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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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一切,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就徹底煙消雲散了。重新恢複平靜的龍君起床後神清氣爽,他精心挑選衣裳,給自己梳了個瀟灑的頭型,戴好了發冠,整理好組纓,站在金碧輝煌的殿宇下,細致勻停,恍若天人。
夷波暈頭暈腦套了件上衣,一邊穿一邊斜眼瞥他。難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夢嗎?她看見一個不成人形的龍君哭哭啼啼追憶往事,想到傷心處簡直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現在再細看,眼圈沒黑,臉也沒浮腫,反而皮膚更光潔,精神更奕奕了……她偏過腦袋思量,已經分不清昨晚的事是真是假了。也許龍君就是這麽特立獨行,比如她,要是有難過的事,起碼糾結上兩三天,大神嘛,站得高看得遠,小小鬱結一下,風過無痕了。
她低頭,扣好了扣子,看見妝台上那副耳墜,又開始長籲短歎。好想戴上,戴上一定很漂亮。這是龍君送她的唯一一件飾品,雖然才買了一錢銀子,瑪瑙是假的,鉤子也是銅的,但她就是喜歡。
比在耳朵上,太稱她了!有時候不得不感慨,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反倒比真金白銀做出來的更漂亮。
龍君見她還在磨蹭,不耐煩地催促她,“快一點兒,今天日程很緊,要把內丹送到玄姬宮,還要去拜訪熒惑星君。”
關於天上的星宿,夷波知道的並不多,但對這位熒惑星君倒有耳聞。據說他是火之精,乃赤帝的兒子,平時無所事事,十月方受命,然後就發大招,光照八十萬裏。不過熒惑星在人間的名聲不太好,基於他神神叨叨、行蹤不定的特性,一般有他出現,就會讓人聯想到戰爭和死亡。但是據龍君說,這位星君的壞名聲,完全是出於其他四星對他的羨慕嫉妒恨。他明明是巡行天下的火神,硬被扭曲成戰星、凶星。熒惑之主,長養萬物,他是一位需要被珍重待之的星君,隻要不發火一切都好,可是一旦惹他發火,災厄疾病接踵而至,也是不爭的事實。龍君覺得這個可以理解,誰惹毛了他都會不得好死呢,何況這樣一位出身顯貴的星君。
夷波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去拜訪星君?”
四五百年沒見了,有點想念啊。”龍君垂手撫撫腰上的香囊,沒有抬眼看她,因為害怕動搖。他這是打算給她找婆家了,熒惑君光棍打了上萬年,對愛情要求太高。自從被女神宵明拒絕後,失戀整整六千年,到現在還是孑然一身。通常都受過情傷的人特別談得來,於是相對於那位上神來說,年輕得不要不要的龍君和他成了忘年交,且稱兄道弟,十分投緣。龍君這次遇到了大/麻煩,想來想去,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把傻鮫嫁出去,隻有如此才能讓一切回到正軌。可是嫁又不能隨便找個人打發,再三考慮,隻有熒惑君最合適。
星君顏好腰軟易推倒,隻要是女性都會喜歡他。”龍君在旁吩咐,“打扮得漂亮一點,給上神留個好印象。”
跟他去見朋友,是打入他生活圈子的最佳途徑。夷波高興不已,那就打扮起來吧,耳墜上尖尖的彎鉤在耳垂上比劃了下,覺得下不去手,轉頭看龍君,“小鮫也想漂亮,可是戴不了這個。”她伸手放在他的掌心,“幹爹幫我吧!”
龍君很苦惱,“當時就說不讓你買的,你偏不聽,現在為了戴上自討苦吃,還要勞煩本座。本座可是大神啊,幹這個是不是太接地氣了?”一麵說,一麵揪住了她的耳朵,把銅絲抵在那綿綿的耳珠上。
長老們來請安的時候,到了簷下正聽見這樣的對話——
就這麽插/進去嗎?你會痛的。”
不要緊,小鮫忍得住,幹爹來吧!”
龍君哧哧喘了兩口氣,“本座有些狠不下心啊。”
小鮫已經做好準備了。”
龍君沒再說話,顯然已經采取行動了。然後聽見夷波哀哀呻/吟:“啊,流血了!”
本座說了不要的……”
小鮫不怪幹爹,是我自己願意的。”
龍君很心疼的語調:“這樣會發炎吧?龍的唾沫能使傷口痊愈,本座給你抹一點吧!”
唾沫放到水裏就衝散了,幹爹直接舔吧……”
直接舔……門外的長老們紛紛被雷得倒地不起——這也太奔放了,簡直受不了。這種體位,鮫人一族是永遠無法完成的,隻有龍能行,因為體形修長,打兩個結都可以,更別提直接上嘴了。君上果然是道行高深啊,不愧為全名偶像,什麽花樣都玩得轉,海族決定崇拜他一萬年。本來還擔心他能不能應付,現在看來的確是多慮了。
阿彌陀佛,好黃暴!怎麽辦,壁腳聽得如此激動人心,來得真是剛剛好。大家平時雖然也有課外讀物,但怎麽比得上真槍實彈的現場播放來得逼真。還有這聲優,低音炮和草莓音,華麗麗的蘇翻全場。石耳長老糾結地端著蓋盅進退維穀,現在進去,會不會被龍君滅口?還是再等等吧,估摸好時間,等裏麵的二位盡興了再去打擾。不過男鮫一般需要一個時辰左右才能完事,不知道龍是怎麽樣。萬一要花上一整天,那他們就一直侯在門外?似乎不太好吧!
殿內又有聲音傳來,是夷波的抽泣聲,“幹爹看,腫了。”
說了你又不聽,還要繼續嗎?”
要,幹爹輕一點,不要一下子……唉唉,可以先摸一摸……”
簡直聽不下去了,沒想到夷波看似不怎麽靈光,卻有如此忍辱負重的決心,一邊叫著幹爹,一邊幹這種事,節操大概是顧不上撿了。眾長老紅著老臉相視一笑,點蒼長老比了比手,表示大家請回吧,留在這裏無濟於事,裏麵正忙呢,忙不完也沒空喝大補湯。
長老們都離開了,鏡子前的夷波轉動腦袋照她的耳墜子,這種款式很配她,小臉兒稱得又白又嫩。龍君化出原形給她含了含耳朵,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不過她對他的原形並不感興趣,也沒有品咂出別的味道來。
龍君卻明顯心慌意亂,在她身後轉了幾圈,強作鎮定,“好了,現在可以走了吧?”
她高高興興出門,看見門前的台階上放著一個盅,拿手一捅,把外麵包裹的氣泡捅破,呈到龍君麵前,“幹爹吃早飯。”
盅蓋上明晃晃地寫著“十全大補湯”,揭開蓋子看了看,果真是些壯陽的藥物,鹿鞭、肉蓯蓉,切了片浮在湯麵上。龍君想了想,昨天晚上確實有點損耗,也該補一補的,便仰脖一口喝盡了。行宮外的浮車已經備好了,他瀟灑地一抖袍角,帶著傻鮫坐上去。怪魚緩緩遊動起來,越遊越快,往玄姬宮風馳電掣而去。
《山海經》上關於南海的描述,其實並不詳盡,具體的分布應該是啞海在南海以南,南溟在啞海以南。因為海域太廣,從啞海到南海有很長的一段水路。龍君是南海海主,啞海屬於邊陲,三百年來戰事頻發,最後龍君不得不將辦公地點挪到了啞海。然而南海畢竟是他的天下,得知他回鑾,海族幾乎傾巢相迎,黑壓壓的隊伍綿延了兩千裏。夷波這才感覺到身為海主究竟多有麵子。回到主場的這種驚天動地的氣勢,遠不是潮城一個小小城池能夠比擬的。
難怪長老們要拚死留住龍君,就像地方武裝和正規軍搶首領一樣,人家能夠提供的是全套的排場和榮耀,啞海能拿得出手的隻有人文關懷和無窮無盡的熱情。還好龍君不是個戀棧的人,萬萬海鮮之上的身份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下了浮車,親切地揮揮手,就帶著夷波進了玄姬宮。
那些企盼海主能夠留下的海族們不由有些灰心,“看見了嗎,君上身邊有個鮫女,長得妖妖俏俏,一看就是個狐狸精。”
明明是條魚啊…”
狐狸精會變化的嘛,會吸人精血,直到精盡人亡。”
這個倒不用擔心,海主是神龍,比狐狸精高段多了,就是青丘九尾狐在他麵前也不敢造次。”
難道真的是在討論狐狸精的妙用嗎?當然不是!隻是覺得那個鮫女勾引了龍君,弄得南海無主,實在很可恨。
夷波對別人的議論渾然不知,她隻是亦步亦趨跟著龍君,兢兢業業擔任好活動儲物袋這一重要角色。她的肩上搭了個褡褳,前後袋子裏裝著龍君擺造型時所需的一切道具,比如扇子、荷包、八心八箭帶鑽小鋼刀,以及馬上封侯青玉權杖等等。
龍君入了正殿,命人去通傳,玄姬宮的宮婢們不敢慢待,急匆匆呈報,又急匆匆把玄姬抬了出來。
龍君俯身看錦墊上的大海龜,大概是現了原形之後不再那麽注重身材了,玄姬的背殼沒見長,肉卻多出來好些。因為胖,行動愈發遲緩,伸出脖子昂起頭,看見他,眼裏有那麽一絲的羞赧,但更多的希冀。
龍君很客氣,對她拱了拱手,“上次邀夫人至潮城赴宴,不想中途出了這樣的意外,令夫人蒙羞了。這一個月來本座天涯追緝,終於將禍首繩之以法。內丹已經替夫人取回來了,原物奉還,但本座對夫人,實在是深感愧疚。若以後夫人有用得著本座的地方,隻管吩咐,本座願為夫人效犬馬之勞。”
夷波從錦袋中把內丹倒出來,交到玄姬的婢女手上,婢女把內丹喂進龜口,一時瑞氣千條,霞光萬丈,龜形漸漸開始幻化,還原成了美人的形象。隻不過這美人有點發福,臉頰都鼓起來了,下巴層層疊疊,足有兩三道坎。
玄姬夫人向他道謝,語速還是慢得那麽徹底,欠身道:“多謝龍君為我尋回內丹,我現在變成這樣,也是因為自暴自棄了。那個……”她也發現自己胖得不成樣,十分不好意思,打著圓場說,“龍君的恩德,玄姬不敢相忘,等我減肥成功,再到潮城拜會龍君,感謝龍君的再造之恩。”
她說這段話花了半天,龍君耐著性子聽完,剛想推讓一番表示事是在自己地盤上出的,理應自己負責,她已經轉身往後殿去了。這次走得倒很快,大概因為知道自己形象欠佳,不願意在外人麵前多逗留吧!龍君看了夷波一眼,夷波笑了笑,“南海夫人體態豐腴,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沒接話,帶她出宮,遙遙向西方一指,“熒惑君住在離此九萬裏的太微艮,我們這就去拜會他。”
九萬裏……”夷波吸了口氣,“實在是太遠了。”
不遠。”他輕輕一挑嘴角,“鯤鵬展翅,扶搖而上九萬裏。本座難道還不如他?”
他帶她躍出水麵,海上立刻狂風大作,身下聚起了雲陣,他的原形隱於雲霧之後,身長千裏,每個鱗片都大如車蓋,實在令人恐懼。
她呆住了,抓住他的頭角,結結巴巴問:“幹爹……打算……這麽去?”
龍君擺了擺身軀,“讓你記住本座偉岸的樣子,將來就算嫁了人,也不能忘記我。”說到最後居然有點小小的幽怨,忙打住了,振翅奮起,伴著風雷,聲勢浩大地向太微艮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