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禁斷的力量 丟失的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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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獄深處,甲字牢房。

    牢房中陰暗潮濕,伸手不見五指,彌漫著一股腐臭的味道,隻有中間一塊稻草才略微清爽些。

    天之琅滿身血汙躺在當中,一動不動。衣袍上的血色此時漸漸發黑,黏在了他身上,傷口處雖然經過了粗糙的包紮,鮮血不再流出,但在這樣汙穢的場所,已經開始發脹,慢慢有化膿的跡象。

    天之琅自從在山上怒問司馬安以後,便一言不發,眼神呆滯,仿佛在看虛無的黑暗,又好像隻是在發呆。

    他是真的迷茫了……

    這時他的身旁沒有師父,如果師父還在,雖然不愛言語,但想必看在自己受此重傷的情況下,會開導自己,講解緣由,自己不至於這麽無助。

    想起師父,天之琅的眼睛更加暗淡,以至於與黑暗融為一體。他蜷了蜷腦袋,想起師父也已經不要自己了,竟輕輕啜泣起來,但卻不像先前那樣涕泗橫流,空曠幽深的牢房隻是回蕩著他略顯阻塞的鼻息聲。

    過了許久,天之琅停止了哭泣,他睜開雙眼重新看向黑暗處,眼底深處亮起了兩點極細小的光點,慢慢的變大變亮,其中潔白無瑕,像是能攝人心智。這兩點光占據了天之琅的眼瞳,就好像暗夜裏的星辰,終於爆發燃燒,刹那的光芒一閃而逝,那瞬間牢房內亮如白晝,如日月同輝,神聖的氣息彌漫在這方狹小的空間內,空氣中令人作嘔的氣息一掃而空。

    片刻之後,一切恢複了正常,天之琅眨了眨眼睛,艱難地坐起身來,感覺身體變得更加虛弱,隻能單手撐著,卻依然全身發抖深感無力,隻得再次躺下。

    “這是怎麽回事?”天之琅不禁納悶,心想剛才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依舊有力氣動彈,這才過了沒一會兒,怎麽變成了這樣,難道是傷口惡化了?天之琅連忙小心翼翼得摸了摸胸口的傷口,正提防著劇痛,卻發現什麽都沒有摸到,隻有完好如初的皮膚。

    天之琅大吃一驚,再細細查看了其他幾處比較嚴重的貫穿傷,也並沒有觸及到任何傷口,先前在山上受的傷早已經消失不見。

    “我……我好了?”天之琅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發生了什麽?”

    先前他雖然正在啜泣,心裏卻在發生一些變化:師父與自己斷絕師徒關係已經是無法逆轉的事實,所謂的對錯即使自己已經懂得,但對自己逃離困境沒有一點幫助,現在又身受重傷,根本沒有力氣起身,更別說逃得生路。那司馬安既然要拿自己立威,隻能在外麵處決自己,而這一段路程中間就是唯一的機會!

    這樣想著,天之琅堅定心誌,再不去想師父來救一事,選擇相信自己的力量,暗暗蟄伏,積蓄力量。就在這時,天之琅感覺眼底一陣清涼,漸漸擴散至整個眼瞳,在最後一瞬間整個牢房變得雪白,它的構造,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盡收眼底。等到清涼之感消失之後,身體便虛弱無比,難以起身。

    “難道是那時?”天之琅不得不注意到剛才眼底的清涼之意,“是那個東西治好了我?”

    雖然事情很不可思議,但是一天之內遭遇綁架刺殺,明天就要人頭落地的天之琅在驚訝一陣後就恢複了冷靜,閉上雙眼,試圖回憶這神秘的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當他在尋尋覓覓時,眼底忽然傳來一抹刺痛,天之琅以為是哭多了後正常的幹澀,便沒有在意,哪曾想很快這抹刺痛很快像剛才一樣慢慢擴散至整個眼瞳——

    “啊——”此時天之琅身體無力動彈,眼睛卻又痛的想讓人打滾,動又不能,如遭蟻噬,全身抖動如篩糠一般,嘴裏發出壓抑的嘶鳴聲,狹小的牢房裏竟然因為聲音過於低沉嘶啞而產生了輕微的共鳴。

    直到刺痛感越來越劇烈,擴散至整個眼瞳的瞬間,天之琅一閉雙眼,眼眶都深陷進去,久久不能平複。

    時間慢慢過去,天之琅身體終於不再抖動,因為神經緊繃過久,汗水浸透了衣袍,帶走上麵已經凝結的血,往下低著粘稠的血水。

    天之琅長出一口氣,慢慢的睜開顫抖的眼皮,望向天花板,一動也不想動,剛剛的刺痛就如同千萬根銀針在來回的紮穿自己的眼球,痛苦不堪,勝過山腰上數劍穿胸的的感覺千萬倍。好在隻是那一會兒,要是再多片刻,自己怕是會痛昏過去。

    天之琅又緩了一會兒,心裏開始盤算起來:山下不比山上,人心險惡,是友是敵,難以分清,現在自己莫名其妙治好了傷,雖然身體變得虛弱無比,但總歸會恢複,隻要自己瞞住這個事實,那就多一份勝算。

    就在這時,牢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天之琅神經再次緊繃,斂神靜氣,等著那人靠近。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蔡通。那蔡通心懷鬼胎,自然不敢耽擱片刻,這時衝到牢門口,壓低聲音急切的問道:“那小子,你可真的是從山上來的?”

    天之琅一聽,是蔡通的聲音,也不知什麽事,試探著回答道:“是又如何?”

    蔡通一聽更加焦躁,一拍牢門道:“公子你怎麽不早說?你既然來自山上,自然與陌大人有關係,想必你先前在山上所言與他不熟定是有苦衷,我蔡通雖然為人粗魯,但是怎麽敢冒犯他老人家,來,你來,我放你出去,你快去罷,”說著急忙用小吏給的鑰匙開了牢門,向裏揮手催促道,“公子快起身,上山後求公子在陌大rén miàn前美言小的幾句。”

    天之琅一聽這話,便猜測大概城主府那幫人起了內訌,這時節蔡通來尋,便是那一線生機。想至此處,一邊敷衍著蔡通道“一定一定”,自己也欲要起身,走出牢外。

    怎奈有心無力,剛剛才產生的身體虛弱一時難以消除,天之琅無奈地說道:“蔡大人,在下流血過多,無力起身,不知大人可否略施援手啊?”

    那蔡通不過就是忌憚天之琅背後的陌路罷了,現在見他磨磨唧唧,心中頗為不耐,但又不好發作,隻好答道:“公子莫要心急,您身下稻草堆裏便有拐杖一副,原本是為提審受重刑的犯人而準備,現在您先委屈一下,就用它吧。”

    天之琅一聽心裏稍稍安定,隻是牢房內昏暗無比,不可視物,便向那蔡通說道:“勞煩大人點起火把,好讓在下取出拐杖。”

    那蔡通一愣,看著手裏的火把照亮了整個牢房,便堆笑說道:“公子,此等緊急時刻莫要玩笑,小人手裏可不正舉著火把呢!”

    這回反倒是天之琅吃驚了,在他看來,牢內沒有一絲光亮,待要問個究竟,想起這些人計策頻出,便多長了個心眼,嘴裏應道:“大人見笑,見笑。”一邊強裝鎮定伸手去摸尋拐杖。也是xìng yùn,拐杖就在天之琅右手邊,因此沒有露出過多破綻。

    雖然拿到了拐杖,天之琅心裏明白,自己可能還是攤上了麻煩,不管身體怎麽虛弱,隻要想著逃命,說不定能夠榨出一絲力量,但現在不知為何竟雙目失明,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論怎樣,要想出上品的策略,眼睛是重要的獲取信息的來源。想到這裏,天之琅有點焦躁起來。

    那蔡通見天之琅摸摸索索,也並不在意,以為是夜裏流血過多,根本未曾想到這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又看到他雖然靠著拐杖勉強站了起來,但是卻搖搖晃晃東跌西倒,不禁出聲催促:“還請公子稍微快點,時間緊迫啊,要是城主發現了我們就都死定了。”

    天之琅隻得隨便答應著,自己也卯足了勁,按照先前眼睛看清整個牢房構造細節的那一瞬間的記憶,向著牢門口走去。

    眼看著到了門口,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蔡通站在門口也慌了神,不知是何人,先向天之琅低喝道:“公子別動。”

    說話間,已經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乃是監獄司的副司長冷興,他看到蔡通在此,不禁一愣,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微微行禮道:“侍衛長大人,您為何在此?”

    原來業城有規定,不論機構所屬,副職見到正職,都要行禮,蔡通原先隻是一名小小的侍衛,一夜之間竟升了如此多的品階,也難怪冷興麵露不甘之色。

    蔡通雖然心裏慌張,但是嘴上卻很強硬:“我在此自然是奉城主之命來探看犯人,倒是你們,這般興師動眾是要幹什麽?”

    冷興回道:“我等也是奉城主之命,來接天之琅出獄,準備上街遊行。”

    蔡通暗道不好,急忙問冷興:“城主醒了?”

    “城主勞累半夜,早上小憩半刻,已經醒了,告知我等侍衛長高升之事,”冷興抿了抿嘴唇,“在下恭賀侍衛長。”

    “行了行了,”蔡通不耐的揮揮手,也沒有了索賄之心,開口道,“城主真的要立刻處死他?”

    冷興一愣,疑惑的問道,“此子犯有大罪,怎可不抓,城主現已連發兩令,第一令宣天之琅罪狀兩條,第二令則詳寫昨夜之事,展示城主未卜先知,修為高深以震不肖之徒,另外附加一條重大發現,遮天陣是一個單向陣法,隻攔上山,不攔下山,”說到這兒,冷興不經感歎一聲,“城主真乃神人也!”

    蔡通聽得越發急躁,欲救天之琅,怎奈修為低下,難與司馬安相爭;欲接城主令,又擔心陌路報複,心裏左右為難。但再看看天之琅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心裏一橫道:“副司長請便,我先走一步。”言畢,匆匆一行禮,向著外麵走去。

    冷興見他這般匆忙,心裏疑惑,但也懶得多管,隻是命令手下人搜刮天之琅身上可有什麽值錢之物,不一會兒功夫,有個小兵大叫道:“大人,銀子!”

    冷興一聽連忙走到近前,問道:“幾兩?”

    那小兵略一掂量,驚喜道:“回大人,約莫四五十兩,夠兄弟們喝幾頓了。”

    “快快收起來,”冷興心裏也高興,這次油水不算小,正令小兵們抬走天之琅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銀子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