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雲海天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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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施水眸一閃,須臾歸於平靜,楚清秋見好事促成,也是麵上一寬,對祝淩報以微笑。
如此算的上皆大歡喜,眾人各自散去,安若施、吳鈞也跟著各自師父回去了,楚清秋將祝淩送出大殿,笑道:“祝師弟,這幾日閑來無事,你便在山上四處轉轉,若是有甚麽需要,就來主峰上找我。”
楚清秋又向他講解了些大會流程,何處報名等等,見他記住了,這才放心。拍了拍祝淩的肩膀,道:“祝師弟,淩霄大會是神州一甲子才有一次的盛事,多少年青誌士在這裏大展身手,一戰成名,師父把這次大會當成對你能夠否進內門的考核,你可要好好應對啊!”
祝淩點頭稱是,兩人又聊了一會,遠處走過一幫主峰弟子,嬉笑著將楚清秋叫走了,祝淩與他告了別,獨自一人在偌大的廣場上緩緩走著,周圍聚結了不少各門各派的弟子門人,嬉笑怒罵,頗為熱鬧,眼見周圍弟子無論是不是玄清門人,均是三五成群的結伴而行,談笑風生。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獨自一人,臉上笑容漸收,心中生出幾分寂寥。
祝淩走了一陣,周圍喧鬧的氣氛非但沒有讓他更加愉悅,反而越加厭煩,倍感無聊,尋思著此地距離昭元寺人等居所不遠,正好去找武卿敘敘話兒,轉念一想他與同門久別,不便打擾,掉轉了個方向,向廣場外走去。
祝淩漫無邊際的走走停停,腦子不受控製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想著這幾年來自己的點點滴滴,想著經曆的這些人和事,不知不覺已是到了日落,夕陽的餘暉灑落在鬱堯山山頂上,將繚繞的雲霧映照的分外紅豔。
他抬頭一看,不禁一愣,原來不知不覺中,已是走到了鬱堯山主峰的邊上,麵前一道斷崖臥在高台之上,斷崖外盡是白茫茫的一片雲海,一道嬰兒手腕粗大的鐵鏈,自高台邊緣伸出,宛如一道利箭穿雲而過,遠遠望不到盡頭。
巨大的天塹將鬱堯山的主峰和次峰遠遠隔開,懸崖下凝聚著終年不散的濃濃雲霧,好像一團團棉花一樣堆在一起,時有山風吹過,帶起猶如浪花一般的白練,上下翻騰,蔚為壯觀。
陽光透過雲霧中的水汽,折射成七彩的斑斕彩虹,不偏不倚的印射在天索上,仿佛跨越天塹的七色天橋,絢爛奪目,繽紛綺麗。
潔白錯落的雲團,七色斑斕、穿雲而出的虹橋,在夕日的陽光下絢爛出無與倫比的美景。
這便是那老者先前說的雲海天橋吧,祝淩向著懸崖外,踏出一步,穩穩的踩在鐵索之上,那鐵索受力搖搖晃晃,在空中左右的搖擺,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祝淩一步一步的沿著鐵索,走鋼絲一般向前挪去。他張開雙臂,仿佛腳踏著七彩光暈,在藍天白雲間行走著。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更喜歡一個人在這天地之間獨自的遨遊,更喜歡一個去麵對這一切。因為孤獨,可以讓他靜靜地思考,因為寧靜,可以使他更為安心。
真正習慣了獨處的人,又是真的發自內心喜歡孜然一人麽?交遊甚廣,左右逢源的人,又是真的喜歡高談闊論,談天說地的生活麽?
祝淩不知道,他時而渴望海內遍知己,高朋滿天下,時而又期頤平靜淡雅,偏安一隅。他可以為了素未平生的人舍命相救,也會逃脫所有塵世的喧囂,在這曠野的天地間貪戀著絕無僅有的安寧。
他張大了嘴,肆意的呼吸著山間的空氣。他越走越遠,回頭看去,來路的高台早已被濃濃的白雲所籠罩。
他轉過身,依舊慢慢的順著鐵索踱步。
忽然,他神情一動。
長長的衣襟隨著山風的吹動不住的搖擺,雪白的衣裳與這四周的白雲相得益彰。烏黑的三千青絲柔順的披灑而下,直至腰間。一個婀娜身姿靜靜立在鐵索的另一邊,一動不動的佇立。
她微微昂起頭,閉合著雙眼,修長的睫毛彎彎向上翹起,有節奏的輕輕顫動著,清風吹拂著她的臉頰,陽光自她圓潤脖頸滑下一道柔麗的弧線,仿佛和這天地間融在了一起,渾然天成,亦或者,她本來就一直屬於這裏。
祝淩不知道她為甚麽會在這裏,她也好像沒有發現祝淩的存在。依舊是靜靜的,靜靜的站在那兒。
祝淩還是向前走著,直到走到她的身邊,他轉過身,和她並肩而立,橫踩著鐵索,直麵著西下的夕陽。一起感受著山巒的脈搏,清風的流動。
靜靜的,靜靜的。
紅色的晚霞在身後的白雲上拉扯出兩道長長的影子,重重疊疊的交織在了一起。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這麽安靜的站著。
安若施緩緩的睜開眼,側過頭,霞光在水潤的雙眸中倒映出他清晰的影子,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揚起的笑意。
她忽然一陣迷茫,她好像有些看不懂麵前的這個男子。
他會被一隻毫無法力的血妖追的慌不擇路,也會直麵龐大的洪荒惡獸而悍不畏死。
他會毫無作態的怒斥奸邪宵小,也會像市井小民一樣鼠竊狗偷。
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安若施從小在玉清宮清修,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人。她對他有一絲好奇,有時又有一些厭惡。這兩種情緒是否會產生在一個人身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安若施笑了,或許連她自己也覺得有趣,亦或許,隻是她很久都沒有笑過。
清風徐徐,依舊是無比的靜怡,隻有兩道身影,一直久久佇立,不曾離開。
第二日。
“呼”
祝淩長出了一口氣,睜開雙眼,真氣在全身經脈之中徐徐流轉,一夜下來,整個身子都是暖洋洋的,倍感精神。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吱呀”一聲推開門窗,清晨的陽光直射而下,讓人神清氣爽,祝淩洗漱了完畢,走出廂房。
如今鬱堯山雙子峰的外供客房已是全部滿員,楚清秋便安排祝淩這幾日到主峰的弟子廂房歇息。
祝淩早早來到登冊地點,雖是清晨,卻已是排起了浩浩蕩蕩的一條長隊,約莫著有二三十人,多是些年輕男女,也有些年歲稍大的,一般並無大礙。如此也為了秉公起見,再天賦異稟的年輕人終究也比不上修道百年的老前輩。
登冊的小哥無精打采的念著:“艮字組,三十一,乾字組,七十二,震字組,四十六……”一邊說一邊揉著無比惺忪的睡眼。
他突然精神一振,搖頭晃腦的打量著麵前的人,奇道:“我說大爺!你也不看看您自個兒多大歲數了,還來參加大會,不怕閃到腰嘛!”
他麵前是個禿發老者,身材微胖,滿臉皺紋,門牙都掉光了,說起話來直漏風:“擾夫(其實是老夫)雖然年稅大啦,誌氣可不比你們年輕人小。”
祝淩會心一笑,倒覺得這老頭有些可愛。
小哥無奈,不耐煩的道:“淩霄大會有年齡限製,大爺你還是在台下加油助威吧。”
那老頭聞言麵露失望之色,垂頭喪氣的走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前麵諸人俱以登冊完畢,祝淩走到跟前,剛報上姓名,二人對視了一眼,都是一怔。
方才隔著數十人瞧不真切,原來這登冊的小哥就是劉道士,劉道士奇道:“你來做什麽?”繼而麵上一喜,道:“是不是師父有話兒托你帶給我?”
祝淩麵露尷尬之色,道:“尊師倒是沒給道長帶什麽話,我到這兒來是報名參加大會的。”
劉道士笑容一收,沒好氣的道:“大會?什麽大會?玄清門一年一屆的廚藝大會嘛?去主峰廚房的王師兄那登記,不在我這。”說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祝淩啞然失笑:“劉道長誤會了,我不是來參加廚藝大會的,是淩霄大會。”
“什麽?”
劉道士身子向前傾斜,仿佛自己聽錯了一般,提著耳朵道:“淩霄大會?你去參加?”
祝淩點頭。
劉道士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道:“可有門派拜帖?隻有我玄清門受邀的門派才有資格參加。”
祝淩從懷裏穩穩當當拿出一個燙金紅貼,劉道士眼睛睜的大大的,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鬱堯山第十六代掌門弘義真人,特赦玄清門外門弟子祝淩予以參會。落款楚清秋三個大字。”
劉道士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著祝淩,心裏琢磨著:這小子天天在山下砍柴伐木,也沒見他拜何人為師啊,怎麽砍著砍著就砍成鬱堯山弟子了?
他又複看了請帖,確實是掌門一脈楚清秋的筆記,難道現在隨便是誰都可以入我山門了?他越想越是納悶。
“劉道長?”祝淩出聲道。
算了,淩霄大會是憑真本事的地界兒,就算他弄虛作假,道行卻是騙不了人的。
劉道士換上一副笑容,將祝淩名字登了記,交給他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笑道:“祝小兄,哦不,祝師弟,你在震字組第二十六位,憑此牌到震字組參會即可。”
祝淩微笑點頭,拿上木牌在手裏不住掂量,轉過身走了沒兩步,便聽一人在身後高聲叫道:“祝兄!祝兄留步……”
祝淩回過身,隻見一個miàn pí白淨的小生,麵上帶著柔和的笑容,正向他招手,原來是與武卿二人在途中遇到的尚賢。
祝淩眼前一亮,笑道:“尚賢,你也到啦。”
尚賢嘿笑道:“我也是昨天剛到了鬱堯山,前幾日小弟得二位仁兄解囊,在洛陵城遊玩了幾日,將身上的銀兩全花光啦!到了山上已經是夜裏,今天起了個早,便來報名了。”
二人將木牌一對,祝淩是震組二十六,尚賢是坤組十八。
尚賢出了一口氣,拍胸道:“好在沒和祝兄分到一組,否則隻怕小弟連初賽都過不去啦,哈哈。”
祝淩哈哈一笑,道:“尚師弟棋藝如此了得,想必道行也是極高的。”
尚賢聞言左右看了看,好像生怕別人看到一般,掩嘴道:“不瞞祝兄,小弟就是因為癡迷棋藝疏忽了修煉,天天讓師父臭罵,就小弟這三腳貓的功夫,能挺過第一輪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祝淩失笑,聽他開朗言語,心情也是好了許多。
“咦,祝兄怎麽一個人,諸位同門哪裏去了?”
祝淩將如何參加大會等事挑些簡要的與尚賢說了,尚賢聽罷豎起大拇指道:“我素來聽說鬱堯山內外門區別極大,祝兄以外門弟子的身份被特批進入淩霄大會,如此得玄清門長老賞識,小弟真是佩服!”
二人邊走邊說,尚賢七嘴八舌,將一路上所見所聞的趣事都說與祝淩。
二人聊了許久,不經意間已是走到山林深處,此時眼見蒼鬆柳樹,邊際山林。飛蟲鳥獸,種類繁多,層層疊疊繁茂的樹葉將陽光點點遮蔽,尚賢望見眼前景象,笑道:“祝兄,你看此處艱難險阻,道路難行,我倒是想和祝兄在這兒比試比試。”
“哦?怎麽個比試法兒?”
尚賢一指山中深處,道:“我們便在這山林之中比比誰禦風更快,如何?”
祝淩來了興致:“如此甚好!”言罷祭出腰間斷劍。
尚賢看見他拿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目光一動,笑道:“祝兄法寶奇特,我的法寶卻也是不逞多讓。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九寸長的算盤,隨空一拋,穩穩踩在上麵。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猶如兩道利箭一般直射而出,低空飛行,在這山林之中飛速馳騁。
要說是在遮蔽叢林,還要比九天之上禦劍要難上許多,麵前無數巨木飛石,若是一不小心撞了上去,堂堂修道弟子被自己撞了個七暈八素,可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祝淩險險避過一道鋒利岩石,身邊突然傳來一陣破風之聲,側目看去,尚賢在自己不遠處緊隨其後,竟是絲毫不曾落下。
祝領微微訝異,尚賢論年紀還要比祝淩小上兩三歲,但光看著禦劍之熟練,身手之矯捷,十分靈動,更激起心中好勝之念。
祝淩哈哈一笑,運足真氣,速度更快了些,尚賢也是大笑這緊隨其後,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在這山林中肆意馳騁,好不自在。
二人越飛越遠,已是飛到了山林腹地,周圍盡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巨樹,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祝淩速度減緩,道:“尚師弟,我們已經禦風而行了半個時辰,離長生宮越來越遠。不如回去吧。”
尚賢衣角翻飛,臉上帶著意猶未盡之色,道:“無妨,我們一路未曾轉彎,一會兒原路返回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