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喲！”伴隨著一聲下意識的驚呼，在某種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司登突然猛地幾步踉蹌向前，然後結結實實得摔躺在了厚積著灰塵的地板上，同時，始終被她緊握手中的衝鋒槍也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間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圈優美的弧線後，無比精準得砸在了那塊大黑xiāng zǐ的外壁上。當兩者相觸的那一霎，隻聽見“叮”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響起，然後在片刻的靜默後，整個xiāng zǐ便開始劇烈得顫抖了起來。原本沉積在它表麵上的那層厚重的灰塵被盡數抖落到了地上，同時從xiāng zǐ的內部還不斷傳出有轉軸滾動和齒輪相扣的交擊聲。“倏——”得，幾道裂痕突然出現在了黑xiāng zǐ的外壁麵上，隨後位於裂痕下方的外壁板突然與整個箱壁分離了開來，連接著被隱藏在板麵後方的四條形似蜘蛛腿的自帶滑動輪軸的機械臂，作為支撐身體的支點將整個“xiāng zǐ”抬離了地麵。下一秒，最後幾塊黑色的箱壁麵終於應聲脫落了，出現在葛盡和司登眼前的是兩根黑粗長的槍管……和一枚位於正中央位置上的，點亮著紅色光芒的外光感應鏡頭。

    Prowler，巡遊者。【鐵血工造】的常規級地麵作戰單位。

    當看到敵人在自己麵前現出真身的那一瞬間，司登整個人都像是石化似的直接愣在了原地，但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見從前方不遠處傳來了“咚”的一聲震響，伴隨著撲麵而來的氣浪和裹挾在其中的嗆人的煙塵，視野中代表著巡遊者位置的那點紅色光芒突然消失了——趕在大腦進行思考之前，葛盡的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本能的反應，他立馬一腳踹飛了身前就近的一張鋼板桌，讓它砸落在司登和巡遊者之間，使得橫躺下來的鋼皮桌麵能夠正好將司登躺倒在地的身影整個遮掩在後，然後緊追著桌子下落的軌跡，他立刻拔腿飛奔了起來，在桌板轟然砸落的同時他一個跨步直接越過了桌子，欺身撞進了巡遊者的兩根槍管之間，趁後者因為剛剛被外力喚醒而同樣沒法迅速作出反應的間隙時間，直接將手上製式突擊步槍的槍口抵在了它的那枚冒著紅光的外光感應鏡頭上，然後扣下扳機，在貼臉的距離上直接射出了一長串脈衝彈——

    當彈頭衝碎鏡頭後，置於鏡頭後方的中樞核心自是不堪一擊，很快就被打成了一團麵目全非的篩子。

    至此，才從休眠中醒來，剛剛恢複了行動能力的巡遊者隻在huó dòng了短短數秒時間後，就徹底靜默了。

    “司登，沒事吧？”確認完敵人確實不再有任何行動反應後，葛盡這才回頭，衝桌板的後麵招呼道。

    “……”

    然而，沒有回應聲傳出。

    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從司登手上脫飛出去的司登MkII型衝鋒槍，葛盡挑著眉頭，繞過桌板將手上的手電照向地上——隻見在桌板的正後方，司登正抱著雙腿蜷縮著身子躺倒在地上，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鋼皮，絲毫不在意地上差不多已經全沾到她身上了的積灰，兩眼無神得放空向前方，嘴裏還同時低聲地喃喃自語著：“……我好弱，我真沒用，明明指揮官一個人就夠了，我隻會添亂……我好弱，我真沒用，明明指揮官一個人就夠了，我隻會添亂……”像個卡了殼的音頻播放器一樣不斷循環重複著這兩段話。完蛋，剛才鼓勵她的那一通話看來是全成放屁了，這狀態基本已經倒帶回最開始的時候了……一臉哭笑不得的看著努力想在燈光下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司登，葛盡慢慢地踱步到她身邊，蹲下身去，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幹嘛呢。”

    “……”

    “在為了自己剛才的表現而耿耿於懷麽？”

    “……”

    “安啦，誰沒個失誤的時候呢，突然遇到這種意料之外的失誤，一時反應不及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指揮官您現在說這些話毫無可信度，剛才您明明就反應得很快，根本不需要我這個累贅……”

    “你這是在拿我當評分標準麽？”輕輕捏住司登的鼻子，然後看著她手舞足蹈得拍掉了自己的手，葛盡一邊笑著說，“那你不是在找虐麽。盡管在戰術指揮官這個領域，我還是個實打實的新人，但在作戰方麵，我最不缺的就是實戰經驗，而你不一樣，現在的你就是一張白紙，空有代表練度的各種數據卻沒有任何臨戰方麵的經驗，在初次實戰的過程中不管吃什麽樣的癟都是正常的，所以現在你也用不著垂頭喪氣，等你以後隨著一步步的摸爬滾打開始逐漸進階向老兵後，你也會覺得今天自己的表現是再正常不過的。”

    “……真的麽？”

    “我有必要騙你麽？”彈了下女孩的額頭，葛盡一把扶起她的身體，然後幫她清理了一下沾在衣服和頭發上的灰塵，“可別忘了現在你還欠著我八千字的心得總結呢，這麽快就自暴自棄的話，我看你到時候能在心得總結裏寫出點啥玩意兒來。到時候如果我覺得不滿意的話，可是要打回去重寫的。”完事後，他拍拍女孩的臉頰，笑著說，“好啦，重整心情，繼續執行任務吧。現在已經明確了這裏潛伏著鐵血單位的事實，下一步就是要好好清理一下這裏，看看還有多少東西躲在黑暗裏伺機而動了——”

    他的話音，止於半途。

    “……怎麽了，指揮官？”因為燈光的緣故，司登並不能看到葛盡此時的表情，於是她連忙壓低下聲音，輕輕地問了聲。然而葛盡沒有回答，隻是將手上那把本屬於她的槍遞回給她後，轉身麵向剛才他們進來時的大門方向，並且舉起了槍……當周遭的氛圍重陷沉寂後，除了被兩人刻意壓輕的呼吸聲外，還有另一種聲音也在這時順勢溜進了司登的耳中。那是一陣由遠及近的窸窣輕響聲，正從門外像是走廊盡頭的位置不斷向這邊拉近著距離，間或有像是玻璃被打碎或者從上麵碾過去一般的聲音混雜入其中，後者的位置聽起來就要近不少了。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後，司登突然反應了過來，“好像是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走廊外的動靜，應聲而停。

    “躲開！”當象征“危險”的警告框從腦海中彈出的那個瞬間，葛盡突然猛地轉過身去抱住後頭一臉蒙圈的司登，朝之前那頭巡遊者倒下的方向用力一腳飛躥過去，而就在他撲身離開原地的那一刻，一連十幾個孔洞就伴隨著一陣爆豆般的射擊聲，憑空出現在了他們身旁的牆壁上，以及葛盡和司登原本所在的那一圈地板上——相隔著一麵牆壁，未知數量的敵人直接在走廊上朝門內宣泄起了火力，並未經過特殊防彈化處理的牆壁很快就被這陣迅猛的射擊轟成了一副破爛不堪的模樣，不時有大塊大塊的混凝土塊從一長串鄰近的孔洞中間脫落、爆開。所幸在第一波攻勢來臨之前，葛盡就已經抱著司登跳到了剛才那個巡遊者所在的房間角落裏，待到落地後他立刻放開懷中的女孩，同時一把拉過旁邊巡遊者的軀體，借由後者身上的防禦護甲所謂掩體——這是整個房間裏相較於其他東西來說，最不容易被子彈射穿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後，葛盡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一邊將手按住大腿外側，一邊深吸一口氣。

    “指指指指揮官，又又又又是我的錯麽……”可憐的小女孩這會兒已經蒙圈了。她一臉懵逼地看著透過那麵已經足夠破爛的牆壁上穿出的各種孔洞，已經漸漸顯露出真麵目的敵方陣容——共計三隻巡遊者，然後突然像如夢初醒似得猛地轉過臉去將驚惶無措的目光拋向了身旁的葛盡，“是我剛才發出的聲音把敵人引過來的……指揮官！您怎麽了？受傷了麽？！”這時她才注意到葛盡在黑暗中的動作。聽到她愈加驚恐的詢問聲，葛盡撇起嘴角，搖了搖頭，“別慌，小問題，剛才在躲閃的時候被子彈擦了大腿一下……”

    “這哪是小問題！得趕緊止血才行，不然流血過多的話……啊我身上沒有帶繃帶和藥，怎麽辦……”

    “所以我一直都在跟你強調說要冷靜點啊！”話音中突然摻上了一絲極不耐煩的意味，葛盡伸出手，一把攬過身旁不知所措的女孩的肩膀，將她抱入懷中，貼近到她的耳邊語速飛快得說，“拿出你身為戰術人形的素養來，好好聽我接下來的話，現在外麵的敵人正朝我們這邊集火掃射著，都到這時候了要是你再不拿出點自信來的話我們倆就得一塊兒死在這裏！在這個距離上我的製式突擊步槍已經發揮不出什麽殺傷力了，幸好剛才收拾裝備的時候我往懷裏揣了點好東西，一會兒就由我跳出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我記得你自己是有隨身攜帶手榴彈的吧？等我跳出去以後你就把那玩意兒用力往敵人的方向扔過去，能炸到敵人最好，炸不到也無所謂但一定要保證能把它扔到牆邊上，然後聽到我說開火的時候你就朝敵人玩命射！”

    “可……可是，我——”

    “能不能做到！”

    “……不知道！”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用力揉了揉女孩的腦袋，葛盡卸下自己的製式突擊步槍放到一旁的地板上，然後從防彈衣的子彈帶中摸出了三枚手雷。借著戰術手電的光，司登看清楚了，那分別是兩顆電磁脈衝雷和一顆高爆手雷。按下那兩枚電磁脈衝雷頂部的啟動端，葛盡再次深吸一口氣然後一個借力從地上改坐姿為蹲姿，直接把那兩枚電磁脈衝雷瞄著牆壁上已經被打出的其中兩個較大的缺口用力甩了過去，然後他連看都不看那兩枚雷有沒有甩出牆外，順手一把抄起地上的高爆手雷徑直就朝外麵用力一蹦，躥了出去——

    就在他行動的那一刻，EMP引爆！一陣刺得rén pí膚發麻的電磁脈衝瞬間炸起在並不寬敞的樓道中！

    “噶噠噠噠——”正麵吃中兩發電磁脈衝的攻擊，讓三個巡遊者的射擊動作都出現了一次微妙的間隔和卡頓，但很快，強大的中樞回路就將整個軀體的掌控權重新握回到了手中——考慮到將來所需作戰的環境之複雜，每一個戰術人形的邏輯核心在設計之初就被添加上了各式各樣的防護性功能，其中就有關於強電磁脈衝的抵禦能力……盡管作為量產型的兵種，巡遊者這樣的基礎單位所采用的中樞核心必然不可能和戰術人形所使用的相媲美，但在基礎層麵的抗性上，該有的大家基本都有。強烈的電磁脈衝隻讓這些巡遊者體內的中樞核心暫時離線了幾秒鍾便再無法起到更大的作用了……但饒是如此也已經夠了！因為葛盡需要的就是這幾秒鍾的時間！

    看準敵人們失去行動能力的間隔，葛盡在向著房間另一個角落飛奔的過程中，甩手就把手上已經按下啟動鍵的高爆手雷扔了出去——同時出手的還有他背後的司登，當看到自家指揮官的動作時，她便也一咬牙，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把手上作為自己這一型號的戰術人形標配裝備的手榴彈朝著敵人所在的方向就是一丟！

    “轟——”

    “轟——”

    接連兩聲震耳欲聾的轟爆聲裹挾著一陣熾熱的氣浪和一地的混凝土碎塊橫掃向四方！同時由爆炸所產生的強烈衝擊力和蓄積在內的數量驚人的破片不但輕易撕開了為於最中央位置上的那輛巡遊者的護甲，直接毀掉了它的中樞核心，還瞬間在本就脆弱的樓道牆壁上炸開了一個碩大的不規則缺口。當昏黃的斜陽餘暉透過這塊新啟的缺口灑入到過道中，直接點亮了兩個人的視野時，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裏傳來了葛盡的咆哮聲，“就是現在，開火！”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一邊大聲喊叫著權當是為自己鼓勁，司登一邊從掩體後探出身來，朝著位於缺口右方的那台巡遊者傾瀉出了一整個彈夾的火力！當子彈紛紛從槍口中歡跳著射出，並最終刺破了巡遊者外層的護甲，最終刺入了那枚核心時，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那台巡遊者瞬間就癱倒在了地上……

    而一同癱倒的，還有另一台巡遊者。突然從缺口外降臨的一槍，徑直貫穿了它的軀體……以及核心。

    “您需要的子彈已經送到。”當巡遊者頹然癱倒後，M14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了語音頻道中，“還需要其他的配送fú wù麽？”

    “一管止血泡沫，和一塊眼鏡布。”

    被剛才爆炸時的氣浪掀倒在了地上，頂著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葛盡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起身，朝司登的方向走去。後者這會兒依舊端著那把已經打空了彈夾的槍，愣愣地保持著蹲姿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得看著缺口外昏黃的陽光。待到葛盡走近到她身邊，把她的槍口壓低後，她才慢慢地轉過臉來，將目光挪到了自家指揮官的臉上。

    “看，這不是做得很好麽？”將手掌按在了女孩的腦袋上，葛盡一邊輕輕地揉著，一邊笑著說。

    “……嗚哇！！”而隨著他的這一聲話音輕落，女孩的眼眶中瞬間就漫出了兩行熱淚。她一把緊抱住指揮官的腰，把頭埋進葛盡的胸口中，一邊斷斷續續得抽噎著，說，“指，指揮官……我做到，我，我做到了，我居然做到啦！嗚哇——”

    這一刻的她，哭得像個真正的人一樣。

    噢，不對……從一開始，她們不就都是真正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