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劍門陸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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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淩初時見他一身青衣,劍眉星目,瀟灑俊逸,氣宇軒昂,年紀輕輕便如此道行,已有一絲親近之感,又聽他這話說的正氣凜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中是又敬又佩,這兩個老家夥心狠手辣,隻怕留不得他活口,心下暗暗焦急起來。
自己道行低微,要想在這魔教兩大高手眼皮底下救人,實屬螳臂當車。
眼看這陸嘯生就要喪生於尺下,他兀地急中生智,眼珠一轉,輕聲道:“這炎陽尺瞧著固然了不得,但若比起老祖的九幽之力,卻是差了許多。”
他嘟嘟囔囔,聲音極小,但司馬相南修道百年,耳目何等靈光。轉頭喝道:“你這小雜種說些什麽?!”
祝淩驚得“瑟瑟發抖”,呐呐道:“我跟了老祖一年,雖未見過他施展全力,但那黑色短棍煞氣逼人,霸氣十足,仿佛是要比你這生了鏽了尺子威武些。”
血魂老祖聞言讚許的望了他一眼,這小子平日裏嘴巴臭的緊,如今總算說了句人話。
羅刹教雖已覆滅,分化成大大小小的派係,但大樹同根,平日裏仍是偶有往來,血魂老祖和司馬相南俱是本派一代宗師,在教內與一向頗不對頭,兩人都是互相瞧不對眼。此時聽旁人如此說,臉上不由閃過一絲得色。
司馬相南這人極要麵子,本就為剛才鬥法耿耿於懷,聽了這話,更是怒火中燒。當下冷笑道:“原來不才看走了眼,這小子尖牙利嘴,倒是比你那死鬼兒子強得多了!”
血魂老祖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自己痛處,肥胖的臉上勃然變色,大怒道:“老匹夫得寸進尺。”手中一揮,黑色短棍應時而出,棍身不斷閃現黑紅色的異芒,狠狠向司馬相南砸去。
“不才正想領教梁兄高招!”他嘴上如此說,眼中卻是極為鄭重。他心知這老侏儒樣貌雖然醜陋,道行卻是極高,當下不敢大意,手中鐵尺不住揮動,白茫茫的一片毫光罩在身前。這兩個人甫一交手,與剛剛真是天差地別,周遭木壁抵擋不住,徹底碎裂開來。
掌櫃躲在櫃台下望著二人顫顫發抖,心中苦不堪言,這幾十年的經營算是毀於一旦了。
“老窮酸有兩下子!”
二人心中都是微驚,隻覺對方道行比起以前著實精進不少,漸漸使上全力。血魂老祖駕馭起黑色短棍,不住揮動,妖氣漫天。
司馬相南對血魂老祖招式了如指掌,情知這漫天黑霧乃是這老侏儒畢生絕學,若是被糾纏住不堪設想。
他炎陽尺向天急刺,一道火紅烈焰瞬間席卷開來,獵獵狂風熱浪將四周木牆吹的七零八落。閣樓頓時崩塌,煙塵滾滾。
司馬相南打破了閣樓,四周空曠了許多,對血魂老祖那黑霧也少了一絲忌憚。身子翻飛,尺影重重,源源不斷的向血魂老祖攻去。
二人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一時之間鬥的不相伯仲。
“嘿嘿,這兩個老混蛋活得比王八還久,腦袋瓜子也和王八一樣笨!”祝淩一陣竊笑。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祝淩兩步走到陸嘯生身前,一把將他拉起道:“快走。”
陸嘯生一把掙開,冷冷道:“又要耍什麽陰謀詭計?”
這一下力道頗大,祝淩猝不及防竟被他掀坐在地上,怒道:“我好心救你,你這人怎得如此不知好歹!”
陸嘯生劍眉一挑,冷笑道:“你們這些魔教妖人,一丘之貉,少在這惺惺作態了。”
祝淩哭笑不得:“誰告訴你我是魔教妖人了?”
“你不是那血魂老怪的徒弟?”陸嘯生滿臉疑色。
“誰說我是那老死鬼的徒弟,我是被這矮冬瓜抓來的。”
陸嘯生將信將疑,又聽祝淩叫他矮冬瓜,血魂老祖暴戾凶殘,門人一向對他畏懼有加,不敢不敬,聽見祝淩如此說,懷疑之色去了幾分,忙將祝淩扶起,歉然道:“小兄弟,真是對你不住,倒是我魯莽了。”
祝淩拍了拍身上塵土,搖了搖頭,忽然瞧見遠處二人正打的激烈,急道:“事不宜遲,先走為上。”陸嘯生點了點頭,一把攬住他肩頭,低喝道:“小兄弟,抓緊了!”足尖點地,幾個騰挪帶著祝淩消失的無影無蹤。
過了許久,二人鬥法越打越急,絕招盡出,仍是打成平手,這原本一場爭鬥竟變成了生死之局。血魂老祖這邊正要發力,眼角忽然掃過酒樓殘骸,隻見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二人的影子。頓時停手,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叫道:“糟了,這小雜種!”
話說祝淩二人火速到了城外,又是一陣疾奔,過了好一陣,到了洛江邊上,回頭望見洛陵城已是一片黑影,這才停下腳步,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是“碰碰”直跳。
陸嘯生對著祝淩一拱手,正色道:“今日多虧小兄弟舍命相救,陸某感激不盡,在此謝過了。”
祝淩忙回禮道:“陸大哥言重了,適才見陸大哥一身正氣,臨危不懼,心中敬佩不已,這才有此一舉。”
“還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我叫祝淩。”祝淩微微一笑,露出兩排虎牙。
“原來是祝兄弟。”陸嘯生頓了頓,又道:“不知小兄弟又是為何被這血魂老祖抓來?”
祝淩對他頗有好感,當下便告知,自己年前與老爹到了襄州城,如何遇見歹人,老爹遇害,又如何被這血魂老祖掠了去,他跟隨血魂老祖日久,見慣了奸詐詭計,心智漸漸成熟,是以並未提及與慧真大師相遇之事。
陸嘯生聽他說完,頓足捶手道:“魔教妖人為非作歹,為禍百姓,祝兄弟真是受苦了!”
祝淩搖了搖頭,又道:“不知祝大哥此行來所為何事?怎麽以身犯險,深入著龍潭虎穴之中?”
陸嘯生張了張嘴,一陣猶豫,忽又想到祝淩不顧自身安危,舍身相救,自己竟對他如此提防,心中暗叫一聲慚愧。如實道:“年前家師收到昭元寺主持方丈慧相大師的來信,信中提及慧真大師原本到襄州城宣講佛法,誰知歸山時竟身負重傷,原來慧真大師講義結束,途中偶遇魔教妖人,竟發現魔教許多隱匿百十年來的老妖怪紛紛出山,在襄州城一帶齊聚。慧相大師擔心魔教背後要有大動作,隻怕又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急急邀請正道各門各派巨擘到昭元寺共謀應對之策,這一年來各地時有同門發現魔教眾人的蹤跡,隱隱又有崛起的勢頭。是以各門各派盡皆派弟子下山,以防魔教再生事端。前些日子又有消息傳來,在洛水城發現魔教的聯絡訊號。陸某這才趕來,怎料竟是這兩個魔頭,若非祝兄弟足智多謀,陸某自身性命倒是不打緊,隻怕是要給師門抹黑了。”他說完又是一陣苦笑。
祝淩了然,又聽他提起慧真大師,關心他安危,忙道:“不知慧真大師現在在何處?”
“慧真大師雖然受傷頗重,但已無大礙,現下應當在昭元寺中。”祝淩心中稍安,陸嘯生又問道:“莫非祝兄弟與慧真大師相識?”
祝淩急忙搖頭,擺手道:“慧真大師何等高人,我怎麽會認識他呢,當日慧真大師在襄州城開壇**,小弟就在城內,遠遠望見慧真大師氣態端莊,法相威嚴,故而十分敬仰。”
陸嘯生“哦”了一聲。
二人向前走走停停,又聊了許多,越聊越是投機,隻覺相見恨晚。
祝淩抬頭望見天色漸沉,停了下來,拱手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日就先行送到這吧,我還得回洛陵城去尋那老鬼。”
陸嘯生微微一愣,奇道:“這又是為何?我看祝兄弟也不像是奸邪惡毒之人,好不容才逃得虎口,還去找那老怪作甚,不如與我一道回萬劍宗,我師父宅心仁厚,你又與我有恩,師父他老人家定會好好安頓你的。”
祝淩搖了搖頭,苦笑道:“陸大哥有所不知,那矮冬瓜給我吃了噬筋腐骨丸,每個一段時間必須服用他的獨門解藥,否則到了子時劇痛難當,時間一久必定經脈俱斷而死。”
陸嘯生聽聞此言,已知祝淩不得不回去,又想到他放了自己,那血魂老怪勢必遷怒於他。心中一陣愧疚,想到此處將手伸入懷中,拿出一堆瓶瓶罐罐,雜七雜八的全倒在祝淩手上。道:“這些俱是我門的療傷丹藥,那老怪若是再拿毒藥折磨你,便服上一顆,雖不致解毒,起碼能稍緩痛苦。”
祝淩接過藥丸心中感激,道:“如此多謝陸大哥了,隻是此去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陸嘯生也是一歎,神色又複鄭重,道:“常言道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那血魂老怪道行高深,我鬥他不過,此次回山陸某定然想向師父請願,早日將祝兄弟救出來。”他頓了頓,屈身撿起一直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符號,又道:“你若在哪歇腳,便將這記號找機會刻下,我同門見了,自會與告知。”
二人道了別,陸嘯生卻是三步一回首,麵上寫滿擔憂神色,直到祝淩百般相勸,陸嘯生才長歎一聲,將青色仙劍祭起,向北疾馳而去。
祝淩見他如此重義,暗想自己沒有看錯人,心頭一陣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