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其深提醒得及時。

    軍士也出動得及時，立刻舉著長矛衝去。

    然而，為時已晚。

    刀疤的老三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長刀指著瘦削的老四，冷聲道：

    “兒歌？若非兒歌我如何能知道，那一晚我在春風樓的時候，你小子幹了什麽？今日哪怕幫規阻我，我也要親手砍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話音未落，長刀猛然向上斜撩。

    刀上水泛著陽光嘩嘩向下落，已然砍了過去。

    同時，他身後跟著的那些漢子也一起出刀，殺了過去。

    對麵瘦削的老四自然不甘坐以待斃，左躲右閃，無路可躲，大叫一聲“拚了。”，抽起隨身長刀，同樣帶著一眾漢子殺將起來。

    登時，兵刃交戈的聲音，水浪激蕩的聲音，以及參叫聲匯成一片，頃刻間江水已泛紅，濃鬱的血腥味四散，遠遠地婦人嚇得啊啊大叫，碼頭亂成了一鍋粥。

    碼頭上的人呼啦啦向岸上衝，逃離廝殺。

    軍士下衝欲控製廝殺場麵，可麵對上湧的人群，就像漫天大水中孤零零的石頭，再如何喝斥，也難以擠出一條路，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漕運碼頭殺聲四起。

    “呯”

    老三一刀揮來，當頭劈向老四。

    老四躲閃不及，摔到成堆的貨架上，登時麻袋中的穀米撒落一地。老三的刀一直緊緊罩著老四，老四顧不得站起，連滾帶爬不斷躲避，直到身後人揮刀趕來，才鬆了一口氣。

    但他低估了老三之狠辣。

    隻聽血肉劃破的聲音傳來，一道血柱噴射而出，一把刀狠狠砍中老三，老三當胸出現一道血口。可老三眉頭皺也不皺，長刀揮起重重砍下。

    “哧啦”

    又是一聲刺耳聲音。

    老四還沒有爬起，又重重地倒下。

    老三的刀狠狠砍中他肩頭，沒入骨頭，竟夾著那把刀。

    隨老四殺來的漢子立即瘋狂砍向老三，但很快就與老三所帶的漢子殺成一片。老三分毫不管不顧周圍的廝殺，那把刀不斷向下壓。老四整個肩膀都快被活活砍下，血流一地，成了血人，已是廢了。

    這時，老大老二帶著一眾人終於趕來。

    “老三，住手！”

    “滾！”

    老三殺紅了眼。

    抽刀直接砍向過來阻止的老大。

    老大閃身避開，身後跟來的一個個漢子，瞬間將老三圍住，數十把刀齊齊砍向老三。老三奮力招架，無法格擋更多的刀砍來，登時整個人成了篩子，血水翻湧。

    老三一手拄刀支撐著破爛的身子不倒，依舊一步一步走向已經癱軟的老四，軟軟地揮舞著長刀，一下一下砍著老四，終是支撐不住栽倒在地，許久又爬了起來，低聲吼道：“弟兄們，我是活不成了，但這份大仇不能不報，代我殺了這些rén miàn獸心牲口。我明明負責岸上往來，這些人竟然暗暗著老四接替我，還淫我妻室，此仇哪怕九幽黃泉，化作厲鬼也要報。”

    “大哥放心！”

    本已放棄廝殺的一眾漢子又舉起了刀。

    而且一條條船嘩啦啦晃動，傳來破水的聲音。竟然自江麵又湧出近百漢子，一個個皆叼作一口短刀，眼冒凶光，迅速上了岸。

    “你們這是幹什麽，就不怕幫規？”

    老大老二畏懼縮到人群裏。

    這幫人一言不發，舉刀就砍。

    很快抵擋到最前麵的漢子已經不剩幾個。

    即便仍舊守著老大老二的漢子也不剩多少，漸漸被圍到了中心。

    老大多次以幫規喝阻無果，猛然發現江心一艘船正悠悠浮著。船上坐著一個老船工，搖著莆扇伺候著小火爐，不由大怒：“我道老三如何能調動如此多弟兄，原來是你這老鬼，弟兄們殺出去，給我手刃了那老鬼！”

    老船工依舊搖著莆扇不語。

    老大老二領人廝殺，但一次一次都被擋了下來。最後分作兩股衝擊，老大被砍了兩刀終於衝了出來，忙駕了一艘船衝去。

    船剛行一半，猛然破水的聲音激蕩，一柄利刃陡然刺破船艙，數名壯漢自江中翻入船中，圍著老大瘋狂亂剁，瞬間血水染紅了江麵。

    岸上困獸猶鬥的老二沒有支撐多久，同樣被亂刀砍死。

    整個碼頭安靜了下來，隻餘淩亂的船隻貨物，還有剛剛衝開人群擠了過來的軍士。

    漕幫眾人彼此對視一眼，齊唰唰跳進滾滾江水。江心中浮著的那艘船，此時也悠悠向下遊飄去，老船工悠然的身影可見。

    “倒便宜了這個老家夥。”

    遠遠觀望的韓其深暗暗嘀咕。

    然而，下一刻，小船猛然停在了江心。

    小船仿佛遇到了暗湧，繞著江心劇烈打圈晃蕩，小火爐早沉到了江裏，悠然的老船工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頃刻後江麵泛起令人作嘔的血水，汩汩外湧，一具破爛的身體慢慢飄了出來，與小船兒一道順水漂流。

    至此，混亂廝殺結束。

    淩亂的碼頭血腥味濃重，破爛的屍身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屍身上傷口觸目驚心，過了許久船主才陸續回到船上清理，貨主哭喪著臉回到碼頭查驗損失。軍士圍著碼頭盤查許久，最終沒查出個所以然，隻得回去向郡守大人匯報去了。

    方慕家小店，劉五劉嬸李嬙腦袋慢慢從桌椅下麵冒出，見血水已經慢慢清洗，血腥味不那麽濃重，才心有餘悸嘀咕：“嚇死了，還好沒有向咱們這裏衝過來。”

    劉五默默看著泛紅的江水，沉默不語，拿著抹布狠狠擦拭桌椅。

    漸漸，一些膽大的看客小心聚了過來，看著一具具被丟入江的屍身指指點點，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麽，一個個離奇的故事自他們口中傳了出來，繪聲繪色，極其生動，就好像他們親身經曆了那麽一場慘烈廝殺似的。

    “小公子果然了得。”聽著看客們小聲議論，韓其深露出淡淡笑容，逆著衝到江邊看熱鬧的人流，朝郡守府走去：“如此之功，雖說無法與軍功相比，但得了這份功勞，至少能讓我一雙兒女日後過上安穩日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