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蛇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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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很!你快快殺了我吧!”武卿怒目而視,桀驁之色不改。

    蘇紫沐俯下身子,帶起陣陣幽香,脆笑道:“你倒心急,不在姐姐墳前親手結果了你,姐姐也定不歡喜,等到了鹿吳山,有你的苦頭吃,在此之前,權且保住你的小命,且穩著些,別一不留神先咽氣兒了。”

    武卿被她這陣輕佻撩撥,更是火冒三丈,眼裏幾欲噴出火來。

    蘇紫沐見他憤懣神情,偏偏又拿自己毫無辦法,大感有趣,忽又想起那日在蒼梧郡將他埋在沙堆裏的事兒,更是咯咯嬌笑不停。

    武卿是個倔強性子,蘇紫沐越是笑他,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腦袋好似蚯蚓般扭動,恨不得跳將起來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蘇紫沐笑了好一陣,這才停了下來,堪堪算算時辰,料想差不多了,伸出素手緩緩掀開武卿胸前早已破裂的衣裳,對著傷口細細的打量,伸出纖細手指,將武卿身上的黑色小蟲一一捏下。

    那小蟲足有數十隻多,有些早已與他傷口粘連在一起,每取下一隻,武卿身子便是不由自主的一陣抖動,想必疼痛非常人所忍。

    武卿想叫她住手,話到嘴邊,但見她神情專注,一雙大眼眨也不眨,聚精會神的去除小蟲,又尋思自己如今淪為魚肉,隻能任由人擺弄,就算喝止也毫無作用,一時悲從中來,隻是默然不語。

    直過了半個時辰,這才將所有小蟲取下,隱隱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猙獰傷口,按說他被開膛破肚,能有命在已是難得,那黑色小蟲不知是何物事,在傷口處爬了一日,竟將原本豁大的口子依稀粘連了起來。

    蘇紫沐擦了擦額頭香汗,又自懷中掏出白日裏那個香爐,如法炮製的倒在患處,隻留下兩隻在爐內,滴溜溜的爬個不停。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且休息吧。”收起香爐,她捋了捋額前的發絲,剛要將手伸向衣衫,兀地眼波閃動,道:“你轉過去。”

    武卿睜開眼,恍若未聞。

    “轉過去!”

    蘇紫沐來了脾氣。

    武卿沒好氣道:“我若能動,還用得著你說?你將我扶起,我自上外邊去休息。”

    蘇紫沐見他重傷在身,仍是一臉傲氣,冷哼道:“此處是山猿洞穴,外邊便是陡峭山壁,就你現在這幅模樣,莫說是野獸,光是山風也把你吹死了,還神氣個什麽?”

    她臉色不善,也不再叫他轉身,自去另一邊合身躺下了。

    山風呼嘯,星移鬥轉,一夜即過。

    一縷縷魚肚白自天邊泛起,清晨微光順著山崖洞口照射而入,蘇紫沐睫毛輕抖,緩緩醒來,秀目帶著倦意,恣意伸了個懶腰。

    一絲絲鼾聲入耳,蘇紫沐抬眼望去,武卿羅漢一般平躺在地上,鼻翼閃動,睡的香甜,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人傷成這樣,還能睡的安穩,也不知上輩子是什麽托生的。她直起身子,踢了踢武卿腰腹,喝道:“喂,快些起來,要動身了。”

    武卿迷迷糊糊睜開眼道:“去哪裏?”

    “送你去死!”

    蘇紫沐板著一張臉,伸手抓住武卿衣領,將他扯起,這下牽動傷口,疼的武卿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一男一女兩件粗布麻衣,躲在一旁將衣服換了,提著剩下一套,來到武卿身側,伸手就要脫去他衣衫。

    武卿一凜,皺眉道:“你要幹什麽?”

    蘇紫沐冷然道:“自然是換上尋常衣服,就你這打扮,豈不是寸步難行?”

    武卿先前的衣服早已破爛,渾身布滿血跡,胸前露著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若是這模樣被尋常百姓看見,隻怕二裏地都走不出。

    武卿是血性男兒,又從小深受佛理,換做平常自不會讓她肆意妄為,隻是此時身不由己,雖大為不願,無奈身上有傷,隻能任她上下其手。

    蘇紫沐豔名與凶名在外,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扭捏,三下五除二替他換了衣服,將領口拉好,待看不見一絲傷口,這才點了點頭。末了又露出些許不太滿意的表情,沉吟道:“你這長相太過招搖,須換個模樣才是。”

    她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小盒裏麵盛著些泥土,蘇紫沐剜了一小塊,放在手心不住揉搓,說也神奇,那原本黑糊糊的泥土竟漸漸顏色轉淡,變作淺粉ròu sè。

    蘇紫沐將手掌攤開,先是在自己麵頰塗了些許,又將剩餘的蓋在武卿臉上揉捏了數下,武卿隻覺一張柔嫩小手在自己臉上這摸摸那揉揉,心底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滋味。

    二rén miàn頰相距不過數尺,蘇紫沐正專心替他易容,武卿則是想動也動不了,一雙眼睛也不知該看向哪,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臉上,帶著蘇紫沐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

    “這妖女既然要殺我,幹嘛還費勁心思替我易容改麵?”

    武卿看的正發呆,蘇紫沐手上的動作驟然停下了,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盯著我瞧幹嘛?我可美麽?”

    蘇紫沐雖換上尋常百姓衣裳,麵容也稍作,可畢竟是妖狐一族,天生麗質,仍是難遮豔麗姿色,說這話時嘴角勾起淺淺笑意,那一抹嬌羞媚態更是明豔動人。

    “妖女!”

    武卿回過神,暗罵自己不堪,這妖女就要取自己性命了,自己還有功夫和她插科打諢,真是中了邪了。

    “這下成了。”

    狐族向來擅長易容之術,隻是數下,竟將武卿麵容變了樣,不複之前棱角分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點頭道:“樣子雖變了,可還是差上那麽一點意思。”

    言罷又將一顆黑乎乎的小藥丸送入武卿口中,順著喉頭捏下。武卿猝不及防,剛要喝問,喉頭似被什麽東西糊住了。一雙眼睛盯著蘇紫沐骨碌碌的轉。

    “你這人太不老實,還是閉嘴的好,省的壞事。”蘇紫沐拍了拍手。

    武卿得知她給自己下了啞藥,氣不打一處來,想要破口大罵,卻一聲也發不出。

    蘇紫沐瞧了一會,仿佛對自己的易容之術十分滿意,這才提起武卿,出了洞穴,借著山間樹梢向山腳蕩去。

    碧野空曠,青草依依,幾許茅草小屋,坐落在田野之中,升起炊煙嫋嫋,幾隻水牛不時傳來聲聲哞叫,伴著牧童清脆的歌聲,在水田中回蕩開來,頗有幾分田園的詩情畫意。

    一座茅草小屋內,突然傳來陣陣吵鬧聲響,一個身形矮小的幹瘦漢子自屋內悻悻跑出,耳聽身後傳來女子叫罵聲:“狗雜碎!滾遠點!”

    幹瘦漢子又驚又怕,一溜煙逃出一裏多遠,見身後沒人追來,這才尋個大樹四仰八叉的坐下,嘴裏罵罵咧咧,盡是些難聽的話兒。

    一旁耕地的農夫見狀笑道:“三哥,又被婆娘趕出來啦!”

    那叫三哥的幹瘦漢子一臉晦氣,唾道:“臭娘們,老子早晚叫她好看!”

    農夫打趣道:“你他娘的耳根子比地裏的泥鰍還軟,胡吹些什麽?”

    三哥聞言垂頭喪氣,口裏又是嘟嘟囔囔的罵個不停。

    農夫見狀上前一把摟住他感受的膀子,不懷好意的笑道:“你別犯晦氣,聽說襄州城裏的春滿園又來了幾個了不得的娘皮,趕明兒咱哥倆兒去消受一番,也好過你在家裏受那婆娘的鳥氣。”

    三哥聞言來了精神,眼裏泛起了光:“真的?”

    “那是自然!”

    這二人正自嘀嘀咕咕,遠方道路盡頭緩緩走過一個年輕女子,身子單薄,粗布麻衣,雙手抓著一個麻繩,在身後拖著一輛爬犁,爬犁上躺著一個男子,那人雖看著身形高大,卻不知犯了什麽病,臉色白的嚇人,兀自躺在上麵一動不動。

    此處地處偏僻,除了來往遠途的商客,極少有人前來,三哥二人打眼瞧見來個陌生女子,都向她望了過來,隻見那女子拖的十分吃力,走不多遠便停下來休息一陣,四下張望,看見二人站在不遠,徑直走了過來。

    “二位大哥,叨擾了。”

    女子聲音清脆悅耳,十分動聽,雖不是天姿國色,但眼裏好似總帶著三分媚意,在這鄉野村莊,也算是五官端正,難得一見的標致人兒。

    三哥和農夫看著麵前的女子,忍不住看直了眼,忽又想起各自家裏枯槁醜陋的婆娘,心裏一陣作嘔,二人方才正談些風月事,此時正是瘙癢難耐。三哥按耐不住,箭步走上前來,裂開嘴巴笑了笑,露出滿口黃牙:“嘿嘿,這位……妹子,這是去哪啊?”

    “敢問兩位大哥,雙龍湖怎麽走?”

    三哥聞言一驚,拍腿道:“雙龍湖?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啊。這兩年時常聽聞雙龍湖附近鬧鬼,抓了好多農夫進去,聽說那雙龍湖邪的很,但凡有人進去,就從來就沒有能出來的,你一個姑娘家,去那做什麽?”

    年輕女子聞言神情淒然,仿佛想起了傷心事,回頭看了一眼爬犁上的男子,眼眶紅了起來:“我相公本來是雙龍湖附近的農家,如今害了大病,命不多時,隻想趁著最後一口氣,回老家看看,魂歸故裏,也算了了我相公的一樁心事。”言罷嚶嚶抽泣,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

    那躺著的青年男子聞言麵色古怪,眉頭直跳,不知為的什麽。

    原來這二人正是武卿和蘇紫沐,他二人喬裝打扮下了山,一路向東走,蘇紫沐仍怕太過顯眼,沿路弄了個木車爬犁,拖著武卿前行,已走出半日。

    武卿聽她一通胡編亂造,真是無可奈何。

    三哥和那農夫並未留意那男子,聽聞她早成了家,心頭頓時一陣失落。

    他二人見那女子唇紅齒白,此時低聲抽泣,更是我見猶憐,又見那男子病怏怏的躺在一邊,麵如土色,雖是生的高大,看上去卻早已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心頭登時起了小九九。

    “妹子,那雙龍湖不是什麽好去處,不如和哥哥我聊聊天,也好排解你胸中的鬱悶……”

    三哥麵露淫笑,說完伸出髒兮兮的大手,就要向她小手抓去。

    蘇紫沐不著痕跡的閃開,麵上不動聲色道:“不勞大哥費心,小女子隻是問路,這便走了。”

    三哥抓了個空,不覺有些尷尬,又見她一個‘弱’女子,身後又帶著個病癆鬼,膽子頓時又大了:“不礙事!你若執意要去,說些好聽的話,哥哥陪你去啊……”他嘿嘿怪笑,言罷竟張開雙臂抱了過來。

    蘇紫沐麵色漸冷,一動不動,臉色越來越沉。那三哥見狀歡喜不已,隻道她嚇的不敢動,暗歎自己今日撿了好大便宜。

    “不好,這人色膽包天,若是蘇紫沐動起殺心來,這二人哪還有命在?”

    武卿心下一驚,正要大喝,卻忘了自己早已說不出話,蘇紫沐美眸冷光閃動,皓腕猛的一抖,那三哥隻覺眼前一花,一道熱乎乎的液體自雙手流下,兩隻臂膀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三哥一愣,下意識看去,猛的劇痛攻心,殺豬似的一陣慘叫。那農夫也嚇傻了眼,雙腿發抖,腳下竟邁不開步子,褲襠濕了一片。

    蘇紫沐俏臉含煞,捏起紫魄銀針,眼中已泛起殺意。

    武卿又驚又怒,卻又攔她不住,猛的從木車上跳下,卻不料後繼不力,摔倒在地上,這下傷口崩裂,黑紅血液轉眼間將衣服浸成了暗紅色。

    蘇紫沐回頭望去,隻見武卿怒目圓睜,吼間發出陣陣怒吼,又是憤怒又是心急。

    “這二人該死!”蘇紫沐冷道。

    武卿說不出話,隻是怒吼連連。

    蘇紫沐兀地一笑,道:“你不讓我殺他,倒也可以。”

    她轉過頭,對那農夫道:“雙龍湖在哪?”

    “過了襄州城……自……自……東走三百裏……”農夫顫顫巍巍。

    蘇紫沐點了點頭。

    武卿雖與她相處不長,但素知此人心狠手辣,從不留情,此時見她居然這麽好說話,心頭不解,但見她如此說,卻也不禁鬆了口氣。

    正在這當兒,蘇紫沐素手閃電般揮出六道銀針,那三哥和農夫齊聲大叫,自雙眼、雙耳和嘴巴處流出數道鮮血。

    武卿大驚失色,一時氣急敗壞,眼中怒火熊熊,似要噴出來。

    蘇紫沐冷道:“他二人既然知道了我們的去向,又怎能安然無恙的回去?”

    武卿氣的發抖,看著她明豔的容顏,心頭卻似墜入冰窖,湧起陣陣寒意。

    原來她自一開始便沒準備讓這兩人活著回去,此時她刺瞎雙目,刺聾雙耳,毀掉舌頭,隻怕今後一生都已是廢人,直比殺了還叫人難受。此人心腸之歹毒狠辣,簡直令人發指。

    蘇紫沐絲毫不顧二人慘嚎,拉起木車,向東走去,對武卿道:“我勸你別再多事,否則便是和這兩個一般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