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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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昭的瞳孔在一瞬間縮了縮,“你要藥草何用?”

    那狐狸似得嬌媚女人立時便咯咯笑了起來,魅聲軟語道:“mèi mèi莫說笑了……mèi mèi要這藥草難道不是為了那雲劍夢寶裏的靈丹妙藥?”

    見她的聲色俱是一凝,藍水蝶又嗬嗬開了口:“看來,奴家是說中了?”

    黑底的五彩錦緞軟靴悄然邁了起來,女人的聲音便如鬼魅飄忽,“世人皆知雲劍夢寶價值連城,卻少有人知這寶藏其實分為丹藥和秘籍兩個部分……”

    銀飾上的鈴鐺在走動時發出的脆響忽然停了,“……而這為外界所傳,能治百病解百毒的神藥,其實還有個少有人知的作用——”

    “那就是,能讓人起死回生呢。”

    “荒唐。人身已死,何來返生?”

    朱衫女子吐出的言辭如同伸著冰涼信子的毒蛇,將她的心髒一點點地纏緊。

    藍水蝶的麵色一下變了,“荒唐?!你可知我為了這丹藥等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年夜不能寐!!”

    細白指尖上的靛青色交纏一處,那狐狸似的上挑眼中忽而露出一絲厲色,“……現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林氏血脈和這百年藥草,離神藥製成隻差一步!!荒不荒唐,可由不得你說了算!”

    她的麵容扭曲著,已全然不見嬌媚至極的容顏,整個人都似完全癲狂了,卻忽聽那頭傳來個帶顫的女聲:“……你說什麽?”

    那抹朱色不知何時已向前邁了兩步,被雨水澆透的衣衫任自滴著水,“……什麽……血脈?”

    淩昭甩開蕭陌然的手,咬唇受著那極盡痛苦的毒發,氣息不穩地開了口。

    藍水蝶的麵上閃過一絲訝色,卻又極快地笑了起來:“mèi mèi原來得了重病,怎麽還不回屋裏去歇著?這拿蕭公子的心頭血和育沛草煉藥之事,交給姐姐就行了嘛~”

    她顯然也發現了她的異常,但更讓淩昭驚詫的,卻是她口中的那個名字。

    “……什麽蕭……公子……你說清楚……”

    竭力支撐的腿腳已軟,在身子不受控製地跌落之前,先有一隻臂極快地將她接住,如春風和煦的溫暖之力又源源傳了過來。

    “你竟然不知?!”

    藍水蝶卻顯然比她更加吃驚。

    “……是我,阿淩。”

    身子靠著的那個懷抱的胸膛,因發聲而震了震,和那穩健跳著的心髒的聲音,一齊清楚地入了她的耳,“我便是你在尋的……林氏一族的遺孤。”

    氣氛似在瞬間凝滯,像是培養出了刹那的默契,無人再發一言,隻有落雨打葉的沙沙聲入耳。

    淩昭仰麵對上他的眸,那雙溫潤的眼依舊如朗月,像她初次所見那般亮得驚人。

    放跑了攜著消息的李鬼四那張淡定的麵,說著殺了他就能得到消息的玩笑話,還有莫名前來暗殺他的密宗林衛……

    淩昭腦子裏的什麽東西像在一瞬合上了。

    假若是這樣……倘若當真如此……那麽除去那用來煉藥的鳳凰紋雲金剛爐,能根治那頑毒的解藥……

    思緒在須臾滾過千番,她壓抑住那幾乎就要從心底裏噴湧而出的喜悅,細細思考著現下所處情景的對策。

    肉眼能見的刺客約三十人計,也不知這苗女會使什麽樣的功夫。在她身上還毒發著的情況下,想要憑一己之力帶著蕭陌然從這重圍中突破,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況且蕭陌然……

    男人的麵上仍掛著萬年不變的淡淡笑意。

    ——這向來難搞的男人,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就遂了她的意。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藍水蝶露出嬌媚一笑:“我勸mèi mèi還是早早放棄shā rén跑路的危險的想法。便是不提現下的你是否有那麽大的本事,奴家這三十五號死士也不是吃素的。”

    她話音一落,那本掩在林中的那些暗影便如同收到了命令,悄然無聲地從那頭沒出了身。

    “mèi mèi隻要乖乖將蕭公子和草藥交給我,便大可安然無事地全身而退……這交易,如何?”

    如細藤蔓延的女聲極慢,卻先有一個男聲先傳到她的耳朵裏。

    (“……阿淩,對方人多勢眾,情況於我們不利,你不如先應了她,待看到她幕後的指使人再尋隙逃脫,也算多循一絲線索。”)

    二人的目光在片刻交接,又迅速地被她扭頭打斷,此番神情,隻得叫他頗為無奈地露出個苦笑。

    他怎麽忘了?

    “——這交易,”

    他的小紅,那樣淩傲的性子。

    “真是糟透了。”

    如何會向人折服?

    係著紅纓的鏈鞭如一道閃電,卷著風聲破空而出,一連雨水墜落的路徑都被生生分開,化成鞭下的水刃,毫不遲疑地釘上四方湧來的黑衣人的死穴。

    被暗器和水滴從眼窩處擊穿的頭顱噴湧出血液,伴隨著悶哼倒在黏稠的液體中。

    僅是眨眼,便已有三四人依序倒下,那風起手落的淩厲攻勢讓藍水蝶驚了驚,便立刻從腰側掏出了隻苗刀,抬手便要向那被圍攻的身影砍去。

    “鏘”!

    兵刃交鋒的撞擊聲清脆,那股忽如其來的力道卻震得她的手麻了麻,藍水蝶抬眼一看,來人正是蕭陌然。

    “蕭陌然,我勸你別做這無謂的掙紮!乖乖聽我的話,我還能叫你死得痛快些!”

    男人笑了笑,手中利劍如極迅的風,招招在那刀麵撞出星點火花,“阿淩今夜的心情怕是不太好,藍姑娘不如就此收手,改日再來相商如何?”

    “笑話!你以為僅憑你這句,便能阻我出手嗎?”

    蕭陌然笑顏依舊未改,“如此,蕭某隻能得罪了。”

    他話音剛落,那橫空而出的劍便在內力催使下發出陣陣清鳴,如同被雨磨了刃一般,在夜色中發出攝人銳光。

    那隨身而來的鋒利劍意直指向女人的脖頸,僅是淩人劍氣,便將她脖前的銀飾輕巧削斷,連著大小的鈴鐺清脆著聲響滾了一地。

    而後那劍芒在距她脖頸一寸的地方停下。

    男人的聲音悠悠響起:“藍姑娘,你輸了。”

    藍水蝶卻絲毫未有驚慌,麵上忽而露出個奇異的笑容,“……是嗎?”

    他順著她眼神的方向望去,卻見那朱色的身影已被剩下的幾人圍困在中央,似是支撐不住似得佝僂著身子,一麵無力地揮著bǐ shǒu,做著無謂的恐嚇。

    那鏈鞭被其中一人用手扯住,反而叫她如被鎖住的困獸,行動也遲緩了三分。

    蕭陌然的眸子凝了凝,浮在麵上的笑意迅速斂去。

    僅在他分神的刹那,那劍下的女人便迅速伸指彈了個什麽向他而來,便在他抬劍擋之的片刻,那身影便如鬼魅一般移到了他身後的那株高樹上。

    蜿蜒奇異的哨聲在下一秒直直墜下,那本已躺在她腳下的死屍如同收到了命令,竟在一瞬間齊齊動了起來!

    蕭陌然的步伐一動,藍水蝶的笑聲便響了起來,“……真是可惜啊,一切都是來不及了呢。”

    “哢”。

    從腰側傳來的鈍擊讓淩昭清楚地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那股重擊的力道讓她就這麽生生墜到了地上,連視野都變得昏暗。

    血肉模糊的臉孔一個個圍了上來,一拳拳砸在她的身體上,她卻隻能將那匕徒勞地插進那些已死之人的身體,任那溫熱的液體沿著麵頰四散流淌。

    天空中的那輪滿月,不知何時竟變成血紅色了。

    連著那湊得極近的男人的麵,也是血紅色的。

    他的口分明以極快的頻率開張著,她的耳邊卻隻有嗡嗡的聲響,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於是她摸了摸耳畔。

    有什麽炙熱的液體順著耳孔流下,叫她極為緩慢地伸手到眼前看了看,卻隻見了和那月亮相同顏色的手掌。

    她的思維像是在瞬間凝結了,無法思考任何事情,隻覺得擁著自己的那個懷抱溫暖寬厚,如同大地一般讓她無比寬心。

    紅色的樹叢在視野中倒退,星星和月亮在頭頂奔跑。

    那驀然襲上的倦意早已超過了痛感,讓淩昭幾乎便要就此睡去。

    然後耳邊回嗡的聲響中忽然傳來了零零散散的詞句,讓她輕輕揪住了他的衣襟。

    他說:“……阿淩,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