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蒙學教材主要有《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等等。至於“四書五經”等等，那是“大學”了，起碼也是“中學”，或者太學、國子學、地方官學以及豪門大戶私設的學塾才會提前教授。

    田逸典型的儒生性格，行事古板，嚴格遵照自古以來的規矩。學子們做了一會兒早課，田逸趁著時間抓緊講授《幼學瓊林》裏的“歲時”：

    “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戶更新。履端，是初一元旦；人日，是初七靈辰。元日獻君以椒花頌，為祝遐齡；元日飲人以屠蘇酒，可除癘疫……”

    田先生讀一句，堂下十餘學子跟著搖頭晃腦誦讀。

    做人嘛不能太出眾，方慕雖不明白為何讀書的標配是搖頭晃腦，但別人搖他也隻得跟著搖，僅僅片刻他就昏頭轉向，書上的字都看不清了，果斷停止。再看看四周其他孩子，晃得老起勁了。尤其沈常福，蘋果一樣的圓圓腦袋節奏律動十足，感覺給他一段音樂，能夠立馬起飛。

    這麽能晃，咋不上央視春晚跟小彩旗比比呢？

    “剛剛入學，頑劣之性便已展露無遺……”領讀的田逸眉頭微皺，拿書指了指方慕，準備給方慕一個下馬威，問道：“端午哪一日？”

    “倒黴蛋，要挨戒尺咯。”

    “剛剛教的，哪記得住。”

    “好好領略先生的戒尺吧，保證難忘。”

    一個個孩子幸災樂禍，甚至有幾個孩子已經偷偷笑出聲。

    方慕自然全都看在眼裏，也徹底了解了學塾裏的關係，並非想象中那麽單純嘛，古人一樣勾心鬥角，甚至可能更加激烈。

    這時卻發現沈常福賊眉鼠腦地瞧著先生，把書悄悄向他這裏伸過來。

    真是學塾裏的一股清流，但我不需要zuò bì，方慕無視他這個善意的舉動，因為毫無必要。

    對這裏的孩子來說，什麽日子什麽節氣，可能剛剛接觸，還不熟悉。方慕畢竟活了三十年，哪個節日不懂？更何況穿越之前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破蒙，歲時記得清清楚楚，當下聲音洪亮地答道：

    “端午蒲節，序號天中。五月五日，端陽競渡，吊屈原之溺水。”

    其他孩子眼睛瞪得溜圓，又非常失望，看不成好戲了哎。

    沈常福一臉崇拜地看著方慕，怎麽能這麽聰明，好想像他一樣聰明。

    田逸眉頭微挑，沒料到方慕居然如此聰慧，內心的不快隨風散去，暗暗慶幸能夠教導方慕，對於方慕卓而不群也就沒了追究的意思，但麵上仍舊嚴肅，隻點點頭，讓方慕坐下。

    又領讀了幾句，田先生讓學子們開始誦讀，把沈常福叫了出去。

    倒黴孩子，我真的不需要zuò bì，自求多福吧……方慕搖搖頭。

    沈常福回來的時候，一臉委屈，捅捅專心讀書的方慕，小聲道：

    “先生說我愚笨，讓我向你學習，方慕能教教我怎麽聰明起來嘛，我好怕先生，先生每天都會訓我……”

    “哈？”

    這個也能教嗎？

    看在這麽善意的份上，我真的想教，可真的教不了。

    這是天賦哎，大哥。

    “你告訴我怎麽變聰明，我給你吃我們家的包子，我們家的包子可好吃了，早課過後我家的包子就送過來了，我給你包子。”

    沈常福扯著方慕衣衫，老真誠了。

    這麽認真請教專業問題，能怎麽辦？

    看在包子的份上……啊呸，看在這麽真誠的份上，方慕探頭向外麵看了看，田先生到了後院，便附在沈常福耳邊小聲道：“這個很簡單，隻要把笨甩掉就變聰明了。”

    啊呀呀，先生果然沒說錯，方慕真的有辦法。

    “怎麽甩掉笨啊？”沈常福激動地問。

    “嗯……笨就像我們身上沾的灰塵，衣服和身上的灰洗洗就幹淨。我們的笨，可以刻到桌子上，那樣我們就聰明了。刻得笨越好，就會越聰明。”方慕認真地回。

    “真的？”

    方慕用力點頭。

    沈常福喜不自勝，迅速翻出來一把刻刀。

    然後，他滿臉喜色，一邊在桌角輕輕地刻劃著，一邊小聲嘀咕：

    “甩掉笨，變聰明，變聰明……”

    方慕：“……”

    我真不是故意騙他，太真誠了。

    誰知道他真的會信我的胡話來著？

    早課結束，附近的孩子都回去吃早飯去了。

    沈常福的家人果然提著食盒來了，打開盒子，新鮮的包子冒著騰騰熱氣，一股股鮮香的氣味便在整個小院彌漫。

    “會不會挨打？

    方慕那叫一個心虛，拔腿就要開溜。

    沈常福塞過來幾個包子：“謝謝你讓我變得聰明。”

    沈常福家人沈有才滿頭霧水，自家的小子雖說笨了一些，可從來沒有這麽熱情大方。這應該是新來的同學吧，以前沒怎麽見過，怎麽對這個同學這麽熱情？

    被騙了？變聰明怎麽回事？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方慕看情形不對，拿著包子，邁著小短腿一溜煙沒了人影。

    沈常福非常得意地把如何變聰明的事告訴沈有才，並且認真地交待：“二叔千萬別告訴其他人，這樣就隻有我一個人聰明，其他人都是傻子。以後先生就隻訓斥那些傻子，再也不會訓我，再也不覺得我討厭。”

    “……”

    沈有才嘴角抽搐。

    來到沈常福座位，沈有才看到尚未完成的“笨”字，長長地歎了口氣，摸摸沈常福腦袋，交待沈常福好好吃包子，便提著另一個食盒到沈家後院，把食盒交給田先生夫人，懇求道：

    “我大哥沈有才就這麽一個孩子，我也不爭氣生了一堆閨女，指望著常福能夠讀點書，日後也好光宗耀祖，多少沾點文化，別像我和大哥這麽大老粗，誰知道……”

    “放心吧，常福肯定能一直在這學習。有我在，沒人敢趕常福出學塾。”田逸夫人打斷沈有才的話：“有些孩子開竅早，有些孩子開竅晚，常福應是開竅晚的那種，等他開了竅，怕其他孩子都趕不上，你們且寬心吧。”

    收下沈有才的禮物，田逸夫人迅速來到館舍，看到桌子上刻的笨字，慒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