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性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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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暖暖的,灑在身上很舒服。
吃過包子方府早飯時間還沒到,方慕趁李嬙收拾的時候跑到園子裏,站在陽光下認真地跑跑跳跳鍛煉身體,很快額頭有了一層汗。
“昨日剛聽說侄兒病了,心中憂急想著來看看,隻是天色太晚唯恐打攪才沒成行。今日一早,便吩咐做幾道菜滋補滋補,不曾想侄兒已經康複,我這個做長輩的沒能照顧好信昌的孩子真是慚愧慚愧啊。”
正鍛煉著忽然一道聲音傳來,武陽郡方家當代家主方中盛,身著素色常服,頭戴方巾出現在曲曲折折的園中小徑,他miàn pí白淨,方臉頷下三綹長須,右手提著一個雕花的精美食盒,左手排開生長到路中間的花枝,疾步走來,似是十分關切。
方慕倒是識得,當日方慕與母親李嬙自慕州府方家避難回到宗族故地武陽郡,在方府奢華大宅裏見過。可方中盛所謂的關心,他萬萬不信。
方慕自來到武陽郡就染上了風寒,方中盛沒想過延醫置藥,病癒已有幾天,方中盛才想著來,方慕怎麽會信?但方慕也明白能成為家主,自是胸中有丘壑城府極深之輩,不能得罪,停了下來,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道:
“勞家主掛心了,我娘在屋裏。”
李嬙將屋子收拾整齊,就想叫方慕回來小心著涼,發現方慕奇怪地舞來舞去,連日來軟綿綿的萎靡竟漸漸不見,精神愈發飽滿,心知這樣做或許有助於康複,倒也沒有出聲,搬來條凳坐在門前,慈愛地看著舞動的小小身影。
猛聽得園子裏有聲音,便看見方中盛笑著摸方慕的小腦袋,李嬙連忙迎上前,道:“方家業大,家主日理萬機,需要處理的事情繁多,百忙之中親自前來看望慕兒,定是耽誤了不少事情,慕兒哪值得如此?”
說著接過方中盛手裏的食盒。
方中盛隨著李嬙母子朝小屋走去,卻是滿臉愧疚。
“弟妹真是羞煞我也。我們方家無論在朝還是在野,族中晚輩集中在武陽郡方家學習,這是家規,,侄兒回武陽方家本就是情理之事。況且信昌兄弟雄才偉略,乃方家榮耀,現在虎落平陽,他的孩子回到武陽,身為家主豈有不照顧之理。”
方中盛說得光鮮,方慕卻嗤鼻佩服方中盛的臉皮,竟然可以厚到這個程度。
方家乃武陽郡首屈一指的豪門望族,族中為官者不在少數,田產更不知凡幾,單單方府祖宅就占地數十畝,有房屋上百進,仆人無數。下等仆人住的房間都比尋常百姓的房屋好的多,可憐方慕母子居所竟然是偏僻的花園工具房。
方慕、李嬙那日隨仆人來到時,甚至屋子裏的工具還沒來得及搬出去。
做為方家嫡係後人,方慕居所還不如仆人,更不要說回到武陽郡以後每日隻能吃一些寡淡無味的飯菜,落魄到這個地步,方中盛竟然還腆著臉說照顧他們。如果是之前的方慕,或許還會被騙,但現在的方慕心裏隻有冷笑。
“家中寒酸,沒什麽可招待的,家主見涼。”
三人進屋,李嬙搬來一張條凳,擦了擦遞到方中盛麵前,方中盛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氣就一副十分泰然地坐了上去,竟看不出半分的厭惡。
今日早餐的確豐盛了許多,兩碟新鮮時蔬,一碟上好的清炒牛肉絲,一小盆粥,外加幾顆冰窖裏凍著的果子,冒著蒙蒙水霧,最讓方慕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他愛吃的糕點。方慕也不講究許多,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毫無品相。
李嬙憐愛地看著方慕,心想這段日子真是苦了孩子,嘴上卻數落著方慕沒有規矩。方中盛臉上始終掛著挑不出毛病的笑,嘴上說著不打緊,與李嬙聊著。
早晨六個包子方慕吃了四個,現在他有些後悔,更好的卻吃不下了,很快肚子圓起來。李嬙本想著方中盛離開後再吃,卻見方中盛穩坐如山,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問道:
“家主此來恐怕不僅僅是看望慕兒吧?”
“弟妹既然問到,我就直話直說。”
似乎一直在等著李嬙發問,方中盛答得很快。
“信昌兄弟之事,最近有了變化。”
“夫君怎麽了,他出事了?”
李嬙一向溫婉,聽到方信昌有事,再也無法平靜,那張美麗的臉唰地慘白無血。嬌軀搖顫,緊緊抓著身邊方慕。
“弟妹寬心,信昌兄弟暫時應無恙。”方中盛語氣遲緩,“可人們對信昌兄弟的看法變了。以前隻有鄭朝官員指摘,趁機打壓,大齊一方罵信昌不守信用,最近那些曾經得救,感念信昌之恩的的百姓竟然也罵信昌兄弟,說信昌不義,才惹得大齊躍馬長江,要踏平慕州府,甚至怒火都燒到了咱們方家頭上。”
方信昌沒事,李嬙懸著的心也就安了,冷靜下來,道:
“家主還是說明來意吧。”
方中盛沒有料到李嬙居然如此平靜,尷尬地笑笑,說道:“方家不是一個人的方家,族裏希望弟妹、侄兒能移居外麵,當然住處還由方家負責。”
“並非趕你們母子,方家目標太大,百姓衝入,輕易就可找到你們行藏,一個不慎就有可能釀成禍亂。搬出去不僅保全了方家,而且還能隱藏你們蹤跡,不至於讓侄兒弟妹受牽連。”
後來方中盛又說了什麽,方慕已經不記得,方慕隻感受到人性涼薄。
父親方信昌品行高潔,為百姓為慕州傾盡心血,這也是方慕取名為慕的原因。今年慕州大旱,百姓斷糧易子相食,方信昌向朝庭請援無果,無奈假意投誠北方大齊,救得一方百姓,竟落得這般下場。
避居武陽方家,想著豪門望族再如何勾心鬥角,但心念著方信昌曾經為方家做的點點滴滴,應該容得下他們母子,不至於太過分。現在看來,這些曾經不及方信昌的人,真的要落井下石,不留餘地。
這個冰冷的方家明顯不是遮風擋雨之地,方慕立身這裏隻感到徹骨的寒冷,他寧可凍死路邊,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刻!方慕搖著母親胳膊道:“娘,外麵熱鬧,我喜歡。”
李嬙微笑著撫摸方慕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