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白衣翩翩男子揮著手中 ‘凝寒’，斜眼打量躺在一旁的壯漢。“繼續睡吧，頭頂油燈正紅，魂域安穩，安心睡就是了。”

    “……”趙戍沒能分辨出眼前人，隻認得他手中 ‘凝寒’，張嘴喊叫，但喉嚨封死一般，隻出氣，無發聲，身體透支，沒能起身，掙紮之餘，心急地抖著手要去抓眼前的什麽。

    “你在遊離燈控製內，動彈不得的，還是好好歇息吧……”佐修航話音拉長，握緊 ‘凝魂’，甩袖離去。

    隻剩四個被毒蜂蟄後的 ‘病人’紛紛醒來，又睡去。

    佐修航手中’凝寒’卷成一團，放進布包，背在身後。從懸湧門出，跳入海，遊至黑漆漆的海麵。從遠望去，一枚藍色圓點搖曳，那是他在此閉目打坐，幾十條藍色發光魚伴著他，為他墊起個圓形床榻。

    “喂……，下麵有人嗎？”清脆聲灌頂。

    佐修航沒有理會，他知頭頂洞口有人呼，他沒應。

    “誒……下麵是不是有人在啊？”回音繚繞許久，可依然沒有回音。一個身披破舊樹葉的少女灰溜溜的轉身離去時，隻聽得腳下巨大海浪聲，她轉頭趴在地麵張望。

    一隻白色的影子恍恍惚惚在她麵前一閃，便來到她身後。

    “啊！”勒顏躲避，頭撞到了旁邊的岩石，疼痛的喊叫一聲。

    “你是？”

    “剛才分明喊了很久都沒人理，你又是？”勒顏捂著頭，抬頭想罵，轉了眼珠，抿嘴笑了，“你是那佐什麽吧？哈哈，我認得你。”

    佐修航低眉不語。看著眼前少女矮小瘦弱，膚白伶俐，可為何身著破爛樹葉，想來想去，張口便問：“你，認得，我？在下佐修航，敢問姑娘，穿著如此，是為何？”

    “別提了，淪落至此，佐公子，您可有我能穿的女孩衣服嗎？”輕聲且溫柔地說著。

    佐修航見此女不懂禮數，穿著古怪，不想更多相處，隨便打發了一句：“有是有，等待片刻。”他頭也不回地鑽入海底深處，不再返回。

    “太好了！我等你。”勒顏眉開眼笑衝著洞地喊著，更忘了之前迪姐弟倆對佐家的恩怨。

    時辰不多，一聲巨浪聲響徹洞底，魚群含著一件淺藍裙子，吐在洞口，魚兒們隨著巨浪遊回海底。勒顏看傻了眼，“哇……這是什麽獨門法術，操縱水嗎？那豈不是能一直養育著我啊？哈哈。”嬉皮笑臉地拿起丟給她的長裙——淺藍色長裙與長袖披肩連為一體，裙擺微弱地閃著白光，她摸著摸著，劃了手，微微刺痛，一小滴鮮血粘在鱗片上，侵入。她立即將手指送進嘴裏吸著。“好疼啊，這是，鱗片？這麽堅硬，這麽大片，不過，好美。”

    勒顏細細端詳許久，生怕再次劃破手指，查看四處無人，利落地穿起它，走去幽幽綠光下，轉了幾個身，隨著縹緲綠光漸行漸遠，消失不見，眼前鱗片依舊閃閃發著光，她不由得興奮，像得到了什麽寶貝，即刻把水雲穀的陰冷潮濕拋之腦後，蹦蹦跳跳地喊著：“謝謝佐公子！謝謝佐公子！”從洞口遠遠離去，向水雲穀的海綿土跑去尋林瀟。

    ……………………

    林瀟與 ‘引’並排離開趙源，四處走著，尋找能給勒顏做衣服的材料，可水雲穀上下光禿禿，隻剩岩石與苔蘚，破舊葉子散落，也幾乎被潮氣侵蝕，就這樣來回尋著，找著，林瀟與白鶴之間始終沒有言語，自知彼此想問的太多，都沉默不語。 

    忽聽遠處有人喊著什麽，同時抬起頭注視著，等待什麽出現。

    “臭小子……”

    “傻鵝……”

    異口同聲。

    “你看的遠，能看見什麽？”

    “黑漆漆，什麽都看不到，好像有聽到女人的喊叫，我去看看！”林瀟蹲著的腿稍稍直立，便僵在原地。 ‘引’低頭見他遲疑著盯住什麽不動，像貓盯住了獵物一般。緊跟著，白鶴的長喙敲打了他前額，林瀟回神之餘，一陣妖風撲麵而來，那股力量刮倒了身形高大的白鶴，後倒身體，撲扇翅膀支撐平衡，爪子沒能站穩又是一跤。林瀟觀察到了妖風向這邊襲來，順勢跳到旁邊岩石縫中躲避並觀察著。

    隻見一隻瘦小人兒站在林瀟剛剛蹲下的地方，（因太過瘦小，也隻能用’隻’來形容。）她四處張望，眉開眼笑，眼尾的細小皺紋縱橫，隻說明此人常常笑得合不攏嘴。裂開嘴大聲喊著：

    “嘿，你們動了我要的東西！”呲著牙，仍舊麵帶燦爛笑容，聲音不甜美，橫衝直闖的樣子。

    “這位姑娘，你……”林瀟從石縫中走出，上下打量此人，這人兒身著一身藏藍長裙，飄逸非凡，裙擺微微白光閃動，明暗交替很是眨眼。身形幹癟，不說話，根本看不出是個女子。長相與尋常人無異，一隻胳膊沒有袖子，很明顯，臂上刻著水雲穀獨有的深海魚圖騰，讓林瀟聯想到了人魚的後代，追問道：“你也是人魚？”

    “哈哈……”爽朗笑聲之後並未回答，一對丹鳳眼打量著林瀟與不遠處的白鶴。”你們在此作甚？“

    “誒我說，不男不女，你從哪蹦出來的？”白鶴爬起來跑到她跟前探究。

    “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女子輕蔑的口氣，但仍舊麵帶笑容。

    “喲嗬。你……”白鶴想上前挑釁，被林瀟阻止。

    “這位……姑娘，我們在水雲穀也有些時日，但真沒能遇到你，勿怪勿怪！”

    “哼，你們的事，我都在一旁知曉了。天天踏著我海綿土，還揮灑我綠薇的，就是你們吧？！還不夠我整天彌補結界的！真是累得我夠嗆。”

    一席話，林瀟恍悟，原來水雲穀不隻有佐蔓雲設下天羅地網，還有其他的人魚在此幫忙。白鶴在旁，不屑一顧瞧著眼前人兒，“你也是佐蔓雲他們一起的？”

    “我與他們不能苟同，請勿混淆。”此時她的臉上沒了燦爛笑容，冷笑一聲，繼續說：“是啊，大名鼎鼎的佐修航在此駐守，我們這些小輩怎能稱王，隻不過做些卑微的事情罷了。”

    “敢問，尊姓大名啊？”林瀟彬彬有禮地抱拳請教。

    “不敢不敢，我是一隻魚兒，是個嘍囉，叫我薇藍就好。這也是佐修航給我起的名字，他統領水雲穀這仙洞，也不算稱職，隻會整天倒騰那些活死人，不知道做什麽。”薇藍轉身要走，被林瀟攔住。

    “你口中所說，活死人，是……？”帶著凝重的心情。

    “就是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啊，也不知道是初於什麽想法，弄成那副模樣，蒼白嚇人。哦，對，和你現在臉色一模一樣，想知道嗎？自己照鏡子去吧！哈哈……”大笑著隨妖風遠去，綠色微光瞬間重生。

    林瀟沒能攔阻，隻是疑心起了這人兒口中所說，他深知活死人的意義，“那是重生後的不死人。難道佐修航與終竺仙人合謀？那麽佐蔓雲也是知情？他們陰陽怪氣，是不是對我隱藏了什麽？”

    “臭小子，琢磨什麽呢！？”白鶴不耐煩，口渴饑餓，它先跑去泉水邊痛飲，而後去逮魚，隻留下林瀟一人獨自端坐在岩石邊。

    不知什麽時候，悄悄走來一翩翩少女，麵容姣好，額頭樹葉印記凸起，淺藍色長裙的裙擺閃著光芒，仙氣十足，隻是那個冰冷的臉上透著殺氣。沒等林瀟回過神，她疾步上前揪住他衣領，輕聲在其耳邊說著：“可算讓我找到你了。我們的賬，還沒有算完。抓著你回終竺仙人那複命是我的職責所在。小子，這次你跑不掉的。”話音剛落，手心鑽出藤蔓已死死纏繞林瀟雙手、雙腳，速度快過了林瀟的雙眼。

    “勒顏，快放了我！我救了你。你怎麽……”

    “放不了了。你是我的戰利品，等著出了太陽，曬成幹屍吧。活死人！”勒顏嫵媚地笑了笑，冷言冷語，“你還以為我是那個聽話人偶嗎？別做夢了。今天，你就我是人偶。”

    “不，你不是勒顏，你到底是誰？”

    勒顏一隻手從林瀟身後插入背部，細絲藤蔓深入肌膚侵入血管，慢慢延伸至整個背部，她牢牢捆住這個活死人，像她的傀儡玩偶，林瀟隻有頭可動，回頭張望，張著嘴說不出話，口型吐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

    “路上告訴你！”

    勒顏雙手拉住藤蔓，腳下踩著針形樹葉，帶林瀟二次出了水雲穀。

    夜晚月亮透亮無比，幾朵白雲經過，遮擋了路上的光亮，雲中黑點快速穿過，勒顏看著眼前男子眼神迷離，漸漸昏迷。

    “人偶是我的mèi mèi，雙胞胎mèi mèi。”

    林瀟抬起眼皮，麵無表情，轉頭看著眼前冷麵美人，盡全力辨認著。他發現此女嘴角沒了朱砂痣。瞬間領悟。

    “看什麽看，我和mèi mèi的原形便是人偶，隻不過一旦變回，隻有她，沒有我！”勒顏看似表情是無奈的，“哼，小子，別琢磨了。到了溫寧山，有你好受！”

    林瀟皺眉，背部隨不疼痛，但很緊繃，像是整皮抓起，撕裂一般。

    “不過我施法過多，疲憊了。她就會出現。她很善良，是不是？”

    林瀟低眉不語，隻想著觸摸烈陽，將灰飛煙滅的自己要如何擺脫此人。此刻他什麽都聽不進。

    “快到了。少動歪腦筋，你想什麽，我全知曉。”

    林瀟驚愕，“藤蔓能探知心靈？”

    “小看我了。臭小子。”

    加速前行的二人，穿梭在夜間雲層裏，閃動的裙擺白光在風中抖動著漸漸變為紅色，那是滲入了勒顏血液的顏色，它將占領這個可愛的身軀。

    經過曲香山時，林瀟斜目瞥了一眼半山腰，不敢有其他的想法，生怕被藤蔓看穿，緊閉雙眼，默念一句：“朗朗乾坤，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