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果然嚴厲起來。

    每日方慕背著書包，隨李嬙劉嬸迎著朝霞，邁著小短腿走在上學的路上，劉叔就會遠遠地叮囑方慕早點回家。並且劉叔以他有限的學識，抽查方慕所學。

    方慕本能地拒絕，但也知劉叔一片好意，隻得依言早早回來。

    方忠盛更加熱情，時常派仆人送來各色禮物，每每方府新到的水果布匹綢緞，都會送到方慕這裏一份，甚至還經常派仆人前往服侍他們娘倆。雖說方慕母子不在方府，但與方府各支各係待遇沒有分別。

    劉嬸照例鄙夷，時常挖苦。

    方慕則既來之則安之，送什麽享用什麽，本著不吃白不吃不用白不用的心態，不管方府送來什麽，統統接納。甚而方家前來的子弟，除經常來的方煜之外，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感，很快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方忠盛暗暗鬆了一口氣。

    方慕如此表現，至少說明情況並沒有想象中糟糕。

    劉嬸劉叔對此唉聲歎氣，李嬙也有些不解。

    一日送走了前來的仆人以及玩耍的方家子弟，方慕見劉叔劉嬸以及李嬙麵色不太好，悠悠道：“父親書中常言小人之心不可不防，家主心胸狹窄，倘若他如此示好，我們冷硬拒絕，久而久之，意識到我們不可拉攏，定會心生怨懟，做出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事情來，可就追悔莫及。我們接受他的好意，至少能夠麻痹他。”

    劉叔劉嬸恍然，倒吸冷氣。

    從此方府仆人親送禮物，方家子弟前來玩耍，都必熱情招待，使得這些人宛若在方府一樣，更加願意經常前往方府。李嬙方慕也漸漸更得照顧，至少武陽郡城中，再無人敢欺淩他們母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劉叔身上的傷已漸漸痊愈，重活粗活已無大礙，而且不顧李嬙反對，早就回到了小店繼續張羅，比以往還要勤快。可劉叔當日負傷的真相卻如同石沉大海，反而越查下去，越沒有眉目。

    韓芸非常滿意方慕所寫《詠鵝》，簡直對方慕千依百順，帶早餐，讓小白隨意跟著方慕，並且方慕還可隨意調遣方家仆人，方慕自然毫不客氣地全部用來調查劉叔之事。

    然而岸上水下似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韓家畢竟乃上層名流，不與底層汙爛人往來，接連幾次收買的漕幫內部人無故消失之後，就再也無法更進一步調查，無論韓家人如何設計，都潑水不進。

    “小公子，非是我等不盡心盡力，隻那漕幫上下一氣，團結得密不透風，我們根本無法穿插進去。小的懷疑之前收買的那幾個線人，多半已經喪命魚腹了。”負責此次事情的韓家其中一個管事韓其深撓頭。

    “哼，我不管，要你查就趕緊查，過去了那麽久，你們什麽也沒查出來，要你們何用，再查不出來，我告訴賈叔了。”韓芸威脅。

    韓其深苦笑：“這些日子我和府裏人沒日沒夜為這事奔波，老爺交待的事都沒有做好，為此還被責罵了數次，真不是我等不盡力，實在沒辦法。”

    “不管，就不管……”韓芸嘟嘴。

    韓其深向方慕投來求救的目光。

    方慕點點頭，道：

    “你們派人調查了許久，想必應已清楚漕幫幫主何人，手下有多少頭目，每個人有什麽愛好，有什麽缺點，時常做些什麽吧？”

    “掌握的也不全。”韓其深撓頭。

    “有多少說多少，或許這裏麵隱藏著我們下手的關鍵點也未可知。”方慕道。

    “快點說，怎麽這麽多廢話。”韓芸催促。

    “漕幫勢力龐大，不僅盤踞咱們武陽郡，而且上遊以及下遊幾個郡城縣城，也都有他們勢力，隻知他們幫主姓何，至於什麽名姓，什麽相貌，多大年齡，一概不知。即便漕幫內部人員也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其人……”

    “如此說來，這幫主定然大有來曆，否則不會如此藏頭不露尾。”方慕沉吟，“說不得還是一方大人物，如我所料不差，武陽郡應當有幾個直接聽命於他的頭目，他通過這些個頭目，方可控製上遊下遊那麽大勢力，為禍一方。”

    “小公子不愧為謝大詩人所稱讚之神童，料事如神。”韓其深讚許地點頭：“咱們武陽漕運碼頭有四個管事，按長序之別稱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大負責統領水上諸事宜，老二負責水上來往船隻，老三負責岸上關係，老四據說新提上來，倒還不知其根腳，也不知其底細，更不知所負責之事。”

    “哼，查得這麽清，還說查不出來，你們就是敷衍，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韓芸生氣。

    “xiǎo jiě，這還真不是敷衍，能查出來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信息，隻不過我們平日不與他們往來，很少知道而已。”韓其深一臉委屈，唯恐韓芸再發火，見韓芸仍舊悶悶不樂，才咬牙道：“也不是什麽也沒查出來，至少可以確定，那一日負責岸上關係的老三與此事無關，老三那一日進了春風樓，沒那閑功夫結仇劉五兄弟。”

    “春風樓是什麽地方？”韓芸兩眼放光。

    韓其深一臉尷尬。

    方慕：“……”

    真是個好奇寶寶，對什麽都充滿好奇。

    “韓叔，漕幫內部各人所負責之事是不是界線分明？除老大之外，老二負責的事，任何人不能插手？”方慕問。

    韓其深點頭。

    方慕咧嘴輕笑：

    “如此倒不必枉費功夫查下去了，既然老三可以排除，老二老大又沒道理招惹老三，那麽隻有老四這一個可能。也隻有老四下的手，韓叔收買的線人才會無緣無故消失，其他漕幫內小嘍囉沒這個能耐。”

    “老四？”韓其深一頭霧水：“沒道理啊，他剛提上來，如何敢動老三？”

    “是不是老四無所謂，老四隻是一個由頭。”方慕目露狠色，“既然武陽漕幫鐵桶一塊，那麽我就放條鯰魚進去，將他們徹底攪亂，屆時事情的真相自然而然水落石出。韓叔派人散布消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