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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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諾珂調進專案組其實也是早晚的事, 隻要她開口,上麵就絕對追著趕著蓋章。畢竟是部隊出來的領導人物,以前可是和佘南混一個地兒的。
再說了, 看看佘南就知道那裏絕對不會出什麽垃圾渣渣。
拿了轉調資料,任諾珂一天也沒等就去專案組報告。
佘南對任諾珂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他指著一張桌子,“那。”
任諾珂點點頭, 也沒廢話, 直接過去整理東西。
對陳昭君他們而言, 任諾珂是一個話不多,辦事果斷, 能力又強的冷麵美女, 所以對於她的到來簡直要放炮歡迎。
多年來的奴役壓榨終於可以往外平分一點了。
啊, 這段時間專案組添了兩名大將, 我很是欣慰啊。”陳昭君往椅子上一靠, 兩條大長腿交疊翹到桌子上, “以前的五分之一到如今的七分之一,棒棒噠, 我希望老頭能再給幾個人,然後我們幾個元老級人物當甩手掌櫃。”
老頭才是甩手掌櫃。”蕭逸端著涼白開從旁邊路過, 頓了一下, 抬手從他眉間撫了一下, “哦, 不好意思昭君美人, 手滑。”
自從苑子傾喊出這個稱號以後,他們就牢牢記在了心裏,掛在了嘴邊。
美人就美人唄,騷氣如陳哥哥才不介意。
你他媽……”陳昭君瞪眼,隨手擦了擦頭上的水滴,“手滑你大爺,抓犯人的時候咋沒見你手滑!”
自從夏天讀出了二人之間那一絲絲不明所以的關係之後,方佳玉每次聽到陳昭君和蕭逸鬥嘴都覺得自己被狠狠虐了。
不好不好,他一個大直男被兩個男的虐也太慘了。
抬頭和夏天對視一眼,倆人相視一笑,心裏想的啥簡直是不言而喻。
歡迎。”
蕭逸看了一眼陳昭君,勾了勾嘴角,把水杯放到新搬來的辦公桌上,低聲說。
任諾珂衝他點點頭,“謝謝。”
陳昭君盯著任諾珂看了半天,“哎”了一聲說,“任姐以前在警察局待過?”
方佳玉最有發言權,“沒錯,半年的訓練教官,我很榮幸排上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任諾珂的出身背景,能打能抗事,這會兒集體表示心疼方佳玉這個小瘦羅羅。
我怎麽覺得任姐和邵軍是一個係統出來的。”陳昭君拖著腮幫子,視線在任諾珂和邵軍身上遊走,最後豎了豎拇指,“人狠話不多款。”
嗯,揍你分分鍾款。”蕭逸笑著接道。
嘿,說的好像你不是一樣。”陳昭君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誰都知道,邵軍就是那特種兵裏最會破案,破案裏最會打架的人,就佘南這種在野外摸爬滾打好幾年的人都比不上。
不過人無完人也是真理,這孩子啥都好,就是人際交往不太行。
本來就長的五大三粗的,話還不多,臉不如佘南帥還和他一樣麵癱。每次出警,下車往那一站,方圓十米人畜不進,光靠麵相,就能判進去好幾年。
不過到底凡事有利弊,也因為他這一身的惡霸氣質,每次他們去酒吧浪,都沒人敢往跟前湊。
蕭逸和佘南是清淨了,昭君美人可苦了,他哭著求著邵軍大哥笑一笑,多少小白臉往這蹭都被他嚇跑了。
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互相搭理著,放鬆的差不多了,佘南才甩出唐城拽過來的資料。
這個馮曉啊,和陳廣成是鄰居,陳廣成家裏沒人,以前就一個奶奶,過世以後就一個了,馮曉長得漂亮,在村裏很受人惦記,每次遇到什麽事喜歡向陳廣成求助。”蕭逸把幾張資料全讓方佳玉鋪到大屏幕上。
陳廣成確實為人老實又忠厚,馮曉的哥哥叫萬達,腦子有點不太好使。聽說本來把馮曉買過來是做媳婦的,後來家裏老人生病,馮曉出來打工,每月往家寄錢,老人看她不願意就當女兒養了。”
萬達?”陳昭君笑了一聲,“昨天還去他家買東西呢。”
幾個人直接無視了他這句廢話,蕭逸繼續說,“老人肯定是沒了,據說親戚也常年不來往。”
那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咯。”陳昭君攤攤手,“當事人兩具屍體,一人昏迷,其餘有關人全部過世,厲害。”
不過呢,如果我是馮曉,我肯定還有一個朋友,我和他(她)不經常聯係,她(他)要比陳廣成出彩一點。”陳昭君盯著大屏幕緩緩出聲,“也許他(她)不會像陳廣成一樣對我那麽好,但他(她)肯定能帶給我不一樣的精神世界。”
話音落下,他眉尾微微挑起,扭頭看向蕭逸,嘴角上揚,眉眼發光。
蕭逸笑了笑,示意方佳玉換頁。
下一張,一個女人。
琳達,夜總會表麵負責人,馮曉曾經在她那裏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不幹了,但之後依然有聯係。”
琳達你好,我叫托尼。”陳昭君衝大屏幕招手,“名兒也隻能那麽俗了。”
方佳玉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陳昭君還挺得意。
人際關係查了嗎?”佘南簡明扼要。
這種人的人際關係我能給你理出一張網來。”蕭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佘南看著他不說話。
蕭逸聳肩,“除了和馮曉本人有來往之外,還去過唐城。”
佘南聞聲一頓,半天從桌子上摸出一包煙來,沒找到打火機。
下一秒,一個東西朝自己飛來,他動作敏捷的抬手抓住,然後十分嫻熟的點燃,猛吸一口,盯著大屏幕看了有一會兒,眯了眯眼睛。
……
馮曉啊?是認識。不過很久沒聯係了。”叫琳達的女人已經年過四十,臉上的妝容能摳下一堵牆來,幹澀的唇上是裂紋滿滿的口紅,她塗著通紅的指甲油,眉目之間已沒有年輕時的姿態,隻有這些廉價的化妝品支撐著她還能自我欺騙。
印象那麽深刻?我們隻是提了一嘴你就立馬想起來了?”陳昭君坐在她對麵,眼尾勾著,很是迷人。
蕭逸自始至終都是嘴角含笑,一副君子模樣,把陳昭君的浪蕩氣質襯托的極致。
一般對付女人,專案組都是他們二人上場,一個風流美男相,一個翩翩君子容,一個負責攻,一個負責守。
琳達笑的毫不遮掩,她眼睛盯著陳昭君,時不時眼尾上挑,自以為自己和年輕時一般,對這些男人勾勾手指就可以。
可悲的人生從來都沒有人願意主動承認,他們一麵自以為是,一麵自欺欺人,企圖用虛構出來的畫麵鋪滿整個世界。
長得漂亮啊。”琳達視線落到自己手上,手背上如老樹枯皮的肌膚讓她一瞬間羞恥至極,她將手放下至自己小腹上,臉上突然沒了笑意。
嫉妒是會讓所有假象消失的情緒,不管你隱藏的多完美,一旦摻雜了嫉妒,所有的微笑,溫柔都是帶刺的。
這些刺一麵刺傷別人,一麵反噬自己。
女人,對比自己長得漂亮的人都比較在意。”琳達笑了起來,“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漂亮,不僅漂亮,還很單純。哦,就是土,農村裏來的,幹什麽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這我見猶憐的,哪個男人看著不心動?”
她突然拔高了聲音,雙手按在桌子上,“就是她,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也就是說,她的吸-毒之路是你給她鋪出來的咯?”
琳達咯咯的笑起來,“警察哥哥,你可不要隨便汙蔑人哦,是她自己工作的時候不檢點,被人盯上了。”
陳昭君笑了一下,“別,阿姨,我還年輕著呢。”
琳達臉色一變,情緒波動極其強烈,“哼,你們男人自以為自己年輕就可以無所不能了?”
蕭逸適時開口,“不,誰也不可能因為年輕而無所不能,大多數的錯誤都是年輕人犯的。”
琳達像是找到了同類人一般,瞳孔微張,忽然湊近了說,“是吧是吧,年輕人總是喜歡犯錯,老了就後悔了。”
是啊,就是這個道理。”蕭逸笑了笑說,“可是馮曉死了啊,還沒老呢,她這一生就全剩下錯誤了。”
琳達一下子愣住了,“死了?”
蕭逸點頭,“十三年前就死了。”
死了?哈哈哈,十三年前就死了?”琳達哈哈大笑,“報應啊,婊-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是不是?”
她繼續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最後笑聲戛然而止,嗓子忽然啞了起來。
你說的不對,她這一生不全是錯誤。”琳達低低的說,“她其實隻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太相信我了。”
十三年前,她還是夜店一枝花,長相豔麗,氣質非凡,她用著最好的化妝品,穿著高檔品牌的衣服,朝她撲過來的男人成群結隊,想要攀附她的女人也是如珠如串。
有一天,夜店突然來了一個女孩,她長得很白,一雙眼睛無辜的睜得很大,黑眼珠像黑石榴一般黑,單純至極。這種女孩最好騙,也最少有,琳達翻手覆雨,給她化了妝,買了新衣服,讓她從一個土丫頭變成一個灰姑娘。
最開始,她沒打算讓這個灰姑娘下海,凡事循序漸進,她想讓她自己跌進去,然後哭著求她,可是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灰姑娘,竟然勾走了她的男人。
該死,該死!
所有的灰姑娘都是立了牌坊的婊-子。
她偷偷聯係了一撥人,聚眾吸-毒,灰姑娘突然闖進去,順理成章,被一眾人壓著成為自己人。
灰姑娘害怕了,要走。
她當然如她所願,這樣的人走出去了又怎樣?
還不是一樣的被人踩在腳底當螻蟻。
果然,灰姑娘撐不下去了,她不敢找任何人,她隻相信當初給她送了新衣服的姐姐。
我找人給她找了個工作,後來才知道是苑家。”
琳達陷入了回憶,目光空洞的盯著桌子一角,仿佛那裏正在一筆一劃勾勒出所有的過去,她隻負責照著那些讀。
苑家那個時候家大業大,我又嫉妒了。她為什麽那麽命好,這樣還能活下去?”
於是我就偷偷去了唐城,她養母那個時候身體已經很差了,我給了錢,並且留了地址和電話,倘若她想讓萬達來城裏,可以聯係我。”
後來她養母死的時候第一時間聯係的是我,我沒有告訴馮曉,她依然每個月往家裏寄錢。萬達就拿著那些錢來找我了。”
琳達突然抬頭,目光微怔,“陳廣成,有個叫陳廣成的人,他喜歡馮曉,每個月都給馮曉錢,他不知道馮曉吸-毒。馮曉不想要,可又忍不了毒-癮,她很自責,她要自首。”
不過我阻止了她。我說萬達來了,你不能進去,你進去了萬達怎麽辦。她當時很惶恐,我好爽,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爽的簡直要發瘋。”
話突然就斷了,蕭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柔聲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她帶著萬達走了,消失了,我再也沒見過她。”琳達按了按頭,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一層痛苦,“她其實自始至終都很相信我,到死都喊我姐姐。”
死人不覺痛苦,愧疚全留給了在世人。
日複一日,痛苦逐年增加,像無形的針紮進了骨頭裏,在骨髓裏攪動。
還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死了記住的全是美好的。
……
佘南指骨敲打桌麵,又看了眼大屏幕,“你去查一下陳廣成都在哪幾個地方做過司機,跟誰做的最長。”
時間過去太久遠,人死的死,走的走,這個時候查任務很艱巨。
這件事情對方佳玉來說算是他就業以來的大案,這就是人生的轉折路口啊,他幾乎是高度積極配合,點頭,“好。”
陳昭君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轉椅麵向落地窗,盯著對麵的大樓,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起身,“聯係琳達,現在。”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陳昭君開口,“她可能會自殺。”
一瞬間,打電話的打電話,往外走的往外走。
陳昭君坐在主駕駛座上,雙手扶著方向盤,手指微顫,他閉著眼睛仔細回想琳達的住處。
突然睜眼,驅車前行。
……
苑子傾給佘南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她本來想送點吃的過來,可一想他最近忙的吃飯時間都不固定,也不知道上頓飯是什麽時候吃的。
你在哪呢?”苑子傾蹲在市局門口玩。
辦公室裏。”佘南示意方佳玉繼續給陳昭君打電話,“今天有點忙,你晚上準備做什麽。”
一嘴很隨意的問話。
甚至很敷衍。
苑子傾扁扁嘴,一抬頭,視線落到遠處拎著幾杯咖啡往這走的人身上,她眯了眯眼睛,平靜的回答。
還沒想好。”
佘南愣了一下,放下手裏的活,走到窗戶麵前,順手拿著陳昭君桌子上的望遠鏡,低頭一看,嘴角彎了彎。
現在沒什麽事,你上來。”
嗯?”苑子傾微微挑眉,四下看了兩眼,突然抬頭。
他們的辦公室在市局大樓的高層,這樣抬頭看其實什麽也看不到。
可是感情就像後天建立起來的血緣關係,無形中連接起來的脈絡深入兩個人的細胞血管,然後傳達著彼此砰砰作響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不要,你把喝咖啡的時間騰給我唄。”苑子傾仰著頭,對著那並不能看見人的方向笑。
她是還年輕,但該懂的道理還是懂的。
不過是個女朋友,不能把手伸到人家辦公室裏,那像什麽樣子。
佘南在那頭壓著聲音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望遠鏡,勾著嘴角說,“嗯,我女朋友真懂事。”
苑子傾一愣,隨後臉微微燙。
???!!!
一句長輩款的誇讚為什麽她聽出了曖-昧的氣息!
叔叔,你再這麽撩我我可就報警了。”
佘南一邊往出走一邊笑,“原地等我。”
嘖,原地等你。
我會的!
喲喲喲,看到沒,我連腳趾頭都不會動一下的。
神經病啊!
苑子傾一個人笑的花枝亂顫。
掛了電話,苑子傾看著任諾珂往這邊走,她依舊麵無表情,仿佛是公事公辦“要上去坐坐嗎?”
沒事,不用了。”苑子傾歪著頭笑,指著她手裏的咖啡,“把佘南的給我吧,他一會兒下來。”
任諾珂目光微微一滯,隨後勾出一杯遞給她,轉身走了。
苑子傾摸著下巴,嘴角含笑的看著這道修長又很有力度的背影。
嗯,女王氣場,不過她不喜歡。
從小就善於隱藏自己的苑子傾不管是先天的,還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她都已經具備很濃厚的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多時候一眼就能看穿一個人,然後依據客觀條件去迎合或者不動聲色的躲開。
在這個專案組裏,不管是花裏胡哨的陳昭君,還是腹黑君子蕭逸,又或者是霸王邵軍老幹部佘南,他們身上都有一種隱隱環繞的正直,舉手投足之間是能聞到的白色。
而這個女人身上,是囂張。
很隱晦的囂張。
她想著想著把咖啡遞到了嘴邊,喝了一口,眉尾微揚,味道不錯。
比速溶的好多了。
她還沉浸在這咖啡大概要多少大洋時,突然腰間裹上來一隻胳膊,隨後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後跌。
她大驚失色,直接撞進一個寬厚的懷抱,然後就是一道低沉又蘇的男低音裹著柔風鑽進她的耳朵裏。
沒看到你不察覺,看到你才發現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