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劫後餘生

字數:5785   加入書籤

A+A-




    二人走至黃昏,饒過襄州城,一路向東,武卿路上心緒難平,怒火在胸中騰騰燃燒,他此時動不能動,對這妖女的惡毒行徑毫無辦法,但他從小深受慧真教誨,正道觀念根深蒂固。又怎能如此視而不見?

    他左思右想,打定主意,若是這妖女再枉shā rén命,便是拚出這條性命不要,也絕不能坐視不管,大不了便是一死。

    此時日落西沉,蘇紫沐和武卿自昨日起便水米未進,早已口幹舌燥。眼見前方不遠處已有茶攤,日落之後再無歇腳之地,蘇紫沐盤算一陣,一指前方道:“我們在那休息一會。”

    修道之人集納天地靈氣,數日不食也無大礙,隻是武卿身子虛弱,不同以往,但他眼見蘇紫沐手段,此時反而不希望在人多地界停留,倒希望快些上路。

    蘇紫沐好似也沒打算聽他意見,隻是拉著武卿來到攤前,尋了個邊緣桌椅做下,隻要了兩杯花茶。

    此地靠近襄州城,有不少來往行人在此處歇息,武卿一雙濃眉大眼不住的四下瞧望,生怕再有哪個不長眼的枉送了性命。

    正自盯著,不遠處人群中擠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歲上下,雖說身上髒亂,一雙水靈靈眼睛卻格外靈動。

    武卿看著那小乞丐有些眼熟,卻不知何時見過,小乞丐擠到老板跟前,伸出髒兮兮的小手笑了起來,圓圓的臉蛋露出兩個小小酒窩,煞是可愛。

    那老板一臉不耐煩,掏出一個白麵饅頭,不情不願塞在她手裏,連連揮手道:“快走快走,明天別來了。”

    小乞丐拿了饅頭,蹦蹦跳跳的跑到一邊,撿起一枝樹杈,蹲坐在地上,邊吃著邊用樹杈歪歪斜斜的畫著什麽。

    隻見她鬼畫符一般先畫了個八卦,又在八卦四方畫下數個九宮格,時而沉思,時而低語,好像在不停的演算。武卿見她雖然畫的不成章法,但那八卦九宮之間分明暗合機關數數,奇門遁甲,不覺暗暗稱奇。

    正在這時,忽聞耳邊傳來一聲輕微驚呼:“小mèi mèi,這符咒是誰教你畫的?”

    蘇紫沐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小乞丐的身旁,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武卿暗叫一聲不妙,那小乞丐聽見呼喚,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蘇紫沐,此時蘇紫沐雖喬裝成普通女子,但水眸明亮清澈,臉上化開笑意,讓人不禁生出幾分親近。

    “小mèi mèi,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柔。”小女孩甜甜一笑,露出一口皎白銀牙。

    小柔?這名字怎生如此熟悉?

    武卿心下納悶,忽然福至心靈,暗叫了一聲,這小女孩正是那日他與祝淩、柳月瑤三人在襄州城郊遇到的祖孫,後來三人打抱不平,為小柔尋母,遇到蘇紫沐與牧鹿野,便是後話了。隻是不知為何許久不見,小柔流落成了乞丐,想必是這小女孩又遇變故,母親又被魔教妖人害死,落得個舉目無親,真是世事無常。

    說不得,若是這妖女殺心又起,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小柔救下,否則如何能對起她泉下的母親?

    武卿心思所致,暗暗提聚真氣,隻為危急之時,不顧性命也要拚死一擊。

    蘇紫沐笑意綿綿:“小mèi mèi,能告訴姐姐這符是誰教你的麽?”

    小柔撲閃著大眼睛,道:“是替我治病的包先生教我的。”

    包先生?天下居然有人和他一樣會此奇門術數之人,聖教之內好像沒有這號人物,這姓包的定然和那人關係匪淺。

    蘇紫沐秀眉蹙起,不斷尋思著。

    “姐姐,你認識包先生麽?”

    蘇紫沐回過神來,看著小柔粉雕玉琢的臉蛋,心中浮起憐愛之意,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那位包先生現在在哪?”

    小柔聞言撅起小嘴,好似要哭出來:“媽媽死啦!奶奶也死啦!包先生教了我幾天算數,便說有要事在身,叫我去找那天的漂亮姐姐月牙哥哥和黑臉大哥哥,包先生說他們是正道弟子,不會不管小柔的……”

    她斷斷續續的說著,蘇紫沐向來聰明,聽將下來,早已明白大概,回頭向武卿看去,隻見他方方正正的臉上miàn pí黑厚,當真就是一個“黑臉大哥哥”,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蘇紫沐收住笑意,拉起小柔的小手,輕聲道:“mèi mèi,你記著,這世上總有些自詡的正義之士,他救不了你媽媽,也沒能救你,隻會胡吹大氣,顧頭不顧尾,這種人以後信不得,知道了麽?”言罷撇了武卿一眼。

    小柔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蘇紫沐又道:“小mèi mèi,姐姐現下有事,你一會去襄州城裏的榭水閣找一個**蘭的姐姐,就說是蘇紫沐姐姐叫你去的,等姐姐回來了自去接你,帶你去找那位黑臉大哥哥。”說著從懷中掏出蠶絲香囊,裏麵沉甸甸的,都是些瑣碎銀子。

    武卿眉頭一皺,那榭水閣自不是什麽好地方,小柔尚在垂髫之年,將她托付在那種地方也不知道是吉是凶,但眼下他自己尚且生死未卜,也別無他法,這人雖然毒辣,但他察言觀色,見她好似對小柔十分親睞,想必不會加害於她。

    小柔眼睛一亮:“姐姐認識大哥哥麽?”

    蘇紫沐嫣然一笑,有意無意看向武卿:“姐姐非但認識,和他們還是好朋友呢……”

    武卿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隻是把頭轉向一邊,全然不理睬。

    ******

    疼痛之感漸漸清晰,祝淩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自己好似湖波蕩漾的一縷浮萍,波濤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著狂風巨浪時上時下,跌宕起浮。

    身下猛的傳一陣劇痛,讓他不能自拔,祝淩眉頭深深擰在一起,半張著眼,醒轉過來。依稀記起之前在大澤南海與阮中天等人的一番惡戰,好似自己在臨敗之時被一條鯨魚一樣的東西吞了下去,接著便不省人事了。

    他勉強起身,環視四周,白中帶粉的四壁上盡是些粘稠透明的液體,想必已是落入那怪物的腹中了,隻是不知是那大魚的嘴巴還是腸胃。

    祝淩扶著膛壁站起身覺渾身乏力,真氣空空如也,肋骨出傳來陣陣劇痛,也不知斷了幾根。

    他下意識的向腰間摸去,枯骨劍斑駁的劍身依舊粗糙不堪,靜靜的掛在他身側,閃著隱暗的濁光。

    祝淩心下長出了一口氣,如今自己身落險地,生死未卜,仿佛隻有這常伴己身的枯骨劍,才能在這未知的黑暗中讓他稍稍安心。

    當下忍著疼痛,將斷骨一一歸位,痛意襲來,疼的他呲牙咧嘴,怪叫連連。

    自他昏睡以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條鯨魚既然能寄居南海,此時說不定早已潛入千裏深海之中,與世隔絕。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也不知何時能重見天日,想到此處,便是一陣恍惚,無所適從。

    祝淩抽出枯骨劍,運起殘存的一絲氣力,道家玄門的青光幽幽亮起,隱隱照亮四方,隻見四周盡是凝稠粘液,前方露出一道黑漆漆大洞,內裏隱約可見分出數條細小管道,不知通向何處,複又向後看去,登時驚的寒毛豎起。

    卻見身後數丈處化開一灘渾黃酸液,不知甚淺,潭中不時冒起氣泡,炸裂開來,飄散出陣陣青煙。

    若是我再晚上一時片刻醒來,順著食道滑入這潭中,隻怕便要死無葬身之地,化為深海冤魂了!

    祝淩一陣不寒而栗,趕忙回過頭來,不敢再看,邁開步子向前方走去。

    既然是被這大魚吞入腹中,想必前方定然有道路通向口腔才是,隻是這大魚體內分叉極多,我昏迷多時,卻不知是從那條掉落下來的。

    祝淩看著眼前眾多分岔口,隨意挑選一條,向裏走去。約莫半個時辰,仍不見盡頭所在,反而又是分出不少通道,好似迷宮一般,如此又走了許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饒過了多少岔路,四周的肉壁隨著大魚的脈搏有規律的蠕動著,除此之外,隻有他一人細微的腳步聲。

    “這條巨鯨長的如此之大,怕是活了幾千幾萬年。”祝淩嘖嘖歎道。

    巨鯨體內布滿酸臭液體,撲麵而來盡是聞之欲嘔的臭味,比之西川大澤的毒霧也是不逞多讓,再加上空氣稀薄,時間一長,祝淩心中的煩悶之感就愈加強烈,直想大鬧一番,好生發泄連日以來的憤懣。

    正在這時,身後突來傳來一陣隱晦的轟鳴聲,四周的牆壁也仿佛受到震動,一下下劇烈的抖動起來,祝淩心下一凜,止住腳步,細細聽去。

    那聲響越來越大,依稀夾雜著水流奔騰的聲音,眨眼之間已來到不遠處,仿佛山呼海嘯,震耳欲聾。

    這鯨魚體內怎麽會有水流的聲音?

    祝淩心下奇怪,正自凝神戒備,一股炙熱的狂風夾雜著水汽呼嘯而過,險些將祝淩吹的站立不住,熱氣如火,周身肌膚被炙熱水汽掠過,頓時刺痛難當,緊接著,澎湃的海水順著後方腔壁洶湧而至,熱氣蒸騰。

    “不好!”

    祝淩麵色急變,這水流不似尋常海水,竟有極高的溫度,此處避無可避,若是當頭被這大水衝下,隻怕還未出水便被煮熟了。

    他雖驚不亂,急忙反身向先前岔路奔去,但那水流何其之快,轉眼間便將方才入口淹沒,閃電般向他所在之處奔騰而來。

    祝淩想也不想,急急駕馭起枯骨劍飛速馳騁。誰料那水勢受巨鯨擠壓,噴射洶湧,竟比禦劍而行還要快上三分。眨眼間已來到身後不遠。隔著數丈,仍能感受到其中炙熱的水汽。

    祝淩禦起全身力氣急速飛馳,怎奈他有傷在身,真氣告竭,速度反而越飛越慢,眼看就要被熱浪吞噬,正自焦急,猛然瞧見不遠處露出一條細小插口,頓時心中一喜。二話不說閃身飛入洞中,下一刻,炙熱的海水自洞外呼嘯而過,洞內瞬間被蒸騰的水汽填滿,燒的他肌膚劇痛。

    祝淩胸口怦怦直跳,想起方才驚險,仍是心有餘悸,若是晚上半步,現下已是一塊熟肉了。

    回過神打量四周,這一看這下,不覺愣住了。

    隻見麵前是個數丈方圓的空洞,正中立著一顆渾圓剔透的白珠,足有半人多高,與地底肉壁纏連,珠體晶瑩玉潤,微光繚繞,將這洞內照的熠熠生輝,璀璨耀眼。

    “這莫非是……鯨珠!”

    祝淩張了張嘴,訝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