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話 愛看看,不看也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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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四十平米的出租屋內,亮著一盞光線微弱的台燈。



    



    屋裏沒幾件像樣的家具,東西堆放得亂七八糟的,隨處可見沒洗的衣褲和喝剩的飲料瓶,就連牆壁都發了黴,簡直就像個狗窩。



    



    雲琰正趴在書桌上,手持雲幣,看得入神。



    



    “我說你,不就是一枚yìng bì嗎?又不是純金的,至於看這麽長時間嗎?”夕拾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邊吃著薯片,邊看著電視。



    



    過了好一會兒,雲琰才回過神來,似乎反射弧有點長:“你懂毛,這yìng bì可非同一般。”



    



    “什麽意思?”夕拾睥睨一眼。



    



    “這可是當年天雲眾所鑄造的貨幣,他們原本打算推翻金烏院後,以此取代玄布。隻可惜大功未曾身先死,還沒等流通市場,就被金烏院鎮壓了!”



    



    (玄布是玄林貨幣,形似鼎狀,1枚玄布=8元人民幣)



    



    “‘天雲眾’這名字好熟,以前好像聽你提起過。”夕拾搓了搓後頸。



    



    “你這榆木腦袋,跟你說過多少遍愣是沒記住。我這次可說最後一遍,不管你記得住記不住,以後我不會再回答同樣的問題。”



    



    雲琰欲言又止,故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夕拾心領神會,立即喂給他一塊薯片。



    



    雲琰這才娓娓道來:“也就是我認識你的那一會兒,玄林掀起了一股革新浪潮。大家都希望玄林能引進更多鄰舍的東西,比如手機、電腦、qì chē諸如此類的科技產品。而金烏院那幫守舊派你也懂的,寧可固步自封,也不肯與時俱進。當時的人可以說比較有膽氣,也可以說比較激進,他們試圖通過推翻政權,從而建立起一個開放型、多元化的玄林。當時玄林有十三個力主革新的門派歃血為盟,共同舉事,立誌推翻金烏院。他們所創建的聯盟就叫‘天雲眾’,寓意遮天蔽日。”



    



    “結果呢?”



    



    “別急,我還沒說完呢。之所以後來稱那十三個掌門為‘天雲十三梟’,是因為這消息剛傳到東皇閣時便震驚朝野。金烏院連夜命人鑄造十三個掌門的銅像,放置於玄天門前,十三座銅像的頭皆由黃金鑄成。之後金烏院便張榜懸賞,揚言要以金頭換人頭,將其梟首示眾!”



    



    “後來那些金頭被換了嗎?”



    



    “戰事還沒打響,那十三個狗東西就開溜了,不知去向。雖然剛開始天雲眾合圍東皇閣兩個多月,可到最後還是一戰擊潰,樹倒猢猻散,死的死,逃的逃。這一場叛亂史稱‘東皇業火’,直到現在仍被視為敏感話題。”



    



    “那現在這yìng bì還能用嗎?”



    



    “廢話,當然不能用了,反賊的貨幣怎能流於市場?叛亂初定,所有雲幣都被沒收銷毀了,隻有極少數被人私藏!”



    



    “那你說來幹嘛?又不能賣錢。”



    



    “雖然這是違禁品,但極具價值,就好比王莽新朝的貨泉、太平天國的聖寶以及民國的袁大頭,都是曇花一現的政權,不過此間所流通的貨幣尤為珍貴。”



    



    “就算這東西值錢,錢也是歸邱業明的呀。”



    



    “嘿嘿……這貨也就知道個大概,又不知道雲幣的具體價值,我忽悠他賣給我了!”



    



    “臥槽,你好壞!”



    



    “這是給他的教訓,一個總是欠錢不還又到處吃軟飯的家夥,也應該受到點懲罰。”



    



    “不要給自己找借口啦,想占人小便宜就直說!”夕拾斜眼鄙視。



    



    “怎麽著?我就占他便宜了。我也是為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私藏任何有關天雲眾的東西可是犯法的,我沒舉報他已經很給他麵子了。”



    



    “那你自己倒賣就不怕被抓嗎?”



    



    “我怕毛線,現在上麵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聲張,私底下誰來管你。況且這雲幣又不止我這一枚,我敢說私藏雲幣的人肯定不少,真要查起來,估計能像螃蟹似的一抓一大把。”



    



    “那你確定你手上的雲幣一定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因為我當年親眼見過雲幣,就是這模樣。就像邱業明所說的,誰吃飽了沒事做,去鑄造一批假的雲幣來糊弄人,那叫瞎子點燈白費蠟。明天我去你靜姐姐那兒再確定一下,如果是真的,我立刻脫手賣掉!”



    



    “可別忘了分紅哦。”



    



    “知道啦!”



    



    雲琰表麵上沾沾自喜,不過心裏卻隱隱不安:“無論這雲幣是真是假,反正不是一個好兆頭,恐怕玄林從此多事,千萬不要重蹈六年前的覆轍。”



    



    ……



    



    翌日,雲琰來到市區一家叫“靜誼軒”的當鋪。這家當鋪專門供人銷贓,並chū shòu各種二手舊貨。



    



    這鋪子的當家名叫曹靜,是雲琰昔日的同學。她畢業回來後便繼承自家當鋪,現如今就她一人在料理,雲琰偶爾也會過來幫忙。



    



    “老板娘在嗎?”雲琰撩開門簾,鬼頭鬼腦地向裏張望。



    



    屋內破舊陰暗,散發著一股發黴的味道,貨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董字畫,甚至還有玄功秘籍。



    



    “你怎麽來了?”曹靜正在窗前打理她那心愛的多肉植物,見雲琰到訪,態度似乎並不熱情。她一頭齊耳短發,左額劉海耷拉下來,半睜著一對死魚眼,身穿一件素雅的暗紅色曲裾,給人感覺略顯頹喪。



    



    雲琰每次見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直呼其名覺得不大禮貌,用小名代替又顯得過於親昵,因此他索性稱其為“老板娘”。



    



    “來幫我鑒定一樣東西。”雲琰嬉皮笑臉地走到櫃台前。



    



    “你那些東西還用得著鑒定?每次拿來的多數是贗品!”曹靜說話的語調極其慵懶,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這次不一樣,絕對是真貨,而且非比尋常,你可不要嚇一跳。”



    



    “那快拿出來,鑒定好趕緊走人!”曹靜滿不在乎。隻因雲琰經常拿一些破爛玩意兒來糊弄她,每次都是這樣裝腔作勢。



    



    雲琰將一盆虎刺梅擺在了曹靜麵前,原來他為了討好曹靜,特意一大早去花鳥坊買來的。



    



    “這就是你所謂非比尋常的東西?”曹靜表麵上不動聲色,然而心裏卻歡喜得很。



    



    “不是啦,這是送給你的,其實是這件。”隨後雲琰將雲幣遞了過去。



    



    曹靜一見到雲幣,原本還半睜著的死魚眼一下放出光來。



    



    “我說得沒錯吧,你也會嚇一跳!”



    



    “難道……這就是已經絕版的雲幣?”



    



    “我就是吃不準真假,所以請你幫忙看看。”



    



    曹靜開始對雲琰有些刮目相看。她小心翼翼地將雲幣放到櫃台邊的一台儀器上,那儀器形似顯微鏡,可體型更為龐大,做工也更加精密,頗有蒸汽朋克風。其主要用途就是剖析物品結構,測出物品材質以及年代。



    



    “你這東西從哪兒得來的?”曹靜邊測試邊詢問道。



    



    “是從我一個學弟那裏坑來的。”



    



    “你未免也太缺德了,盡坑那些信任你的人!”



    



    “那小子人品有問題,我不坑他坑誰。”雲琰玩弄著櫃台上的招財貓。



    



    “我看你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兒去!”



    



    雲琰聽此評價,竟無言以對。



    



    “話說回來,你學弟怎麽會有雲幣?”



    



    “鬼知道,他又不肯說,也許他爸媽就是當年天雲眾的餘黨吧。”



    



    雲琰回答完,曹靜並沒有接話,以致於兩人陷入了許久的沉默中。



    



    “桌上有瓜子,要吃自己拿!”曹靜見雲琰傻傻地杵在那裏,略顯尷尬,特地這麽一說。



    



    “我從來不嗑瓜子,嗑瓜子有損形象,一般矬逼才嗑瓜子呢!”



    



    曹靜微微抬頭,斜睨了對方一眼。



    



    雲琰見櫃角邊摞著一遝泛黃的舊報紙,隨手麵上揀了一張,閱覽起來。這些報紙可謂老古董,都有些年份了,甚至有的將近百年曆史了。曹靜特意收藏這些,就是為了等升值後chū shòu,其中記載著重大事件的報紙尤為珍貴。



    



    雲琰看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新聞,盡是一些功歌頌德的官媒文,或是一些勵誌求進的雞湯文。他在翻來覆去中,無意看到了一條奪人眼球的新聞,於是朗朗上口念起來:“商甌發生劫金大案,造成一死兩傷;嫌犯已被抓獲,疑患精神病。沒想到金烏院也是這副德行,估計是從鄰舍學來的吧,一切黑鍋都讓臨時工和精神病來背。難怪現在的‘讓座會’比當年天雲眾還牛。”



    



    (讓座會是玄林眾人對無天會的戲稱,無天會是玄林第一大shā shǒu組織,隻因旗下成員由老、弱、病、殘、孕組成,皆為能逃脫法律製裁的群體。因此該組織才會在玄林中如此興風作浪,無法無天。)



    



    曹靜才不管雲琰自言自語,一心埋頭檢測yìng bì。



    



    雲琰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隨手又把報紙放回原處。他天生就是個話簍子,一刻不說話就會把他憋死。他環顧這家百年老店,心中有感而發:“老板娘,我跟你認識將近快十年了吧?”



    



    “差不多!”



    



    “你說要不是當初你爸媽嫌棄我,也許現在這家店的老板就是我咯。”



    



    “滾蛋,老娘才看不上你呢。你還是去喜歡你的沈瓊、高琳吧!”



    



    每當有人提及沈瓊、高琳這兩個名字時,雲琰總會收起笑容,陷入沉默。



    



    曹靜自知觸及到了雲琰的痛處,心有愧疚,於是故意轉移話題:“好了,檢驗報告出來了。”隻見那儀器自動打印出一份報告。



    



    “結果怎麽樣?”雲琰臉色一變,豁然開朗,流露出特別期待的目光。



    



    曹靜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有吱聲。



    



    “你倒是快說啊!”



    



    “嗯……如你所願,的確是真的。”曹靜見雲琰猴急的樣子,倒有些忍俊不禁。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假的呢?要真是假的,我可虧大了!”雲琰拍了拍小心肝。



    



    “你打算把它怎麽辦?自己收藏還是當我這兒?”



    



    “我是想直接賣掉,我要來幹嘛,這東西放身上又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舉報了!”



    



    “那我這裏正好有個買主想買這東西,要不改天我約他出來交易?”



    



    “他打算出多少?”



    



    “他跟我說三萬上下。”



    



    “哇,這麽多?那人可不可靠啊?”



    



    “是我一個老主顧的朋友,應該可靠!”



    



    “那好,找個時間約他出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