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夢裏不知身是客:在山的那邊,在海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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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紀墨好奇問。
小龍趴在敖白懷裏,努力探身去看,說:“咦?爸爸,我和王兄沒有撿到這個呀。”
獸神啊!”一旁看著的肖佑驀然發出大喊,他撲扇著翅膀,連蹦帶跳地朝那陳舊的布囊撲了過去,趴在上麵激動得發抖,嗚咽出聲。
紀墨愣住了,忙過去拍拍雛鷹的背,問:“怎麽了肖佑?這個、這個東西你認得?”
雛鷹泫然欲泣,點點頭,沉痛地說:“這是我家的藥囊,我親眼看著母父做出來的。看,這個洞、這個洞,還有這個洞,都是被我弄破然後母父重新補好的。”
敖白眉頭開始緊皺,和容拓對視,黑汀心裏也七上八下的,直覺這件事不可能簡單。
……怎麽會這樣?”紀墨錯愕地問,任憑他再怎麽思維敏銳,也沒法猜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小龍擔憂地看著肖佑,心愛袋子失而複得的喜悅之情都被對方的失控情緒給嚇沒了。
肖佑,打開看看可以嗎?”紀墨好聲好氣地商量道。
雛鷹點點頭,其實他心裏更著急,因為這個藥囊傳遞的消息實在太多、太複雜了——聽他們說是鷹人送還的袋子,是哪隻鷹?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知道我還活著?
紀墨征得雛鷹同意後,手腳麻利幫忙拆開藥囊,安慰道:“別著急,不管是誰送來的,先打開看看再說。”
那小小的、陳舊的、充滿生活氣息的藥囊被慢慢打開,紀墨小心地把裏麵的東西倒出來:
幾粒鬆果大小的彩色石子兒,一枚野獸牙齒,幾根鷹羽。
僅此而已。
紀墨最後幹脆把藥囊整個翻了過來,真正是翻了個底朝天,他把兜底朝雛鷹亮亮,說:“沒有了,就這三樣東西。”
肖佑卻已經喜極而泣了,他連連搖頭,帶著哭腔說:“夠了!夠了嗚嗚嗚~有這些就夠了!”他先俯身去嗅那幾根鷹羽的味道,極力辨認,又哭又笑,從來沒有過的失態。
嗚嗚嗚……夠了,夠了!”肖佑趴在那三樣東西上,反複地念叨,顯得極為的感激和感恩。
沒有誰開口打斷雛鷹,包括小龍。不過,現場還有個懵懂無知的小海鹿,小家夥本來是窩在容拓懷裏昏昏欲睡的,被肖佑的哭聲吵醒後,容革革覺得十分奇怪,恰好容拓又站得離桌子近,容革革好奇之下,抬腿就輕輕戳了痛哭流涕的肖佑一腳。
哼哼?”你怎麽哭啦?
容拓發現了趕緊後退,按住小海鹿的腿輕訓道:“革革,你幹嘛呢?好端端的踢肖佑做什麽?真是欠揍。”
嗚嗚嗚~”小海鹿掙紮起來,他心裏委屈,可惜他還不會說話,被訓得大眼睛霧蒙蒙。
敖白抬手拍了拍小海鹿的背,哄了他一把,勸道:“抱好了,別罵他。”
小龍不知所措地看著,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讓紀墨悄悄攔住了。
好半晌過後,雛鷹終於停止了哭泣,再次抬頭的他,眼裏已經沒有之前孤苦無依、寄人島上的小心翼翼和拘謹,而是閃著希冀的光。
肖佑抽噎著,愛惜虔誠地用翅膀尖兒撥弄著那幾粒石子,介紹道:“敖沂,這是我的玩具。在我家裏,像這樣的石頭,還有很多,很多很多!我母父特意編了一個籃子給我裝著,滿滿的一大籃!”當回憶從前的時候,雛鷹忍不住閉著眼睛,幻想自己還住在古木森林的樹屋裏,一推開門窗,外麵就是婆娑的綠葉和累累的果實。
夢裏不知身是客,古木森林就在山的那邊、在海的那邊。但當睜開眼睛時,終究要麵對現實。
——緊緊擁抱著三樣部落家中的舊物,肖佑根本舍不得鬆開。
小龍趕緊點頭,驚歎道:“那、那麽多嗎?我沒有那麽多石頭,不過我有很多貝殼。”
肖佑笑笑,繼而又指著那枚野獸牙齒,鄭重介紹道:“喏,這個就是守護毒龍果的鱷獸的牙齒了,是我祖父給我的。”
牙齒呀?革革有多哦。”小龍好奇伸爪點點那枚鱷獸牙齒,順便提起道,“革革家裏很多牙齒,不過那是鯊魚的。”
紀墨看著那幾根鷹羽,詢問道:“那,這幾根羽毛是……?嗯?”
肖佑的眼神變得更加的柔和,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上掙紮求生時看到陸地一樣,他語氣輕快地說:“這是我們部落第一大勇士布魯的羽毛!”
你確定嗎?”黑汀忍不住問了一句。
肖佑篤定又崇敬地笑了笑,“當然!布魯是我祖父最信得過的勇士,經常來我們家,我的飛翔技巧,有一小半還是他教的呢。”
布魯?”紀墨皺眉嘀咕了一句,“哎,我怎麽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敖白無奈提醒道:“就是當初從聖湖抓走你的那隻鷹。”
哦!”紀墨猛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對了,怪不得,我想起來了,那時我確實聽到過布魯這個名字,也就是他,給我送來了食物和清水。”
敖白摟住伴侶,微微收緊手臂,阻止其繼續回憶那可怕的事故。
呃~”肖佑僵住了,完全反應不過來,其實他挺可憐的,因為之前海陸兩族發生恩恩怨怨時,他甚至還沒有出生……但那總歸是他的族人,因此肖佑隻能代為道歉:“其他族人不敢說,但布魯心地真的很好,他是最受敬重的勇士——好吧,你們要恨,就恨我的祖父吧,不過他已經死了。所以,你們能改成恨我嗎?”
紀墨忍笑拒絕道:“仇恨可以轉移嗎?俗話都說了,冤有頭債有主,除了弗萊,我恨的鷹人都已經死去,與你無關,你不必什麽都攬在身上。”
隻有小龍聽得一頭霧水,他扯扯紀墨的袖子,小小聲打聽道:“爸爸,你被鷹抓走嗎?我、我怎麽不知道呀?”
紀墨聽了更是大笑不止,親昵地蹭蹭孩子的額頭,解釋道:“哦,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啊。”
小龍磨磨爪子,鬱悶極了,說:“哎呀呀,為什麽我總是沒有出生?”小家夥指的是家長提起的好多件他不知情的大事,詢問緣由後得到的解釋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出生,這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這下連黑汀都被逗樂了,他提醒道:“小王子,不管是誰,都隻能出生一次!”
大家都笑了起來,現場氣氛有所緩和。
但敖白畢竟是龍王,他笑完了之後,不得不思考:布魯為什麽會知道肖佑在海島上呢?
小白龍的想法是自然而然生發的,但略微一琢磨,卻覺得後背發涼。
事關封海的安全,身為護衛龍領隊的容拓思考得更為尖銳而深入:肖佑,你說你家破人亡、被弗萊追殺逃命,現在住在海島上,怎麽那個布魯會用這樣的方式給你送東西呢?
雖然敖白和容拓都沒有把所思所想說出來,但他們的情緒都發生了變化,肖佑喜極而泣的笑意尚未褪去時,就敏銳地察覺到了龍族的微妙心態變化。
糟糕!我的獸神啊 ,他們不會誤會什麽吧?
肖佑的眼神立刻布滿了驚惶和緊張,他急忙正麵解釋道:“我不知道布魯為什麽會知道我在海島上!當初部落出事的時候,布魯不在,祖父讓他去鱷獸穀了,查看龍果的成熟情況。所以自從家裏出事後我就沒有見過布魯……我、我之前甚至以為他已經被弗萊設計殺死了,真是獸神保佑,原來他還活著,原來他知道我也還活著!”
在遭遇親人突然被害身亡的雛鷹眼中,突然有個信得過的強大族親還惦記著自己的死活、還通過這樣的方式給自己遞消息,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是漆黑夜空中的一顆啟明星。
紀墨努力思考後,試探著猜測道:“看來沂兒的袋子丟失後,是被布魯撿到了。其實就算是雄鷹也飛不過寬廣的西西裏海、找到這個島上來,所以布魯有可能是通過這個袋子、或者通過其它渠道,得知了肖佑的存在。”
肖佑鬆了口氣,感激地看著紀墨。
但容拓聽完心卻縮得更緊了——其它渠道?那個叫布魯的鳥|人還能有什麽消息渠道?
敖白沉吟良久,目光放在桌子上布魯送來的三樣東西上。
——不管怎麽說,至少也得弄明白布魯為什麽會知道肖佑在島上!容拓心裏暗想,他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調調兒,嚴肅地看了敖白一眼。
敖白神態自若和容拓對視一眼,他們之間也很有默契,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如果布魯是通過獸皮袋子得知了肖佑的存在,那倒不必太過憂心;但是,假如布魯是通過聖湖、通過肖佑本身、甚至是通過家裏的哪條龍得到了消息的話,那還得了?
——難道西西裏海龍族要被迫進行內部大清洗了嗎?
這種事情要是沒有調查清楚,絕對是巨大的隱患!
容拓牙根緊咬,以他的火爆脾氣,若是查出手下有裏通外敵的護衛龍,那真是沒法忍。
敖白閉了一下眼睛,暗示同伴冷靜。
肖佑,你不必太過緊張,這件事我們會去查清楚的。”紀墨直言安慰道——這種時候穿越魚的大腦往往轉得不那麽快,因為畢竟他成長於一個相對和平安寧的世界裏,從小到大,連打群架都沒親眼見過。所以這就屬於小白龍希望暗地裏、悄無聲息解決掉的“某些事情”。
容拓沒有再說什麽,低頭忙著應付調皮搗蛋的小海鹿。
倒是黑汀非常不安——準確的說,是慶幸又不安:慶幸的是自己處理得當、及時向上級匯報了異常;不安的是今天這事兒偏偏被自己的巡海小隊撞上了,少不得被多問幾句,甚至……唉,黑汀暗自憂愁歎氣。
對了,容拓還是敖白,隻有你倆熟悉鷹人,不如從明天開始,我跟著你倆輪流抽空去巡幾次海吧?看看能不能再碰上那個叫布魯的鷹人。”紀墨建議道,既然是陸地獸人,他就不大放心讓黑汀他們去應付,主要擔心他們吃虧,要知道猛禽部落外麵的古木河中可是死過一條蛟龍的。
行呐。”容拓笑眯眯答應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他心裏是很有壓力的,因為敖白紀墨給了他足夠多的信任、把西西裏海的護衛龍交由他統領,容拓不想辜負那份信任。
敖白同樣點點頭,當看著伴侶時,他的眼神深邃又深情,說:“你別擔心,這件事我們看情況處理吧。”
好。”既然是敖白開的口,紀墨毫無疑慮就相信了。
——看情況處理?你們準備怎麽處置布魯?
旁邊肖佑慌了,他在極度緊張之下,觀察力和思維反應能力爆發,他確定自己肯定猜中了些什麽,因為他曾親身經曆過血腥暴戾的內鬥。一想到某些恐怖畫麵,肖佑頓時毛骨悚然,他無措懇求道:
別傷了布魯的性命,可以嗎?也許布魯隻是想打聽我是不是還活著而已,別傷他,他沒有惡意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