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ǎo jiě！”

    小梅顧不得美食，丟下飯碗，搶在韓芸前麵擋住去路。

    另外幾個仆人也在一瞬間散開，衝出棚子，分布在韓芸衝出的各個方向，嚴陣以待。

    碼頭人多眼雜，停靠船隻甚多，往往僅僅眨眼的功夫，都有可能發生不可想象的事兒，他們不敢絲毫大意。畢竟這裏水係縱橫交錯，陸路發達便利，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時有發生，哪怕官府嚴加管束，仍然不見成效。城中俊俏孩童、美貌婦人失蹤的事件，雖不能說時有發生，但也屢禁不止。

    韓芸膚若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夭桃濃李，皎若秋月，活脫脫天女下凡塵，平時想要接觸都很難，如今主動靠近，暗中潛藏的惡人，還有幾個不因財起心惡向膽邊生？哪怕看得出她出身不凡，鋌而走險之徒仍然難以杜絕。

    小梅以及仆人能夠容許韓芸來到小店，畢竟跟著仆人和小白，可最大限度保證她的安全，卻絕不容許韓芸靠近那些忙碌的船隻，即使韓芸打罵都不會讓步。因為那裏太過危險，稍有疏忽，都可能釀成大錯，即使緊緊盯著。

    “讓開，快讓開。”

    韓芸急吼吼向前衝。

    小梅堅定地擋在韓芸麵前，毫不退讓。

    竟然敢攔自己，韓芸凝脂般的小臉，立馬黑了下來，揚起巴掌，冷聲道：

    “讓開，我又沒亂來，我就是想告訴那些大傻子，牛肉泡饃又好吃又便宜，再不讓開，我打你了小梅！”

    小梅仍舊不動，韓芸xiǎo jiě脾氣爆發，甩手就要打下來。

    方慕跑過來，攔在中間，道：

    “出去也沒用，你穿的這麽富貴，告訴他們牛肉泡饃很好吃很便宜，他們隻會更加不信，反而認為你和我們是一夥，串通一氣騙他們。”

    “對，出去也沒用。”李嬙笑道。

    韓芸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似乎有些道理，神色緩和，放下手，可看向江邊那些正在啃餅的苦力，仍然不甘心：“這些大傻子，對他們好，他們都不知道。”

    “辛辛苦苦的血汗錢呐，一文錢得掰成幾瓣花，哪舍得這麽隨隨便便花掉。”劉五擦著臉上的汗，悠悠道：“想要讓他們接受，得找他們當中的人，讓他們說好，覺得便宜，他們才會相信，才會接受牛肉泡饃。”

    劉叔果然是劉叔。

    武能震懾宵小在此開店，又不思細膩，考慮問題全麵謹慎。

    “劉叔說的是，父親書中也是這麽寫的。”方慕露出崇拜的表情，隨之又看向小丫頭，道：“你們家仆人這麽多，他們當中應該有人和那些做苦力的相熟，可……”

    “稟小公子。”一個身形瘦削的仆人上前，“我家兄弟平日除了伺弄幾畝田之外，也時常在碼頭上工作，不知道今日來了沒有，容小的且去看看。”

    “快去，快去。”韓芸催促。

    仆人告了聲喏，前往江邊。

    他掃視了一瞬，來到眾苦力聚焦之處，尋到一個與他有幾分相似的漢子，聊了片刻，又回到小店道：“我兄弟今日來了，但他不肯到小店吃飯。”

    “綁了！”韓芸揮手，反了他了。

    一言不合就是綁，這很小丫頭。

    瘦削仆人肝顫，害了大哥了哎。

    李嬙眉頭挑動，看來兒媳婦還得考慮考慮，漂亮確實漂亮，就是太彪悍了，慕兒以後會吃虧吧？

    方慕淚流滿麵，多麽熟悉的風格，多麽熟悉的場景。自己上次就是這樣被綁的，往事不堪回首啊，見仆人真的準備動手，穩了穩情緒，急忙攔住小丫頭：“原本就沒人願意進來，你再綁人，誰還敢來？”

    小丫頭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揮退仆人。

    方慕招來瘦削仆人，簡單地吩咐了幾句。

    很快，幾個仆人端著三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泡饃，跟著瘦削的仆人來到他兄弟麵前，熱情地道：“大哥，我給你買了三碗牛肉泡饃。”

    碗大量足，湯多肉多，香味濃鬱。

    再看到上麵撒的零星茐花，漢子食欲立馬勾了上來，咕咚咕咚咽了幾口口水，卻別轉頭，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餅，拒絕道：“二弟在韓府也不容易，花這冤枉錢幹啥，攢著錢等娶門媳婦吧，我有吃的，退了，退了。”

    “大哥，買都買來了，哪還有退的道理，吃吧大哥，專門買給你的。”瘦削仆人催促，“你整天伺弄幾畝田，又幹這些體力活，不吃飽哪來的精神頭兒，我就是攢錢娶媳婦，也不差這三碗牛肉泡饃的錢。”

    那麽多肉，那麽大碗，肯定不便宜。

    漢子想想心都在流血，二弟至今還沒有成親呢，竟然為自己買了三碗飯。說什麽也不能吃，這個口子不能開，漢子始終堅持。

    “大哥不吃，我倒了。”瘦削仆人發狠。

    “你瘋了？”漢子青筋暴起，瞪著瘦削仆人，“伺弄莊稼容易嗎？你以為你在韓府當下人，掙錢就容易了？”

    說著，一把奪過碗。

    也不管燙，嘩啦啦一碗下肚。

    又嘩啦啦下了一碗，才停了下來。

    味道都沒怎麽嚐，但就是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忍不住咂咂嘴，才發覺嘴巴裏仍然回蕩著沒有散盡的香味，看著剩下的一碗牛肉泡饃，才後悔剛才吃了一個餅，也後悔剛才沒有仔細嚐嚐味道，太香太香。

    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香的飯。

    可惜，真的吃不下。

    “大哥吃不下，送給熟人吧，倒了可惜。”

    看出大哥糾結，瘦削仆人笑著提醒。

    漢子又掙紮了片刻，最終把這一碗送給身旁一個苦力。

    剛才漢子吃的時候，聞著濃濃的香味，苦力就已經口水直流，接過碗，一句客氣的話都沒說，直接扒拉扒拉全部倒進肚子，甚至碗沿都舔得幹淨，即使如此，仍舊沒有滿足，小聲問仆人：“兄弟，這一碗得多少錢？”

    “兩文錢一碗，湯隨便加，另外加餅的話，一文錢兩個。”瘦削仆人回道。

    “兩文？胃口再大，最多三文錢，也就相當三張餅錢，兄弟沒騙我吧，怎麽可能這麽便宜，碗裏肉得有七八片了。”

    那苦力還沒有回話，其他做苦力的倒先問了起來。

    一個個七嘴八舌不敢相信。

    “真還是假，大家到店裏問問不就知道了，進店又不要錢，貴了的話，大家不吃就是，還能攔著大家不讓走啊？”瘦削仆人把之前方慕交待的話說了。

    “對，問問去。”

    “是真的，以後也不用天天嚼幹餅了。”

    “有肉有湯，還有餅，到哪裏找去。”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苦力朝小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