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赤子奔赴刑場 兄弟暗弄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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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正是虛弱的天之琅,他雖然眼睛無法視物,但是耳朵卻還沒有聾,聽得那些人正在打銀子的主意,不僅急躁起來:這可是現在師父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啊!

    眾隨從卻不以為然,有一個看似小頭頭的便說道:“小子,你現在是將死之人,留這些錢財也沒處花,不如就給我們這些人,在那黃冥之地也好尋些福報。”

    說完這話,便不再理天之琅,喚眾小兵抬起他往外麵走去。

    天之琅心裏暗暗叫苦,這可如何是好,現在動也動不得,看也看不見,連師父給的銀子都丟了,等一會兒或將命喪黃泉,這才下山一天一夜,便碰上這許多事,人間險惡真是難以預料。

    本想著即便沒有大的機緣也能夠取得一番成就,哪曾想正午性命便要不保,心底生出一絲不甘心。哪怕真的命喪黃泉,也不能讓師父的銀子被搶走。雖然錢乃身外之物,但是畢竟是師父給的,所以隻要自己活著,這個信物就不能被拿走!

    想定主意,天之琅幽幽地開了口:“各位大哥,聽我一言。”

    眾士兵都停下腳步來,不知他又要說些什麽,這回冷興也回頭問道:“你又有何事?”

    天之琅道:“並非我貪財不肯放手,這五十兩銀子乃是我親近之人所贈,原本我便不打算花了它,現在我臨死不遠,諸位何必急在一時,讓它陪我度過這最後三個時辰,聊解心意,等我一去,這銀錠還是你們的,如何?”

    冷興原本是業城一小商人,因為家裏小時候條件不好,因此對於錢財看得重了些,但是本性並不壞,到這城主府裏混口飯吃,如今也算是有錢有勢。對天之琅他先前就有幾分惻隱之心,見他年紀輕輕卻渾身染血,想必受傷頗重,現在馬上又將奔赴刑場,原本打算裝聾作啞先將這銀子拿到手,現在一聽天之琅如此說話,便命手下將銀子塞到了他手裏。

    天之琅長出一口氣,連聲道謝——總算保住了銀錠,這樣一來,即便是死,也算死而無憾了。

    隊伍抬著他繼續向前行去,天之琅目不能視物,也不知到了何處,大約一盞茶工夫,耳旁傳來兩聲“站住”,隊伍便停了下來。

    隻聽那冷興嗬嗬一笑道:“是侯英侯勇啊,方才我說下去提犯人,就是這位了,二位例行檢查便是。”

    天之琅一琢磨,原來已經到了樓梯口,再往前幾步便是出了大獄。侯英一拱手道聲“得罪”,拿出名冊與畫像仔細比對起來,片刻後,轉向冷興道:“沒有錯,走吧。”那冷興連聲道好,徑直去了。

    這邊侯英走上前對侯勇說道:“你可知道這是誰嗎?”

    侯勇不解:“這能是何人?不是司馬安那老東西拿來立威的嗎?”

    侯英搖搖頭:“剛剛蔡通那小子急急忙忙的跑上來,被我倆攔住,那小子急著逃命,想必所說不假,你可記得,他說那犯人是從山上來的。”

    “那又如何?”侯勇一笑,“若真是與陌大人有關,再給司馬安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抓他的人呐。”

    “哎,重點不在這裏。這天之琅來曆不明,司馬安這樣子做是認定他不是陌大人的親信,但是此人三更半夜出現在遮天陣前,他究竟來自何方根本不重要,你說他來自山上,可以;我說他破了規矩來自山下,也可以,重點是,”侯英一眯眼睛,“就看怎麽說對我們有利了。”

    “你是說,以這個由頭,昭告城內各路人馬說司馬安冒犯陌大人,以此來召集人反擊?”侯勇眼睛一亮,“那我等發達之日,豈不是就在今天?”

    “對呀,”侯英一拍手道,“陌大人雖然爭議頗多,但好歹是當今人族六大高手之一,又是平民出身,靠自身奮鬥才有今日之修為,在民間威望頗高,我業城立城時間尚短,根本沒有什麽豪門大族,掌握城市發展命脈的不就是以前那些普通修煉者嗎?你我兄弟雖然實力比不上那些天才,在這業城中也可算呼風喚雨之人,現在振臂一呼,必然響應者不可計數,他司馬安,”侯英冷笑一聲,虛抹一下脖子,“乘亂殺了便是。”

    侯勇一聽,微微點頭,兩人再交流一些細節,各自散去。此時城主府上上下下都在忙著示威遊行一事,平日裏管理又混亂,兄弟二人實力高強,根本沒有人管、也沒有敢管他倆的去向。

    ……

    此時押送天之琅的隊伍已經到了內城門口。這業城分內外兩城,內城乃是城主府所在,尋常人等隻能在外城huó dòng。這時天之琅耳聽得嘈雜之聲便由遠至近傳過來,心裏估摸著到了鬧市,人來人往,買賣之聲不絕於耳,又聽得馬蹄陣陣,一人自後方而來,至近前停下坐騎,向冷興命令道:“城主有令,冷興攜罪狀兩條沿街宣讀犯人天之琅所犯孽行,押犯人天之琅遊街示眾,至正午,斬首示眾,以顯我城主府之威。”

    “得令。”冷興一抱拳,向後麵士兵揮手道,“裝箱。”

    士兵聽得此話,將天之琅就地放下,遠處吱吱嘎嘎的駛來一輛木車,眾人喝道:“進籠!”原來這是專門用來遊街的車,其上木籠隻能站一人。天之琅被連踢帶打弄入了木籠,扶著橫欄,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夠在身體條件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逃出生天。

    守衛可不管他在想些什麽,推著那輛木車上了鬧市街頭。這時節正是早市,街上熙熙攘攘,普通民眾和修煉者都有,眾人看著這輛車,不禁議論紛紛。

    “這人是誰啊?”

    “不認識啊……”

    “嘖嘖嘖,這也太慘了,那整件袍子你看你看,都是血。”

    “不知犯了什麽過錯,小小年紀就要受這樣的酷刑……”

    “看那,那領頭的不是拿著個卷軸嗎?想必是要宣讀罪狀了。”

    冷興緩緩地拉開卷軸,從右至左,逐句逐句的開始宣讀罪狀:

    “犯人天之琅,明知遮天陣由陌路大人所設,現由我城主府掌控,卻私自破陣,不告知城主府,於昨夜堂而皇之下山,視陌路大人與我城主府為無物,目無禮法,狂妄至極。城主大人未卜先知,當機立斷,抓獲此人,又破獲遮天陣玄機,以其如此英明神武,更顯此子愚鈍不堪,今責其遊街示眾,警醒終生,於正午斬於東門,以正法名。”

    聽完此話,人群中又爆發了激烈的爭吵聲。

    “不過就是一個陣法,與他城主府何幹?”

    “就是,人家陌大人都沒發話,他湊什麽熱鬧,莫名其妙。”

    “要我說,這孩子也是受了無妄之災,誰人不知這陣法有些小破綻,或許偶然貪玩破了陣,唉……”

    “小六我跟你講,以後輕易別上雪峰聽到沒有,不然大哥也沒法救你。”

    ……

    人群中對此時褒貶不一,有許多人開始同情天之琅,但都迫於城主府淫威,都不敢做些什麽。那冷興見人們雖然躁動,但是也沒有貿然進攻囚車,自己先鬆了口氣,開始重複念城主令。

    就在這時,一處茶館的場外戲台上卻響起了一道聲音:“荒謬!”

    眾人瞬間安靜,都看向此人,原來不是別人,正是侯勇,那侯勇在戲台上抱拳道:“在下乃是侯勇,想必諸位都熟悉在下。”

    “你是那個左將軍侯勇?”有一大漢問道。

    “正是在下,當年業城平定後,我與哥哥侯英便告隱退,本想安安穩穩享受榮華富貴,哪曾想城主司馬安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二人不安,因此特來告知諸位。”侯勇義正言辭的道。

    “什麽事啊,值得您親自跑一趟?”侯英侯勇兩兄弟當年也是凶名在外,這時說話倒也是有相當重的分量。

    “諸位,此所謂犯人天之琅,司馬安說他是私闖遮天陣,壞了陌大人的顏麵,真真是胡言亂語。此人乃是陌路之親信,本受陌路托付,下山辦事,因陌大人為人低調,方才不讓他明說,那司馬安擅做主張,為立城主之威,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將他打成重傷不講,居然還要斬首,這……,”侯勇直跺雙腳,兩手一攤,“這置陌大人於何地呀?”

    眾人嘩然,要真如侯勇所說,這司馬安便是死一萬次都不夠了。侯勇見火候還不到,再次煽風點火道:“要是陌路大人怪罪下來,說不得連累我業城,乘他老人家尚不知曉事情原委,我等將司馬安殺死,送上山給大人賠罪,諸位以為如何?”

    天之琅在車上聽得真真切切,這聲音是看守大獄的侯勇,聽到他所言,心裏暗喜,原來機會在這裏,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他們為何要救自己,不過這司馬安手下人心甚是不穩啊。如此盤算定了,便靜靜的待在一旁,等著事態發展。

    人群裏卻早已經炸開了鍋——在這世間,高手本就是頂梁柱,更何況陌路是一步一個腳印踏上來的平民英雄,即便十二年前大鬧江湖,退隱雪峰,人氣也未減。侯勇這樣一說,更是群情激憤,紛紛向內城湧去。

    也有一些修煉者,將信將疑的問道:“將軍,你所言可是真的?”

    侯勇裝作很急切的樣子道:“哎呀,諸位何必猜疑,此等危急時刻,我兄弟二人何必騙大家?若爾等不信,可去詢問天之琅,他本不想說出自己與陌大人的關係,現性命攸關,早已對我二人哭訴過,諸位可自去問。”

    那些修煉者來至囚車近前,行了一禮後問道:“公子可是陌大人的親信?”

    天之琅雖目不可視物,卻深知此時需配合侯勇,聽的問話後,連忙點頭道:“諸位救我,這司馬安實在是欺人太甚,我與陌公的顏麵全仰仗各位了。”

    那些修煉者本就崇拜陌路,有些是業城本土修煉者,有些乃是慕名而來,此時聽得天之琅如此說,最後一絲疑慮也都打消,向天之琅道別後,拿起心中道義,隨人潮前去城主府討個公道。

    ……

    此時城主府內,司馬安正在公堂觀看城內各處商鋪收益,考慮增加稅收一事,忽然聽得城門守衛來報。

    “稟報城主,候勇獄監在早市處挑事。”

    “挑事?”司馬安眉頭一皺,“所挑何事啊?”

    那守衛便將先前所發生的事都報與他聽,司馬安越聽臉色越陰沉,到最後摔碎了一個茶杯喝道:“大膽!”

    那守衛嚇了一跳,畏畏縮縮不敢言語。司馬安一腳踢開守衛,衝出城主府,向著外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