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入學四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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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光剛亮,武陽郡尚未蘇醒,沿街小商小販正忙著出攤擺攤,街角的包子鋪蒸籠還冒著熱氣沒有揭開,方慕李嬙的身影便出現在青石街道上。

    李嬙提著牛雜水果以及束脩六禮,方慕邁著小短腿,朝著自家小店方向而去,到了臨江高高的台階前向右轉入一條曲曲折折的小徑。沿著小徑行了片刻,環境漸轉清幽,民居越來越稀疏,梅蘭竹菊成簇成簇種植在兩邊。穿過去,幾間頗有雅意的館舍,映入眼簾。

    晨霧未散,朦朦朧朧,耳聽著不遠處時低時高的江濤聲,竟有一種大隱隱於世的雅趣。

    方慕好奇心動,快步走到門前,透過半掩的朱漆大門,隱約看見十數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庭院中做早課,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著儒衫,頭戴逍遙巾,三縷長髯垂於胸前,踱步於孩童之間,仔細查檢,尤為嚴肅。

    “馬上見到先生了,且不可再像平日那般頑皮。”李嬙忙又整理整理方慕衣衫,之後輕輕扣了扣門,裏麵傳來一道聲音:“進來吧。”

    “朽木不可雕,大好時光不知珍惜,居然偷吃包子!”剛進來,方慕看到中年人正教訓一個頗壯實的孩子,嘴角仍掛著包子屑,“中庸前兩章默寫三遍,默不出來,今天不許吃飯。”

    “哦。”

    那孩子應了一聲,又咽了一口包子。

    方慕無語,難道不會背過去再咽?

    先生無奈地搖搖頭不再作理會,領著方慕李嬙到了學堂行禮去了。

    先由先生正衣冠,寓意明事理,然後便是拜師禮。方慕在慕州府已然破蒙,整個流程了然於胸,非常熟練地雙膝跪地,九叩首叩拜至聖先師孔子神位,三叩首拜先生,並恭敬地遞上了束脩六禮。

    古代束脩六禮,相當於現在的學費,禮輕了不尊重老師,禮重了又過於諂媚,因此在鄭朝早有規定拜師所送之禮。亦即芹菜:寓意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蓮子:蓮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紅豆:寓意紅運高照;紅棗:寓意早早高中;桂圓:寓意功德圓滿;幹瘦肉條:以表達弟子心意。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會嚴格遵守這條規定,都會多送一些禮物,表達對先生的敬意。田逸教書多年早已習慣,也就不予追究。可提了提方慕遞上的禮物,又打量了一眼,不悅地皺眉道:“束脩早有規定,夫人這般做,以後學子們爭相效仿,豈非助長不正之風?”

    “先生言重,令人惶恐。”李嬙福了一福,“仍是規定的六禮,隻不過另外加了我家小店的特色產品,不值錢。慕兒孝敬老師,豈有不讓老師嚐嚐的道理。”

    “你看看你,整天擺著個臭臉,別嚇著人家孩子。”這時一個婦人衝了過來,一把奪走六禮,笑眯眯地掃了一眼,摸著方慕腦袋道:“孩子一片孝心,那是好意,難不成你還要懲罰他,這麽機靈的孩子,你舍得我還舍不得呢。”

    方慕悄悄打量了一眼,已知人物關係,於是甜甜地道:

    “謝謝師娘,師娘我幫你提著吧。”

    “瞧瞧這孩子機靈的,多討人喜歡。”

    婦人更樂,白了田逸一眼便提著六禮進了後院。

    田逸畢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辦不起那種單獨的學塾,所以這館舍倒也簡單,前院學子們學習,後院家眷生活起居。他這婦人更是有名的母老虎,把他吃得死死的,經常出入前院,說也說不了,隻得由她去了。

    禮物都提走了,再想多說兩句,已經顯得矯情,沒辦法田逸隻得作罷,又繼續進行下麵兩項禮儀。取幹淨的銅盆,打了盆幹淨的井水,遞上幹淨的臉帕細致擦幹淨手背手心,寓意去雜存精,希望能在日後的學習中專心致誌、心無旁騖。

    田逸取來毛筆,蘸了朱砂,朝方慕眉心細致地點著,同時嚴肅地叮囑:“朱砂點上,開了心智,便是我田逸門下學子,當謹記為學不易,刻苦勤奮,無論寒暑都當發奮自強,且不可日日荒廢,像那包子鋪的頑童,蹉跎大好光陰。”

    “先生叫我何事?”

    剛才被打的孩子跑了過來,一臉慒。

    難怪會挨打,方慕:“……”

    田先生握筆的手顫了顫,忍著怒氣喝問:

    “默寫好了嗎?”

    “沒有。”

    “回去,繼續默寫,五遍!”

    “先生不是說三遍嗎?”

    “……六遍。”

    包子鋪老板的兒子還要再問,後院師娘跑了出來,趕緊牽走道:“問什麽問,還不趕緊去默寫,一會就是七遍八遍了,到吃早飯的時候你抄都抄不完,別說默寫了。”

    “說好的三遍,怎麽六遍了,我剛才沒有偷吃包子。師娘,先生是不是不喜歡我,先生對我太嚴厲,我好怕先生……”那孩子一邊走一邊嘀咕,老委屈了。

    為包子鋪老板默哀三分鍾。

    如果包子鋪老板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的話,強烈建議他努力努力再生一個,否則他日包子鋪落到小包子的手裏,包子鋪非得倒閉不可。

    方慕從田先生的眼睛裏看到了絕望,田先生停頓了片刻,握著筆的手才沒有發抖,又重新慢慢點朱砂痣,同時訓誡方慕。方慕依言謹記,入學的四大禮儀終於完成。

    “夫人且寬心,方慕在我處修習,我必當嚴加管教,讓他早日成材。”田逸轉向李嬙,似乎覺得剛才那個孩子讓說的話沒了可信度,又補充道:“剛才那個孩子心性倒不差,隻過於愚鈍,我觀方慕耳聰目明機智過人,隻要稍加調教,定當出類拔萃。”

    “如此有勞田行生多多費心,小店正忙,我先回去忙活,不在此叨擾了。”李嬙禮了一禮,又整了整方慕衣服,交待了一番,便離了館舍。

    早課結束尚早,田逸領方慕來到一個空出的桌子坐下。

    田先生剛離開,剛才被打的那個孩子捅了捅方慕,道:

    “我叫沈常福,你叫什麽?”

    方慕這才發現,他竟然在自己右邊,隻隔了一個走道,夭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