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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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幾日的嚴寒過後天氣終於放晴,他皺了皺眉,這才看清身旁已經淺淺睡著的洛萱。
他動了動,洛萱立馬驚醒,揉了揉眼,激動道:“風,你終於醒了!”
顧風隻是淡淡“嗯”了一聲,艱難起身,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心驀然一縮。
已經這是時候了!昨天他就那麽暈了過去,淺昔那個傻丫頭呢?
想到這兒,顧風一把拔掉手上的吊針,匆忙就要下床。
洛萱見狀立馬急了,趕忙上前製止,“風,你要幹嘛?醫生說你的傷還沒好,需要好好休息啊!”
顧風置若罔聞,自顧自穿戴整齊,拿起床上的西裝外套大步向門外走去。
洛萱緊追其後,驚慌失措地喊他,他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偌大的停車場空無一人,顧風的心暗自一沉,匆忙上車,正要撥通蘇淺昔的電話,手機嗡嗡嗡的響了起來。他皺眉,極不耐煩地接起,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穆嘉言一番狂轟亂炸。
“顧風,你趕緊回公司!如你所料,章淩果然把x項目的代碼偷走了!”
顧風皺眉,反應卻比穆嘉言淡定許多,“我知道了,二十分鍾後公司見。”
“好,你趕緊回來吧!對了,你讓我查的事我也查過了,林一石這個老男人色性不改,這段日子果然包養了一個叫季子諾的女人,給她買包買衣服,在她身上花了十幾萬了,我查了查,發現這季子諾竟然以前跟我們是同窗校友啊!我就說這名字聽起來怎麽這麽熟悉,哎,說起來真是丟人!你說好好的女大學生幹什麽不好,非要……”
“嘟嘟——”
“喂?喂?顧風?”穆嘉言看了眼被掛斷的手機,摸了摸鼻子,“丫的,又掛我電話!”
汽車在主幹道上飛馳,顧風雙手緊握方向盤,心一點點沉入海底。
這一切,原本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他沒想到,章淩的背叛會來得這麽猝不及防。
他創立公司伊始,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三年的章淩依舊是一無所成,他孤身一人在明城漂泊,沒有親戚照料,沒有伯樂賞識,因為性格的陰鷙他一直沒能獲得理想的工作,微薄的收入甚至讓他在明城沒有一處容身之地。
顧風遇到他是在一個地下通道裏,那時章淩彈著破舊的吉他,唱著滄桑的漂泊,冰冷卻不屑一顧的眼神一下子就吸引了顧風的目光。
顧風走近他,在他的吉他箱裏放了厚厚一遝錢,隻問了一句:“願不願意跟著我幹?”
章淩雖然貧困交迫,卻並非見錢眼開的人,他起身將錢遞到顧風手裏,語氣淡淡:“你找錯人了,除了吉他和計算機,我什麽也不會。”他誤以為顧風找他是做些違法的事,他也並不認為自己配得上這麽多錢。
顧風失笑,相見恨晚的感覺油然而生,“巧了,除了計算機,我也什麽都不會。”
章淩無疑是計算機方麵的天才,他的天賦一次又一次讓顧風和穆嘉言驚歎,他不苟言笑,不善與人言談,對顧風,卻永遠懷著敬仰和忠誠。
顧風對他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公司一點點崛起,核心a組建立,章淩自然而然成了領頭人。他嚴峻的作風和一絲不苟的態度讓rday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難題,a組一路所向披靡成為了業界精英,而他過於謹慎和較真的性格招來的非議也越來越多。
“章組長根本不懂得變通,這項目我們做不下去了!”
“他這個人冥頑不靈,一點也聽不得別人的意見,跟他一起共事真是折磨!”
“顧總,a組聯名請求更換組長!”
……
顧風對這些言辭並不理會,隻有他明白那種懷才不遇與惺惺相惜的感受,他開除了一個又一個對章淩有惡意的人,章淩內疚,他也隻是淡淡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順著自己的心,好好幹。”
然而,a組一切讓業界歎為觀止的傳奇,都葬送在了那一個小小的失誤上。
那是a組接手的一個國家項目,為軍用戰鬥機開發一款靈敏的控製係統,其實他們大可以借鑒國外使用多年的算法,代碼複用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但章淩看來,那套算法還是過於愚鈍,對於很多突發情況不能及時處理,他冥思苦想整整一月,終於研發出了一套新的算法。
a組所有人反對,章淩卻一意孤行。顧風並不支持也不反對,但在看到數億條測試用例都成功通過時,他再次為能夠擁有章淩感到驕傲。
章淩毋庸置疑是個天才,可是,天妒英才。
戰鬥機在試飛時因為一隻鳥的衝撞而玉石俱損,兩名飛行員沉入大海,屍骨無存。新聞報道了那場意外,飛行員的家人哭得歇斯底裏,舉國哀悼。
所有人也隻當是一場意外。
可是,隻有章淩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顧風從沒有看到章淩那般頹廢的模樣,他坐在屋頂,搖搖欲墜,一直喃喃自語:“該死的人是我……”
顧風讓他淡定,告訴他,“那隻是一場意外。”
章淩苦笑,“顧總,你知道嗎?那輛飛機本不該遇上鳥,它本不該墜毀的。是我的算法出了問題……如果不是飛機係統失控,偏離了的航線,那隻鳥不會撞上來,飛機不會出事,飛行員也不會死……”
顧風愣在原地,曆史上由於軟件失誤導致的悲劇數不勝數,可真正具體到每一件,卻是活生生的人命。
章淩有錯,顧風也難辭其咎。
他救了章淩一命,多年來,卻始終無法將他拉出抑鬱和低靡的情緒。章淩主動辭去了a組組長的職位,成了一名安分守己的碼農,每天做著重複又毫無新意的工作,江郎才盡,顧風也再也看不到他臉上那讓人忘塵卻步的光芒。
直到這次的x項目……
那多出來的一千萬資金究竟是誰所出?處心積慮為x項目投資究竟有什麽目的?這一切顧風還沒來得及查清楚,就發現了章淩的秘密。
那次會議結束,a組成員各懷心思,顧風並沒有當場指出孰是孰非。他暗自替換了x項目的核心代碼,果然,幾天之後,章淩辭職,也順走了那些代碼。
顧風並不敢、也不願意相信是他,穆嘉言卻說,“章淩早已不是過去的他了。”言外之意,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會為了利益衝動,會為了金錢瘋狂。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顧風望著遠方的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二十分鍾過去,顧風抵達了rday,密密麻麻的記者擁堵在門口,這次他沒有同往常一樣將車開入地下車庫,再從自己的專屬通道上樓,而是徑直下了車,走入人群。
記者們一見到苦苦蹲守了好幾天的當事人,一下子蜂擁而至,閃光燈此起彼伏,記者們哄作一團,將rday的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還有什麽比得上jo少爺親自走進rday更能說明他的身份呢?
記者們問長問短,從顧風的身份背景一直問到他頭上的繃帶,巴不得把他的前生後世都扒出來品味個遍,顧風並不惱怒,卻也不說話。
直到踏進公司,顧風揮了揮手,愣神的保安小哥才趕忙上前攔截住企圖闖入的記者。
“顧總!所有人都在等您的回答!”
“顧總!”
顧風大步走進rday,最終頓足在最耀眼的logo下,回頭,道:“從來,我都隻是顧風。”
一幹女記者現場被電暈,男記者也分分鍾被掰彎。回過神來想要拍照時,顧風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原來,這世上比有錢更為迷人的,是對自己的自信。
全景電梯停在21層,顧風大步向自己的辦公室邁去,推開門,向曼和穆嘉言已經在裏麵候著了。
見到顧風,他們先是一愣,然後立馬起身走上前。
穆嘉言盯著顧風的白粽子頭看了好久,上前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謔,這是跟誰幹了一架?怎麽搞成這個狗熊樣子?”
顧風白了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穆嘉言嘿嘿一笑,“不過別說,這樣看上去就沒那麽冷酷無情了,再牛逼的顧風也是肉做的人啊!”
向曼繞過穆嘉言走到顧風麵前,擔憂道:“顧總,你這是?”
“無妨,”顧風垂眸看向向曼手裏的文件,問:“有什麽要匯報?”
向曼:“顧總……美國代理商那邊來了電話,說因為陸氏財團的資金虧損,這一批電子產品的付款直接從中扣除,不交付給我們了。”
“哦?他們竟敢說得這麽直接了?”顧風蹙眉,一邊解著西裝紐扣,一邊大步向辦公桌走去。
向曼將手中的文件遞上前,繼續說:“這是事發至今歐美電子產品銷售額,據不完全統計,至少已經下降了十個百分點。”
顧風接過文件,草草閱覽後冷哼一聲:“半小時後,會議室開會。”
“什麽人參加?”
顧風抬眸:“rday,所有員工。”
向曼一怔,隨即點頭,“是。”然後匆忙退出了辦公室。
目送向曼離開,穆嘉言湊上前,“今天開會說點什麽?需要我怎麽準備?”
顧風神色凝肅,“不必,今天我親自出馬。”
穆嘉言一愣,隨即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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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有巨大logo的寫字樓內,陳亦然正悠然自得地品著一杯藍山咖啡,辦公室的門被叩響,康誠快步疾趨走了進來。
“陳總,人來了。”
陳亦然放下杯子,唇邊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道:“讓他進來。”
康誠低頭應是,退出去不足一分鍾後,一個身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就緩緩走了進來。
他的頭垂得很低,雙手緊緊攥著,零碎的發絲遮住了他疲憊的雙眼,看上去沒精打采。走到陳亦然麵前,他終於頓住了腳。
陳亦然勾了勾唇,站起身,恭敬地伸手右手,“章先生,業界難得一見的傳奇人物,久仰大名。”
章淩抬了抬眉,麵無表情,對麵前示好的禮節視而不見。
陳亦然冷笑一聲,悻悻收了手,“請坐,喝點什麽?”
沉默半晌,章淩唇角扯動,冷道:“x項目的代碼,我帶來了。”
陳亦然:“不愧是章淩,短短一天,你就能破了顧風的源代碼加密。”
章淩:“五年,他的加密方式從來沒變過。”
陳亦然一怔,旋即揚唇,“你們顧總對自己的加密方式就那麽自信嗎?”
“不,”章淩擺了擺頭。
“哦?”陳亦然顯然來了興趣,“願聞其詳。”
章淩想了片刻,唇邊勾起一抹會心的微笑,“是因為顧總從不相信會有人背叛。”
陳亦然麵色一怔,心裏所有的壁壘仿佛瞬間擊潰,雖然表麵不動聲色,垂在身側的手卻攥得更緊了——為什麽所有人,都選擇義無反顧地相信他,他顧風,當真如此神聖嗎?
“陳總……”章淩沉聲,“我已經從rday辭職了,對您已是無用之徒,隻求您能放過我,也對顧總手下留情。”
“嗬嗬,放過你們?”陳亦然邪魅地微笑,在空中擊掌兩下,康誠和幾名保安就大步衝了進來,三下五除二把章淩架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章淩臉色突變,他登然抬眸,“陳亦然,你!”
他手中的u盤順勢滑落,陳亦然俯身撿了起來,玩味地看了許久,道:“我又怎麽知道你手裏的代碼是真是假?”
章淩咆哮:“我已經按你說的做到了!我背叛了顧總,把你的服務器悄悄引進x項目,把代碼偷給你,你還要我做什麽?!你究竟還想怎麽樣?!”
“我從來都沒想怎麽樣,”陳亦然臉上依舊雲淡風輕,一字一怔,“我隻是要讓他顧風,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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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昔這幾天心情不佳,原本誠惶誠恐地向donny請假y欣然答應,還說她是雜誌社的大功臣,準她一周的帶薪休假。
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她的反應卻比想象中淡定的多,蘇淺昔吃驚於自己第一次不為錢所動,一遍又一遍查看手機才發現,原來最牽動她心的,一直都是那個人。
“咯吱”一聲門響,緊接著是高跟鞋的聲音,蘇淺昔一下子從床上彈起,鞋也沒穿就向門外奔去,這兩天為了顧風的事,她把子諾都險些忘了!
“哎喲,淺昔,你嚇死我了!”季子諾身上還穿著那件粉色的呢子大衣,她的手裏大包小包拎了許多手提袋,一邊換拖鞋,一邊笑道,“你今天怎麽沒上班啊?”
蘇淺昔回答,“休息。”
季子諾笑笑,將一個精致的手袋遞到蘇淺昔麵前,“呶,這是給你補的生日禮物。”
蘇淺昔垂眸看了一眼卻並沒有接過,看著她掛滿胳膊的袋子,她本想開口問這些是哪裏來的,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你這兩天去哪兒了?”
季子諾推搡著把手袋塞進蘇淺昔懷裏,抱著她的右臉就是一吻,“嘿嘿,都說了去見朋友了嘛!你快看這手鏈好看不好看!”
她身上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蘇淺昔抿了抿唇,瞥了一眼袋子上的字母,對於品牌她並不熱衷,認識的一共也就是那幾樣,可女人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子諾身上穿的和她帶回來的這些東西都價值不菲。
“你喝酒了?”
季子諾慵懶地抓了抓頭發,“嗯,喝了點。”
蘇淺昔:“喝了點是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幾瓶吧。”季子諾放下手裏的東西,脫了外套,然後噗通一下就砸進了大床上,感歎道:“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呐!”
蘇淺昔:“怎麽,你還去過誰的金窩銀窩了?”
季子諾失笑,“哎呀,我就那麽打個比方嘛!”
蘇淺昔順勢坐在床邊,安靜地替她折衣服,半晌,又問:“去見什麽朋友了?”
季子諾:“你不認識,我在一次活動上認識的。”
蘇淺昔追問:“什麽活動?”
季子諾翻了翻身子,撒嬌道:“哎呀,都說了你不認識了嘛!”
蘇淺昔嗔了嗔鼻子,“那手機怎麽關機了?我打了好多遍都打不進去。”
季子諾笑了笑:“可能你打的時候沒電了吧,嘿嘿,我也不知道。”
“季子諾。”蘇淺昔將疊好的衣服推到一旁,換上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兩個人本是閑聊,淺昔突然嚴肅的語氣讓季子諾有些不習慣,她從床上抬起頭,“怎麽了?”
望著她那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關於那個名叫林一石的男人,關於那晚的事,一番話在蘇淺昔心裏百轉千回,最終卻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
兩人對視一陣,季子諾笑著上前拉過蘇淺昔的手,滿臉關切,“怎麽了淺昔,你有心事啊?”
蘇淺昔垂眸,長舒一口氣,道:“子諾,我隻希望你好好的。”
季子諾雙手一僵,隨即揉了一把蘇淺昔的頭發,“我當然會好好的啦,世界這麽大,我還能吊死在席佑那一棵歪脖樹上不成?他席佑是陳世美,我還不想當秦香蓮呢!要當咱也得當潘金蓮,你說是不是?”
蘇淺昔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嗔怒道:“整天胡說什麽?”
“嘿嘿,我可沒胡說!”季子諾又躺了下去,幾秒後,登得一下又坐起身來,一臉嚴肅。
這回換做蘇淺昔一愣,她皺了皺眉,問:“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季子諾嗔起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又突然轉過身子在身下的床上枕頭上深深嗅了幾口。
蘇淺昔一臉茫然地望著她:“你這是在幹嘛?”
季子諾小手一揮,鄭重其事道:“男人的味道!”
不會吧?這也能聞出來?
那天晚上和顧風耳鬢廝磨的情景又一一在腦海裏回映,蘇淺昔有些臉紅,慍道:“扯吧你,這能聞出來?”
“當然能!”季子諾又嗅了幾口,隨即轉身從枕頭上捏起一根棕色短發,大吼一聲:“我靠!淺昔,你趁我不在帶男人回來過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