你才賤呢……”

    沈慕輕輕嘀咕著，又覺得在這幾個人麵前出了洋相有些不好意思，也將腦袋埋在他的懷裏，氣得用兩根指頭使勁戳了戳他的胸口。

    幾位大人看著頭發雜亂穿著一身大紅色內衫的沈慕，遲愣了愣，互相看了彼此幾眼，不由得哈哈笑了幾聲。

    在下一直在京中，都未曾聽說國師娶過親了，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啊，這麽大的喜事，何況以國師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如何都應當宴請上三天三夜的。哪怕是小宴，都不叫上我們，這倒是不厚道了——”

    這新娘子，莫不是沈家的那位出了名的小姐？看著有幾分眼熟模樣。”

    夜凜笑了笑，淡淡道：“正是。事出突然，隻因我的老丈人急著趕路到狄族出兵，夫人昨日的身體也欠恙，並未來得及仔細籌辦這樁婚事。可確實是由老丈人親自將她用花轎送了過來，應當行的禮也都算是行過了，哪怕是按照大魏京城這邊的禮數，未曾宴請也就算是嫁過了。不過若是改日我夫人心血來潮，想重新籌辦一場婚禮也未可知，到時候必定請上諸位，喝 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