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女輕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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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深。

    山路也很崎嶇。

    這一老一少便在這十萬滄山的深處前行著。經曆了方才的事情,蘇還是有些驚魂未定。老人在他的背上,他不清楚老人何時又會沉沉睡去。而這樹林深處又不知會有多少的魑魅魍魎正在窺測著他們。仿是怕老人又不知不覺的睡去。蘇今晚格外地有些多話。

    “老頭,你醒著嗎?”

    “老頭,你在幹什麽啊?”

    “老頭,念師是不是都像你這麽能睡啊?

    “我剛剛召出了狼哎。”

    “老頭,你別睡,和我講講唄。”

    蘇時不時地和老人說上那麽一句,老人卻總是沉默。黑暗的密林之中,隻有蘇踩在樹葉上的腳步聲回應著他。

    “唉,又睡著了。”蘇搖了搖頭,略帶緊張地環顧了下四周。山風濕濕涼涼的,蘇嗅了嗅鼻子。

    “真是的,老人家本來還想好好欣賞欣賞星空的,小娃娃你嘟嘟啷啷個沒完。”老人慵懶的聲音傳來,雖說是嫌棄,聽在蘇的耳裏此時卻是那麽的開心。

    “星空?”蘇抬頭也看了看天,透過稀稀疏疏的樹杈,夜空深邃,月色朦朧,星光卻略顯隱晦。“這有什麽好看的,北境的星空才好看呢。月亮大如lún pán垂在黃沙之上,星光卻依舊無比璀璨。”提起北鏡,蘇有些黯然。

    老人卻仿是被勾起了無盡的向往,“是啊,神秘的星空啊。據說陰陽寮在北境建起高聳的觀星台,陰陽師占星卜卦,可以預測出人的命數。這漫天星辰,哪一顆記錄著我的命數軌跡呢。”

    蘇有些不解,感受到老人語氣之中似乎有一種悲涼之氣,抬頭又看了看夜空,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也不在意,卻忽然問道:“你剛剛用過那麵銅鏡,現在有什麽感覺嗎?你困嗎?”

    “沒什麽感覺啊。還好啊,我不困。”

    “哦,那就有些奇怪了。”老人皺了皺眉,低頭思索起來,伸手從懷中取出卻邪境。良久,好像明白了什麽,神情有些落寞。仰頭又朝天空望去,卻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自身氣血一點一絲被銅鏡牽扯。

    “問天何壽,問地何極,人生幾何啊!罷了罷了”老人驀然發出了一句感歎。

    “這鏡子給你吧。”老人說道,從後方將銅鏡遞給了蘇。

    “我不要,這是偷得。”想起父母鄉親都是為這麵銅鏡而死,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如果你想以後找他報仇,便替我還了吧。”

    這一次,蘇沒有拒絕。他將銅鏡收入懷中,眼神之中閃耀著仇恨的火焰。卻沒有注意到老人為何要自己替他還。

    “還有,別總老頭老頭的,好歹這段時日也教了你不少,稱呼一聲‘先生’總不為過吧。”

    先生者,達者為先,師者之意。

    “好的,先生。”蘇無所謂的說道,原本不過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才叫老頭的,現在改個稱呼而已,蘇並沒有當作什麽要緊的事情。老人原本複雜的神情之中,卻多了一絲欣慰。

    “走吧。”老人不再言語。

    寂靜的山林之中,少年的身影一步步地走向遠處。

    七日之後,兩人終於走出了山林。站立在滄江之邊,波瀾壯闊的滄江之水奔流不息。沿江而下,不過半月便可直抵天瀾。滄江渡口,舟船如雲,人聲鼎沸,形形色色的人奔走忙碌著。

    此刻,一艘巨舟正停在渡口。舟巨如山,覆有鐵甲,上有高樓,樓高九丈。樓中鼓瑟chuī xiāo,仙子捧袖。樓外,旌旗招展,猛士持戈。這艘巨舟宛若一隻巨獸安靜地伏在港口,所有的渡船都與它保持著距離。喧囂的港口被開辟出了安靜的一隅。

    蘇本來想找隻商船,順流而下。隻是老人在看見這艘巨舟之後,便讓蘇朝著大船的方向走去。

    港口很大,人們川流不息。然而隻有蘇徑直朝著巨舟走去。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仿佛停住了,人們屏住了呼吸,看著這名背著大大背簍的怪異少年究竟是怎麽樣的勇氣膽敢接近那條船。

    一步、兩步

    叫賣的商販停下來自己的吆喝,老練的水手鬆開了升起的雲帆,檢點貨物的掌櫃也停下了自己的筆。人們凝神看著那名少年一步一步得向著大船走去,一步又一步,直至被手持戈矛的鐵衛攔住。那些持戈的衛士身著重甲,就連眼睛也藏在厚厚的鐵盔之中,鐵盔被鑄成猙獰的火鳥狀。那不是火鳥,而是帝鴻。帝鴻是一種神鳥,是大殷帝族的家徽。

    “什麽人!”聲音從盔甲縫隙之間流出,有如鋼鐵撞擊一般生硬。

    蘇生於北境,對於帝鴻沒有概念,加上對於老人的無比信任,才使他一步一步地朝著大船走去,此時被帝鴻衛士攔住,心裏沒有害怕是不可能的,一時便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讓他們上來。”

    有聲音從頭頂傳來,是女聲,聲音溫柔,卻不容抗拒。船高百尺,那樣溫柔的聲音不知是如何到達渡口的。唯一知道的是當聲音降臨的瞬間,鐵衛單膝而跪,渡口所有的人都傾身施禮,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就連簍中的老者也微微頷首,點頭行禮。

    唯一挺身而立的便隻有,蘇。

    蘇仰起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樓很高,他看不清晰,念力卻隨順著船體爬了上去。他隻看到伏在船沿之上的一張臉,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念力,那張臉也在看他。

    翩若驚鴻!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是一張怎樣的麵容,大概隻有這四個字。任何的辭藻仿佛都無法用來形容這張臉,或是多一些俗媚,又或是多一些清高,總之那些我們常常用來形容女子容顏動人的辭藻仿佛用在這張臉上都讓我們覺得無法完美的展現。

    而這張臉的主人,又是誰呢?

    帝女輕皇!

    是的,帝女輕皇!

    那個在一出生便被認為能夠成為念師的公主;

    那個以帝都天瀾為封地,被稱為天瀾守護的公主;

    那個一出生注定要庇護大殷千百載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