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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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黃, 七萬人馬已連夜趕到了河關之境,暫時安營紮寨下來。
本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大營內卻仍舊燈火通亮,爭議不休。
國師,此處三百裏外, 正是狄族常駐練兵之地,雖地勢開闊, 可隻怕到時候附近的環山會有埋伏, 不容易脫身。”
呸!依我看,我們大不了就跟狄族的人來一場硬拚,讓我帶一隊精兵直襲他們的都城,將他們的王給抓了去,然後逼他們退兵!不然他們還真以為我們大魏是好欺負的!”
萬萬不可, 此次我們本就是以寡敵眾。別說你隻有一隊精兵, 哪怕是所有的將士都上陣了,都沒有幾成勝算。別忘了, 沈家前幾日是帶著整整三十萬大兵來的!”
那你們說該怎麽辦?智取沒法子,硬拚也不行!這仗看起來根本就沒法打啊,要不把沈家軍再給請回來跟我們一起打!”
皇上都讓他們撤了,我們這邊還沒打, 怎麽還有臉去請救兵?”
……”
夜凜並未與營帳內的其他將士一樣穿著鎧甲,仍是一襲白衣, 斂起神色靜坐在主位上, 氣定神閑。看著副將們一一獻策爭執, 他也並未說什麽,隻是站起來不慌不亂地道:“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諸位先回各自帳營休息吧。”
可是,國師這……具體的戰術還未定下,大家的心裏始終懸著——”
夜凜冷聲:“我心裏已有打算,到時候自會與大家商議。”
是,國師。”
諸位將領也都是各揣著心思走了,夜凜卻叫住了其中一位負責帶領快騎兵的劉將軍。
國師可是還有事要吩咐?隻管吩咐,屬下定當在所不辭。”
夜凜微微勾起嘴角,提筆開始在一張信箋上寫字,一邊緩緩道:“你從你手下挑一個腿腳最快的,讓他務必在明日天黑之前,將這封信送到國師府,交到……我夫人的手上。”
他說起“我夫人”這兩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眼角還是忍不住溢出一絲隱晦的明快。
【慕,我在睢縣一切安好,勿念。】
放下筆,就看了眼這信上的簡簡單單的一行字,覺得並無什麽可以再往上添加的話,就將這封信用蠟油仔細給封好,交給了劉將軍。
劉將軍接過那封信的時候,隻覺得夜凜的握著的手重。微微一愣,也便鄭重其事地接過了那封信,領命退下去交辦差事了。
望著外頭的夜已深了,野外眺去也看不到一戶人家,夜空中隻是深藍無邊的黑暗,瞧不見一點星光。
這會兒沈家已經撤兵,過兩日就能回到京中與沈慕團聚了,她應該也不必再嚷嚷著要嫁給淳於齊,能安心在國師府當她的國師夫人。
隻不過這一仗的確難打,他恐怕還得多花點時間與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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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京中的夜色也黯淡無光,白言誠久坐在書房,已到了亥時一刻,都未有與臥房歇息的打算。
沈晴輕輕推門而入,外頭的天氣已經涼了,她穿著一件寬鬆鵝黃薄衫,腰前打了個草率的結,隻要輕輕一扯便能滑下來。可這身打扮在她的身上,並不覺得絲毫有誘惑之意,隻是讓人覺得她穿得稍微單薄了些。
王爺,天色不早,該歇息了。”
白言誠卻皺著眉頭,並未有這個打算,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公文,卻連頭都未抬起過,隻是不耐煩地對她說:“還早,你先去吧。若是晚了,我就在書房睡下了。”
沈晴麵色微微一僵,可這半年來似乎又是習慣了這樣的對話,又笑著上前捶了捶道:“若是王爺是有什麽煩心事,不妨說給臣妾聽聽,若是臣妾愚鈍沒有主意,有個人能陪著王爺一起擔著,也是好的。”
與沈晴成親這一年多來,他雖對這個正妻的樣貌家世都不甚滿意。可不得不承認,沈晴的確是個善解人意、善於傾聽分憂的女子。
若是個妾,她應當能得寵。身為妻,她的好處就全然抵不上她給他帶來的朝堂上的劣勢了。
白言誠緩緩呼出一口燥氣,還是氣急敗壞地說道:“今日我在街上碰到慕兒了,她得知出征的是夜凜,她竟要去戰場上陪他!”
沈晴聽到沈慕的名字又從他的口中出來,為他捶背的手頓了頓,捋了捋他的後背,讓他莫氣。
白言誠歎了一口氣,又道:“你也知道,我與淳於齊這一次計劃中並沒有她,可她若是硬生生地混進來,發現了什麽,到時候我該如何收場?而且看情況,她似乎已經知道了一些事,也不知她是從何得知的。而且現在沈家軍突然換成了夜凜的人,原先安插的內線全掉了,事情本就棘手,現在慕兒嫁給他之後,還來這麽一出——”
沈晴極力克製著心中翻湧的恨意,麵上淡淡一笑,“其實,依臣妾看,這事也不難辦。”
白言誠抬頭看了她一眼,狐疑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慕兒她既然已經知道了一些王爺與狄族王子的計劃,那就留不得了。她雖是將軍府的小姐,平日裏威風的很。可現在她父兄不在身旁,連夫君也不在,形單影隻地去狄族找人,保不準會發生什麽事呢——”
沈晴這話還未說完,白言誠便一袖子朝她狠狠摑了過去。
雖是一時衝動,沈晴的臉上並沒有直接挨到巴掌,可這一袖子的力道也極大,她往後直直退了幾步,就站不穩摔在了地上。衣衫滑了下來,可此時在白言誠的眼裏並不楚楚惹人憐愛,隻有憤怒。
她捂著發紅的半張臉,強忍著哭意,哀怨低聲道:“王爺……”
她可是你的妹妹,你竟惡毒到對她打這種主意?”
沈晴搖搖頭,委屈的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我們本就不是親生的姐妹,再說她又何曾把我當過她姐姐!沈慕這一年來,哪一次不是逮到機會就羅落井下石針對王爺,針對臣妾,針對我們王府!如今她既然又知道我們的計劃,又嫁給了國師……王爺你還要留著她作甚!”
白言誠此時什麽也聽不進去,冷嗤一聲,生氣地說道:“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些?那還不都是因為你從中挑撥,然後代替她嫁進了王府,頂替了本屬於她的王妃之位。她記恨你,記恨我,也是情理之中。是我欠她的。”
沈晴聽著他一本正經地說著這些話,並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她傻笑了兩聲,仍癡癡望著白言誠背過的身影,與她小時候在將軍府門前看到的一樣,不算高大挺拔,卻偏偏入了她的眼。
可哪怕是那時候她隻是一個從六品官員的女兒,都從未覺得他是如此遙遠。
婚後,她做了無數能討好他與貴妃的事,可再怎麽努力,都抵不過沈慕的一顰一笑。
直到如今,不知何時他對她言語行為中,都透著他自己都未曾明晰察覺到的厭惡。
沈晴麵色蒼白得緊,還是咬牙自己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淡定地理了理衣衫,不卑不亢:“若是臣妾有辦法,能將她帶到王爺的身邊,王爺是不是就不會再怪罪臣妾了?”
白言誠正望著窗外黯淡朦朧的月,聽到她這麽一問,腦海中又浮現出沈慕那張俏皮嬌媚的臉,竟有一陣沒由來的鬼迷心竅。
當真?”
沈晴到底還是極為勉強地笑了笑,用力應答道:“……當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