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頭

    

    忽然頭頂一個聲音傳來：。好！好一個指天為姓，好誌氣，好魄力。希望你能永遠記得這句話。那麽這位小友又叫什麽呢？隻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持著一枝拂塵，手捋著胡須，盤坐在他們頭頂的橋梁邊上，低頭看著他們，問。

    老神仙，我叫白靈。小一點的那個孩子很幹脆地回答。

    好名字，老頭繼續問：今日正值仲夏之夜，銀城佳節，兩位小友不去祭雪，卻躲在這個橋洞之下，不知為何。

    雪祭，乃霧海雲城特有的節日。每年仲夏時分，銀城便會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祭雪。屆時，入夜之後，人們會舉辦各種huó dòng，祈福，還願，猜燈謎，吃海棠糕，放雲燈，遊畫舫，等等，直至午夜時分才結束。第二日，銀城便會在一夜之間，覆上一層純白色。銀裝素裹，如夢如幻。人稱仲夏之雪。

    不過這雪並不是常見的冰雪，而是一種叫雪海棠的花，。這種海棠花，隻生長在雲州之內，霧海之巔的九嶷山上。每年仲夏時分，雪海棠就會在一夜之間紛紛盛開，又在一夜之間一一落盡。夏風一吹，這種綿綿如絮，純白如雪的花，就會穿過霧海，最終飄落在銀城之上，把一切都染上白色。據說，銀城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被老人這樣一問，兩個孩子卻都沉默了。片刻， 那個叫白靈的男孩才低聲回答：我們是孤兒，逃難至此，沒地方落腳，才躲在這個橋洞下過夜。

    唉，老頭忽然長歎一聲，望著夜空，道：今夜良辰美景，月華如霜，你兩本該與父母共享天倫，卻淪落至此，實是於心不忍，老道有意度化你們，且看你們悟性如何。我這裏有兩個字謎，你們答的對了，我便收你為徒，去尋那長生極樂之道，答的不對，我也為你們尋一處人家，讓你們有個去處，你們看怎樣？

    好啊，好啊，你快說！那個叫白靈的男孩急急答道。另一個卻沉默不語。

    莫急，這位小友還沒說話呢。老人看著另一個孩子，緩緩道。

    好，那孩子想了片刻，終於回答：不過，若我答得對了，你隻需回答我幾個問題便可，答的不對，也無須操心，我自尋去處。

    既然如此，也好，那請這位白靈小友先來吧。老人望著天上，開始出題：聽好了，明月在上，一個周天，亡靈之下，一個輪回。隻猜一個字便可。

    那個叫白靈的男孩，呆呆地看著漫天的星辰，皺起了眉頭。忽然，靈光一閃，笑逐顏開，道：我雖然識字不多，卻也猜的出來。明月之上，轉一個周天，便是白日，而亡靈一個輪回之後，便是重生。日在上，生在下，那就是那天上的星星了。我說的對不對，老神仙。

    甚好，甚好，老頭撫掌而笑。繼續道：接下來，輪到這位小友聽題，且看，有你無我，有天無地，有他卻無它。老頭指了白靈，然後又指向天上明月，慢慢說道。

    男孩卻不回答，思考了片刻，然後指向了河堤之上。隻見堤之上，行人熙熙攘攘，燈火闌珊，一片通明。白靈不明白，便問：怎麽說。

    老人笑而不語，隻是看著男孩，滿是讚賞之色。男孩忽然問白靈：你看到了什麽？

    人群，畫舫，燈，還有好多好多星星。白靈回答。

    便是人了，你字有，我字沒，天字有，地字卻沒有，他有，月亮為它，而卻沒有，不是人，是什麽。男孩解釋道。

    妙哉，妙哉，卻是老頭忽然插嘴：你倆天資奇絕，悟性頗高，又相依為命，不如起隨我一起往那海外仙山，修仙煉道，以求長生，如何。

    好啊，好啊。白靈高興得跳起來，不住地拍手。

    另一男孩卻沉默了片刻，道：老道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來此處，卻是有求而來，你隻需回答我幾個問題便可，不必勞心。

    老頭聽了，眼裏滿是惋惜，隻好道：既然你執意如此，也罷，我乃海外蓬萊仙山修道之人，因事雲遊至此，今日有緣相見，隻是不知他日是否還有緣再會。不過，修仙煉道之事，本就強求不得。你神色之間，多在霧海中觀尋，想必是為了那傳言中的九嶷仙山而來。你身世坎坷，執念深重，此生注定多劫多難，你須緊持道心，謹慎前行，以免萬劫不複。那九嶷仙山就在這霧海之中，至於能否穿越這霧海，就看你的緣分和天意了。老道言盡於此。就此別過。

    在那？在那？這回卻是白靈追問。

    老人忽然一指天際，道：哪裏便是了。

    男孩順著他的手望去，隻見霧海白茫茫一片，與天際連接在一起，而在海天交界處，月亮之下，一點白色與漫天星辰混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無從發現。

    什麽，你說那個小白點就是九嶷山。白靈張大了嘴巴。

    老人點了點頭，對白靈道；你倆道個別，這就隨老道去吧。

    白靈卻十分不舍：哥，我們一起走吧，那九嶷山那麽遠，在天上呢，再說，霧海也不知過不過的去，跟這位老神仙走不就行了。

    男孩卻擺了擺手，道：你跟他走吧，我既然要尋這九嶷山，就決不會半途而棄，更何況， 你又怎麽知道那海外蓬萊，就比這九嶷仙山近了。

    白靈隻好道：既然這樣，那你好好保重，日後有難，便去找我，即使兩肋插刀，我也一定會幫你的。說完眼眶竟然濕潤起來。

    男孩卻道：你去吧，我倆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現在分道楊標，又何必哭哭啼啼。以後有緣再聚就是了。

    走了，走了。老人在招呼著白靈，就要離去。

    男孩卻忽然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問罷！老人回答。

    天道何在？男孩看著老人，問。

    天道自在人心啊。老人指了指他的心口處，說完，帶著白靈，慢慢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天道自在人心！他喃喃地重複著老人的話，獨自站在橋墩下，看著滿街的煙火，漫天

    的星辰，目光逐漸恍惚起來。

    天地之間，再次之剩下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