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玄清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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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這般忽忽數月而過,祝淩自打跟著這老者之後,每日便是粗茶淡飯,劈火燒柴。砍下多餘的柴火,便賣與鬱堯山的道士們。

    鬱堯山號稱江南第一仙山,高峰入雲,雲山霧繞,一眼望去瞧不見山頂。鬱堯山正道仙門,平日裏對周遭的百姓多有關照,但凡有賣不完的鬱堯山一概接收,每每還要多給幾文錢,附近百姓自然是感恩戴德,交口稱讚仙山功德無量,弘義掌門鴻福齊天雲雲。

    祝淩心中感念那老先生的救命之恩,幹起活兒來格外的賣力,夜裏便練上幾個時辰的功,那老者神出鬼沒,有時一天不出門,有時好幾天也見不到個人影。

    他白日裏捕魚砍柴,賣與玄清門換些錢糧,聊以度日,倒也清閑。隻是祝淩孩子心性,時間長了,難免有些無趣。

    這日祝淩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隻覺得渾身瘙癢難耐,爬起床掌燈一看,渾身被蚊子咬了大大小小數十處的包。

    昏黃的火光照著破敗的小屋,他隨手一拍草席,數隻巴掌大的巨蚊嗡嗡飛起,個個鼓著漲鼓鼓的肚子,隱隱可見暗紅的血液,直瞧得祝淩瞠目結舌。

    此時正值春分時節,蚊蟲肆虐,隻是這蚊子倒也忒大了些。

    南方氣候溫潤,蚊子自然也是要大一些的,隻是這般體格卻是祝淩頭一次看見。

    怪不得常說鬱堯山是仙jiā bǎo地,連這蚊子也是吸了仙氣兒的,有道行。

    祝淩搖頭晃腦,想要抱頭再睡,嗡嗡之聲又是撲麵而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先生,先生?”

    他翻起身子,輕喚了兩聲,卻無人回應。

    另一張草席上空空如也,整潔依舊,想必老先生今日不曾回來過,祝淩百無聊賴,推開門窗,但見明月高懸,繁星滿天,春泥的氣息清新自然,讓人為之一振。

    夜裏蟲鳴之聲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高昂,仿佛比試似的,猛聽兩聲“咕咕!”

    一道尖銳刺耳的鳴叫聲謔的響起,時而急促,時而高亢,刮的祝淩耳膜生痛。

    這天下竟有叫聲如此大的蟲兒?祝淩正是頑皮年紀,好奇心大起,循著聲音向草叢深處走去。

    鬱堯山一帶物華天寶,到了深處,野草都長到四尺多高,祝淩聽著蟲鳴聲越來越響,左一下右一下扒開草叢,借著月光瞧見一塊圓石上趴著一大一小兩隻蟲子,左邊一隻蜈蚣滿身觸角,長長的身子不住扭動,足足有兩尺多長,黑褐色的身軀仿佛喂滿了劇毒,右邊一隻拳頭大小,暗紅色的甲殼布滿全身,在月光下隱隱發亮,嘴邊兩隻健壯的螯上下擺動,做出攻擊的姿態,竟是個蛐蛐兒。

    那蛐蛐兒背上一對翅膀極速震動,發出一陣尖銳的嗡鳴聲,想必祝淩之前聽見的蟲鳴聲就是這家夥發出的。

    嘖嘖嘖,這山真是怪的出奇,蟲兒都似成精了一般,祝淩暗暗咂舌。

    隻見那蜈蚣身子左右搖擺,一步一步緩緩向蛐蛐兒挪去,那蛐蛐兒叫聲越來越響,猛的向前一跳,一雙螯鉗狠狠夾在蜈蚣身上,那蜈蚣吃力不住,身子竟然被咬斷為兩節,黒色的體液噴湧而出,飛濺在石頭上,發出滋滋的響聲,顯然劇毒無比。

    “啊!”祝淩吃了一驚,想不到蛐蛐兒這般厲害,那蜈蚣身子食指般粗細,竟被它一口就咬斷了。

    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蜈蚣斷成兩節,兀自搖擺身子,七扭八斜的敗退走了,蛐蛐兒猛的一跳,勝利者一般的好似在和祝淩炫耀。

    祝淩又驚又喜,見它這般厲害,正要伸手抓來眼前瞧個仔細,那蛐蛐兒卻猛的一跳,落入草叢中消失不見了。

    祝淩哪裏肯讓它跑,正要一個箭步撲上去,猛聽一人喝道“喂!”

    他下意識回過頭,隻見一個少年怒氣衝衝的從草叢裏跳了出來。

    “你!幹什麽的!”

    這少年十多歲年紀,與祝淩相仿,樣貌清秀,頗有些江南公子的樣子。

    祝淩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疑道:“你是誰啊?”

    那少年雙手在腰上一叉,怒道:“我還要問你是誰呢!我的汗血蛐蛐兒都被你嚇跑了!”

    “汗血蛐蛐兒?”

    祝淩上下打量這少年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他隻聽過汗血寶馬,卻沒聽過汗血蛐蛐兒。

    “是啊,這蛐蛐兒渾身通紅,厲害的緊,全天下的都鬥不過它,所以叫做汗血蛐蛐兒,叔叔送了我一隻,卻被它跑了出來,我追了好幾個時辰,終於找到了,卻被你小子給嚇跑了!”

    華服少年氣極。

    “我又不知道這蛐蛐兒是你的,上麵寫了你的名兒嗎?”

    “我不管,你弄丟了就得賠我。”

    這草叢茫茫,如何找去?祝淩見他無理取鬧,不願和他糾纏,轉身邊走邊道:“你說它是你的,便叫它一聲,看它出不出來就是了。”

    “想走?”華服少年大喝一聲,伸手抓來,手法竟是快的出奇。

    “想動手嗎?”祝淩猛的斜身,卸下了華服少年的力道。他連日以來修煉血魂老祖傳授的法決,日複一日,已有些許根基。那華服少年見他躲開自己招數,麵露訝色:“你師承哪位師叔伯?”後退一步,卻不再動手。

    祝淩每日修煉功法,隻覺強身健體,說不出的舒服,卻也知道血魂老祖臭名昭著,這時被問起師承,一時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那華服少年上下打量他一眼,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你也是偷偷跑下山的。”

    鬱堯山弟子眾多,平日裏管教嚴格,但總有些頑皮之輩忙裏偷閑,偷偷下山玩耍,那華服少年想必也是偷雞摸狗的行家,一見祝淩言辭閃爍,便以為他與自己一般無二,怕師父責罰,這才不敢自報家門。

    華服少年不待祝淩答話,單手豎起,正襟道:“在下宋子清,敢問師兄大名?”

    祝淩不好失了禮數,有樣學樣道:“在下……在下祝淩。”

    殊不知鬱堯山子弟十分重視同門之誼,見麵時需行同門之禮,那華服少年所做的正是鬱堯山玄清門同門之間的禮數,他見祝淩也是如此,更加認定他也是鬱堯山門下。

    華服少年尋思了一陣,想來是頭一次聽見祝淩名號,鬱堯山弟子千千萬,自己不認識的大有人在,也不放在心上,收了架勢,一把摟在祝淩肩上,嘿笑道:“祝師兄大可放心,我不與師兄弟們說就是了,祝師弟哪年入的山門啊。”

    祝淩見他這般親熱,倒有些不自在,方要解釋清楚,又想到血魂老祖來曆,說不得,若是自己被當成什麽魔教妖人,實在得不償失。隻得順著他的話說道:“嗯……在下幾個月前方才來到鬱堯山。”

    我可沒騙人,我確實是幾個月前跟著老王八來的。

    宋子清一聽麵露笑意,不知從哪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聲打開扇了幾下,頗有些翩翩公子的架勢,得意道:“我打小就在這山上啦,如此一來,我算你師兄哦!”他搖頭晃腦,十分臭屁的模樣。

    祝淩哪想跟他糾纏,平白無故被扣上一頂大帽子,若是讓老先生知道了自己冒充鬱堯山弟子,免不了一頓訓斥,雖然這帽子是別人強行扣在腦袋上的。

    “宋……師兄,在下還有事,這就走了。”祝淩撒腿就走。

    “唉,祝師弟留步,你走了我的蛐蛐兒可怎麽辦?”

    “宋師兄,你的蛐蛐兒我是沒法啦!抱歉!”

    “祝師弟!”

    那華服少年身子一傾,麵上露出猶豫神色,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祝師弟,你若和我一起找蛐蛐兒,我就把黑將軍送給你!”

    “黑將軍?”祝淩停下了步子。

    宋子清一臉怪笑,拉過祝淩道:“我問你,剛那紅蛐蛐兒,厲害不?”

    祝淩想起那蛐蛐兒力大無窮,竟能夾斷蜈蚣,不自覺點頭道:“自然是厲害的。”

    “是了!我那黑將軍雖不如汗血蛐蛐兒這般厲害,卻也了不起的很,洛陵城方圓百裏小孩的蛐蛐兒都鬥不過我的黑將軍,你若是幫我找,我就把黑將軍送給你,怎麽樣?”

    祝淩瞪大了眼睛:“真的?”以前老爹說書時,他百無聊賴,最愛的便是和其他小孩鬥蛐蛐兒玩兒。此時聽宋子清要送他一隻,頓時將開溜的心思打消了一大半。

    “那是自然,隻要找到了汗血蛐蛐兒,我的存貨裏隨便你挑,都厲害著呢!當年我想著法收集蛐蛐兒,可沒少挨爹的打!”

    宋子清說著吐了吐舌頭,好似想起了爹爹每每的一頓毒打。

    “到時候看看是我的黑將軍厲害,還是汗血蛐蛐厲害。”

    但凡是少年男孩沒有幾個不愛這些把戲的,兩個少年想起鬥蛐蛐的樂趣,都是一臉的興奮,對望一眼,頓時大笑起來,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兩個少年一邊笑著,一邊鑽到草叢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