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俯身打算洗臉，長安竟發現自己臉上的青斑消失了。

    “是那仙草！”少年忙將臉上灰塵洗淨，一張清秀的臉龐無瑕的浮現在盆中，長安心中驚喜交加，似乎自從雙親不測之後，隻有這時他才是真的感覺到滿身喜悅。

    “爹，娘，長安的臉好了，長安的臉好了！”長安哽咽，竟是落淚於盆中，仍記父親與他賣完桃花酒，曾與他笑道：“累了？你這臭小子，這才多遠，賣這桃花酒也是為了攢錢，去長安為你治這臉啊，我的兒子，怎麽能不英俊呢，哈哈。”

    隻是此刻，這張臉已經如同一塊良玉，整潔無瑕，而長安對於前方竟有了一絲迷惘。

    “我的臉已經治好，此去長安，又能作何呢？不如逃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過完這一生。”長安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望著樓下人流愣神。

    思慮再三，長安卻覺得有些餓了，“得出去買些幹糧了，順便吃些東西。”說完卻又愣了愣，苦笑著搖了搖頭。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街上店鋪門口的燈籠也亮了起來，尋逛間，忽聽得路上行人一陣驚異，轉身看去，原是一隊仙家弟子禦劍落於城中。

    那群人衣物與之前所見那玉鈞不一樣，看來所屬應不是一個門派。

    不再理睬，卻聽得有人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回望去，竟是玉鈞，身邊自然是那位雲微師妹。

    “長安兄弟，又見麵了。”看著有些驚奇的長安，玉鈞笑道。

    對於麵前玉鈞長安倒是頗有好感，問道：“玉鈞師兄為何會在此？”

    “因赴完師命，於此地有些耽擱，便先打算住下，明日再趕回師門。”

    “玉鈞師兄一行應是從長安而來吧，為什麽來這偏僻的地方？”玉鈞隻是笑看著長安。

    “哦，是長安失禮了，問的太多。”

    “此事並非不能說，隻是長安兄弟似乎亦是從西邊而來，難道沒聽說半月前那場天地巨火嗎？”

    “哦？我所在之地位置閉塞，似乎並未聽聞此事。”聽到天地巨火四字，長安心中一顫，但麵無變色，好奇道。

    “我們便是為此事而來。”

    “哦，原來如此，那……”

    “哎呀，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我餓了，我要吃飯！”長安還欲發問，卻被不耐的雲微打斷，也便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好，那我們便去吃飯吧，長安兄弟可曾吃過晚飯，不如一起？”玉鈞無奈笑道，也邀長安一起，隻是長安此刻有些心煩意亂，方才玉鈞所講激起了他心中的浮塵。

    父母出事後，他心神混亂，加之村人步步緊逼，之後又狼狽逃竄而出，竟是沒有細想爹娘死因，也並非他未曾想過，隻是關於那夜具體情形，他竟是難以想起，或許是他本就不願想起那一幕慘狀。

    “我已經吃過了，你們去吃吧。”長安謝絕了玉鈞的邀請。

    “那好，對了，我們就住在街口右手那家客棧，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們。”見長安拒絕，玉鈞也沒再為難長安，隻是將住址告訴了長安，便被師妹拉著將要離開。

    “玉鈞師兄……”長安叫住了玉鈞。

    雲微不耐煩的停了下來，而玉鈞也停下腳步轉過來看著長安，“還有什麽事情嗎？”

    “那場巨火，是天災還是……”

    “天地造化，亦是妖禍，不過還好是生於海上，並未於百姓有性命之害。”玉鈞答道。

    “你如何就知道沒有性命之害。”長安握緊了拳頭，暗自低聲道。

    “妖禍，妖禍，妖禍……”長安喃喃著也不在意二人的眼光，徑直失神著向住處走去。

    “他這是怎麽了？”玉鈞不禁愣道。

    “我不知道他怎麽了，我隻知道我快要餓死了！”雲微忍住發飆的**，拉著玉鈞離開了此地。

    心有所慮的回到住處，長安才發現什麽東西都沒買，索性上了床，閉著眼睛開始整理事情，隻是思索萬千都無法串聯成線，迷糊間便睡了過去。

    ……

    “李長安！李長安！”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大聲喊叫，長安不由得驚起。

    “李長安！李長安！”那聲音仍在喊叫，隻是聲音有些熟悉，長安衝到窗邊，不禁有些無語，街上人流注目於兩個人身上。

    “玉鈞師兄？”壓下心思，胡亂洗了把臉，長安便下了樓，來到街上，便見玉鈞一臉無奈的笑意，旁邊自然是不太好相處的師妹。

    “長安兄弟，我和師妹這便要回京城了，特來告別。”

    “哦，你們這就要走了嗎？還有，你們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長安記得自己並沒有將住址相告，卻仍被找到。

    “我小師妹的鼻子可不是一般的靈哦。”玉鈞指了指長安腰間的木枝，打趣道。

    “……”

    “長安兄弟，你此次趕路要去哪裏？若順路我們還可捎你一程。”

    “我，原本打算去長安的，不過，現在有些不確定了。”沉吟些許，長安告訴了玉鈞。

    “為何？”

    “本來去長安有事，現在已無大礙。”

    “那長安兄弟是要歸家嗎？”

    長安沉默片刻，苦笑道：“兩親，自幼皆亡，輾轉於親戚家中，而今將立，便不好意思再打擾別人，隻得出來自謀生路了。”

    “如此那便有些遺憾了，京城乃天下帝都，九州重器，賢者雲雲，你若能去一趟，對你也是極好的曆練。”

    聽長安打算去長安而此刻又將不去，玉鈞不由歎惋道。

    “當然，我講這些並不是要影響你的決定，我隻是覺得這與你是有好處的。”

    “玉鈞師兄有些狡猾了，你這麽一說，便已然在我心中先入為主了。”長安苦笑道。

    “哈哈，話雖如此，但若能動搖你的選擇，那便證明這選擇不是你想要的，既如此，何不選另一個，人這一生，因有無數次選擇，所以有無數的可能，去長安一趟，或許你並不會後悔。”玉鈞斂起笑意，似乎沒有半分玩笑之意。

    “那我不能兩個都不選嗎？”

    “……”

    “既如此，那麻煩玉鈞師兄捎帶長安一程了。”長安看著玉鈞，他所說的話長安雖然並不能理解，但長安這個地方有太多的東西吸引著他，而且，曾向老師的許諾，他不能忘記。

    “無妨，如果你真的決定了，那便去收拾吧，我們在這裏等你。”玉鈞笑道。

    “師兄，你幹嘛和他浪費這麽多口舌？”望見長安進了客棧，雲微不禁問道。

    “不覺得長安兄弟是一個聰明有趣的人嗎？長安城裏聰明的人不少，有趣的卻不多，如此之人，自然不能放過了。”雲微望著師兄許久，終於玉鈞臉上的笑意掛不住，輕咳兩聲，轉過頭去。

    “變態。”雲微從嘴中擠出兩字，讓玉鈞哭笑不得。

    “哪裏變態了！”

    “這窮鄉僻壤，他竟能身藏多件寶貝，是挺有趣的，他的寶貝也挺有趣的，不過你攛掇人家去長安，還不是變態嗎？”雲微一臉乖巧的問道。

    “……”

    “他適合修道。”玉鈞低聲自語，雲微迷惑的轉過頭來，卻並未聽見什麽，不由撇了撇嘴。

    不多時，長安便收拾好了東西，望了望這四元城，壓下心中煩悶，輕聲道：“長安，我來了！”

    三人一同離開了這地方，諸多往事，或許多年後才會再被揭開，李長安如同一條溪流，往長安城這泓深海中匯入。

    長安城位於九州中央，所以玉鈞三人幾日來趕路也仍有一半路程，且禦劍飛行這件事，似乎沒有長安想象的如此美好。

    憑借道氣驅動，卻消耗極大，所以飛一日，走半日，也並非玉鈞修行不夠，而是如此為留有餘力應付危險情況。此時回程，師門長輩先行趕回，而他們又帶著長安，否則兩人也無須如此費力。

    “玉鈞師兄，這世上有多少修仙之人呢？”暑氣之天，三人趕路半晌，玉鈞怕長安不適便停了下來歇歇，長安不禁問起。

    “這世上，修行之人極多，有人追求正途大道，有人欲要修行極致，也有人誓願度盡世人，萬般如是，卻也因此有了正道，外道之分。”

    “正道是什麽？外道又是什麽？”

    “正道自然是好人，外道便是那些無惡不作的魔宗人。”雲微說到正道一臉自豪之情，說道外道魔宗卻一臉咬牙切齒。

    “師妹所說大概就是如此了，隻不過這其中情況複雜難理，並不是這麽簡單。”

    “我的門派叫無涯宮，所謂大道無涯，而人有涯，以有涯追無涯，雖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此乃修道之真義。”

    “玉鈞師兄真厲害，竟有如此深奧見解。”對於並未修行的長安來說，玉鈞所說雖有晦澀之處，但仍動人心魄，不禁歎道。

    “這個並非我所講的，乃是我無涯宮掌教真人所說，我可沒這麽深的道義。”對於長安的讚歎，玉鈞苦笑著擺了擺手。

    “那你們這個掌教真人定是個得道高人！”

    “那是，我們掌教真人乃是三道第一人。”

    “哼，你別看著我，本姑娘本懶得為你解釋，但牽扯到我掌教真人的名聲，我便好心說與你。”

    “三道乃道，佛，兵三道，而掌教甚至就連魔宗算上，那也是仍是第一。”見長安一臉不解，雲微解釋道。

    “多謝雲微姑娘。”三人歇息了片刻，重新開始趕路，一路上他們都是沿著有人跡的道路趕行，所以天色漸晚之時，多半可以找到一些村落或城鎮來落腳。

    此時，前方便有如此一個不大的城鎮，“今晚我們便在此地住宿一晚吧。”

    玉鈞在不遠的地方落了地，三人便進了城，“九州共有重城二十八，各與天上星宿對應，每一座都與長安城差不多大小，而這些城池周邊都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城鎮。”

    雖然長安於書上看到過，但此時聽到玉鈞說出其中玄奧，還是覺得天下之巨，自身之小。

    玉鈞三人進城便尋找客棧，最終停在了一家似乎城中最好的客棧麵前。

    “玉鈞師兄，這種客棧極貴，我們路程還遠，不節省些嗎？”望著外飾華麗的客棧，長安有些心虛道。

    “錢財身外之物，重要的是自身的感受。”玉鈞又湊到長安耳邊悄悄說道：“雲微小師妹能缺這些錢嗎？”於是兩人大有深意的看向了一臉迷茫的雲微腰間的錢袋，雲微順著目光所及，忙捂住錢袋，惡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