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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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露水微出。
安定坊的客人一個接著一個慢慢離去,方家與鍾家的少爺xiǎo jiě們也與鍾惕、龐原生打了招呼也坐上自家馬車歸去了。
原本鍾秀與鍾升還想跟著鍾惕一道回府,卻被鍾惕拒絕了。
用鍾惕的話來說,夜深了,小孩子應該早些睡覺。
卻被鍾秀翻眼皮子,指了指祁寒彥。
鍾惕臉皮掛不住,才拿出家長的威勢,讓他們二人跟著方家的馬車回家去。
趕走了這些小屁孩,鍾惕才與龐原生相視一笑,留下來晚間的安定坊常客,才知曉這安定坊深夜最後一場才是醉仙兒姑娘拿出絕活的表演時刻。
隻可惜能受得了前麵凡曲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忍得住寂寞,方能見到真神哦!
一中一老兩個老不修撫掌而笑,看著身著清涼的醉仙兒再一次登場,忍不住又多喝了幾杯酒。
祁寒彥看著身上隻剩下幾塊青衫罩身的美麗女子醉仙兒,立刻捂住自己的眼轉過頭去,這種畫麵,對於少年郎來說實在是過於香豔了。
一曲而起,靡靡之音引入祁寒彥耳中,居然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的祁寒彥感覺小腹一陣火熱,心中佩服鍾惕與龐爺爺的定力十足。
一刻鍾之後,醉仙兒盈盈一拜,感謝各位老爺等待自己最後一曲,甜甜的聲音讓祁寒彥忍不住睜開眼多看了幾眼,心想這才是書上說的顏如玉吧,至於鍾秀這種小女孩,還帶著公鴨嗓,簡直無法相提並論。
鍾惕與龐原生心滿意足的帶著祁寒彥出了安定坊,坐上馬車,還意猶未盡。
祁寒彥打著哈欠,心想著雖然今天沒看到神話話本故事,但是卻看到如仙女般的醉仙兒,也是不虛此行,正要靠著馬車睡一下,卻被鍾惕彈了一下額頭。
少年不明所以的望著精神奕奕的鍾惕,鍾惕仰著頭笑道:“還未帶你看神話話本故事,就想睡覺了?”
少年臉上一喜,隨後心中慚愧,想不到惕五叔安排的這般好,這麽晚了,還有戲班子願意給自己唱神話本子聽,當真是用心。
鍾惕與龐原生也沒想到少年居然是心中是如此想法,要是知道了,臉皮估計都會紅的不像樣。
馬車跑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停下來了。
鍾惕告訴馬夫在原地等候即可,便和龐原生帶著祁寒彥下車,往前方的莊園走去。
這個莊園祁寒彥也是認得的,是城西那座山下最大的莊園。
莊園裏栽種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還馴養著家畜、獵狗等活物。
尤其讓祁寒彥喜歡這裏的一處便是小時候與鍾升鍾秀他們一起下田插秧。
那時候雙親健在,一晃便是八年了。
走過花圃,身穿過家畜舍,就連農田也沿著小路過去之後,祁寒彥便看到了青石山體旁邊搭建好的戲棚子。
城西之後的山巒連綿不絕,中順鎮的人雖然勤懇開拓,可惜遇到這些高山天塹,也是毫無辦法,這裏便是城西的盡頭,青體山壁了。
看到點著火把,戲棚子裏表演的戲班正在整頓,祁寒彥歡喜的說了一聲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便在其中一張板凳上準備看戲了。
鍾惕一臉漠然的站在祁寒彥的身後卻沒有坐下去,而原本站在一旁的龐原生越過坐在凳子上看戲的眾人,居然往戲棚子之後鑽了進去。
祁寒彥有些疑惑的看著老頭子,轉頭看向鍾惕。
鍾惕笑著回答這戲班子可是龐老爺子請過來的,專門演戲給你看的,算是還你這麽多年來照顧他們二老的報酬。
祁寒彥頓時眼角濕潤,這麽多年來,誰照顧誰,少年豈有不知曉的。
默默的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中,不在言語,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戲台。
敲著鼓點、吹著嗩呐,一行行身著戲服的戲班子就上台了。
此戲祁寒彥一看開頭,就知曉是自己從來沒有看過的話本。
隻見台上一人青麵獠牙,雙手持著矛,不斷的亂刺。嘴中嗚嗚咽咽的叫喚著。
最後正前方出來一人,麵容端是正氣盎然,氣宇軒昂,單手按住腰間神劍,右手食指與中指指向這青麵獠牙者,二者似乎在討價還價。
少年第一次看到這麽奇怪的話本,剛想問他們說的什麽話,自己聽不懂,就看到那腰間按劍之人抽出神劍,一道白光劃過,那青麵獠牙者居然身首分離!
少年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大叫出來,眼前這一瞬間實在是太驚悚了!
青麵獠牙那人的頭顱掉落地上,但是嘴巴依舊在訴說什麽,身體彎腰,居然將頭顱又安置了上去,將雙矛插回後背,往天生一頓,便消失在戲棚子上。
第一幕戲便落下帷幕了。
祁寒彥被第一下嚇住之後,立刻恢複了心智,指著那個憑空消失的青麵獠牙者笑道:“這一手以前我見過。那人裝扮的青麵獠牙並不是憑空不見了,而是被一塊黑布罩住了。不過五爺,這黑布找的真的黑,我都沒看到在哪裏。”
鍾惕一臉的愁容,恩了一聲算是回答了,等待下一幕。
不一會兒,留在台上的神人一轉頭,就看到另外人上台,上台的不再是青麵獠牙的長相,相反卻是一個與祁寒彥身材差不多的少年。
那少年裝扮也古怪,右手拿著冰糖葫蘆,左手卻是一把滴血的菜刀。
這古怪少年一開口,不僅祁寒彥聽懂了,那些坐在台下的觀眾也微微發出驚呼聲。
隻聽到這少年拿著菜刀指向那仿若神人的劍客道了一句敢於我戰否五個字。
劍客眉頭一皺,卻不再言語,直接出劍。
祁寒彥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神話話本,那劍客出完劍之後,古怪少年的糖葫蘆斷裂了,那少年居然直接坐在台上痛哭流涕,撒潑。
最後被戲班子派人接了下去,重新遞給他一根糖葫蘆才止住了哭泣聲。
祁寒彥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到這一幕,這個神話本子到底要說什麽呀,這小戲班子明顯是破戲了。
接下來形形色色的角色粉墨登場,有拿著魚骨頭的老嫗、有穿著鎧甲的士兵、甚至還有一條狗與那劍客對話,最後在空中翻滾了一個圈,就下台了。
祁寒彥哭笑不得的轉頭想要問問這個神話本子叫什麽,卻看到鍾惕滿頭大汗,臉色更是鐵青,快比的上自己的臉色了。
少年當鍾惕可能被寒風吹的有些不舒服,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準備問道何時歸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白衫女子上台了。
當祁寒彥看到她手中簫、鼻梁右邊的黑痣的時候,全身的汗毛豎起,冷汗直流,大氣都不敢出。
而鍾惕則是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這尊神請來的可真是太難了,難為那老頭子了。
劍客看到這白衫女子,口吐神語,似乎在告誡與警告什麽。
白秋鹿笑臉盈盈的看著劍客,旋即眼神飄向下方,當看到祁寒彥的時候,忽然笑的更加開心起來,對著祁寒彥揮手道:“公子,你說那些人該不該殺?”
祁寒彥亡魂大作,剛想後退,卻被鍾惕的大手頂住,一個霸氣十足的聲音對著自己道:“男子漢大丈夫,怕這些幹甚?告訴她,到底該不該殺!”
少年也想告訴白秋鹿該不該殺,至於殺誰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隻是此女有健忘症,說完就忘記了,就怕說完依舊會糾纏自己。
少年咬咬牙,想起當初說的那四個字,依舊隻說這四個字:勿入歧途。
白秋鹿聽到這四個字,立刻收起笑臉,惡狠狠的看著祁寒彥,寒氣大作道:“妾身是問你該不該殺!”
“你放肆了!”
還沒等祁寒彥轉頭就跑,那一直在台上的劍客終於吐出了一句祁寒彥聽的懂的人話了。
你放肆了。
四個字一出,祁寒彥就看到四周的看客紛紛口鼻噴血,驚恐的看著劍客。
而鍾惕也是悶哼一聲,將咽喉的血硬生生的咽下去。
白秋鹿死死的盯著這尊劍客,忽然咆哮尖叫起來,雙眼的血淚流了出來,哭喊的一直重複一句話。
為什麽就沒人願意回答我的話!
劍客不為所動,神劍一出,在白秋鹿的身上點了幾下,又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一下手中簫。
白秋鹿一臉驚恐,有妖聲從四麵八方而來,居然將戲棚子都壓垮了。
祁寒彥被震的耳膜鼓動,隻感覺自己的七竅有熱乎乎的東西流了出來,一摸,一手的血。
鍾惕也不好過,忍住的嘴角血也緩緩流出來,染紅了胸膛。
“何必執念如此之深。你是死後魂魄所化冤魂,好好的散了怨氣,上了天方,豈不快哉?”劍客用劍在白秋鹿的門麵上刻了一個送字,古樸而強勢。
白秋鹿慘笑連連,鮮血狂噴,但是嗚咽哭泣的聲音不絕入耳,這聲嘶力竭的聲音,讓七竅流血的祁寒彥身心大作,這一幕,在當年,父母為了自己活命,身死水災的時候,自己與其是多麽相似。
不甘、不舍、不忍這一係列的情緒湧上心頭。
祁寒彥也不知道是怎麽掙脫鍾惕的雙手,衝上戲棚子,抱住白秋鹿,道了一聲住手!
鍾惕沒想到這小子失心瘋,想要拉他回來,卻沒來的及,怒視著跑到戲台上抱著白秋鹿的祁寒彥。
那劍客見到少年抱住慘叫連連的白秋鹿,那懸在空中的送字字形消散開來。
“少年郎她曾害你,也曾逼迫你,你為何還要維護她?要知道,若是送不了她上天方,她日後還是會糾纏你,甚至是一生一世。”
劍客收劍回鞘,注視著少年。
少年抱住滿身血汙的白秋鹿,心中微微歎口氣,知曉剛剛白秋鹿的舉動和悲壯刺動了當年一幕,自己才做出這番傻事,可是少年不後悔。
“放過她吧,她隻是寂寞想找人說說話罷了。”
祁寒彥抬起頭,勉強的露出微笑,青白的麵孔血跡橫飛,讓人覺得他才是此中的妖魔。
鍾惕不可思議的聽著少年話語,指著他懷中的白秋鹿怒吼。
“小子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她是什麽東西嗎?這可是陰。。。”
“住嘴!”
劍客雙目凝神注視鍾惕,鍾惕立馬閉嘴不說話,但是背在身後的雙手卻在發抖。
陰神,陰神啊!
送走還來不及,這小子是失心瘋了才會把她請來家中吧!
劍客與少年對視良久,最後還是劍客敗在了少年那堅毅的目光下,搖搖頭,單手在空中畫出一道符,符篆自動飛到少年手中。
“這是請神符,你若是想要保護此。。。此人,就讓她將生辰八字以及眉心血寫入此符中。”
祁寒彥看著手中的請神符,有些遲疑問道:“這樣她以後就不會來找我了?”
鍾惕冷哼一聲,在旁冷眼嘲諷道:“對,她以後是不會找你了,隻是永遠都住在你家裏,陪在你身邊罷了!”
什麽!
祁寒彥嚇得立刻站起來,連連搖頭,訴說自己隻想她不受苦難,並沒有想要收留她的意思。
劍客不語,少年轉頭看向鍾惕,鍾惕直接轉身,無視之。
少年暗暗叫苦,自己的惻影之心倒是害苦了自己。
無奈之下,祁寒彥隻好戰戰兢兢的問自己懷中顫抖的白秋鹿,願不願意寫下生辰八字和滴入眉心血。
白秋鹿收斂一身的血汙與眼中血淚,望著少年,又望了望劍客,咬咬牙,望著劍客問道:“顯神可敢保證少年日後不會強求妾身養於踵穴?”
劍客嗤之以鼻,直接散做星光離去,並沒有給出dá àn。
白秋鹿低頭不語,看著抱著自己一動不敢動的祁寒彥,忽然想起自己與夫君第一次相見的那一幕,也是這麽似曾相似啊!
不明所以的少年看著白秋鹿忽然對自己笑了笑,就看到白秋鹿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寫在了請神符上,手指點了一下自己的瞳孔,一滴紫色的血珠便滴在了請神符上。
請神符汲取了這滴眉心血,忽然憑空而動,咻的一聲飛回少年手中,不再動彈。
“還請公子滴入自己的血,讓妾身有容身之地。”
白秋鹿盈盈一拜,沒有了之前的凶惡,剩下的隻有讓祁寒彥欣賞的禮節與氣節。
看到鍾惕臭臭的臉,祁寒彥也不敢問他什麽,連忙滴入一滴血,頓時白秋鹿麵龐有一股血色遊動,走遍周身之後,化作一滴殷紅,與那黑痣重疊,不分彼此。
看到這一幕,鍾惕陰陽怪氣的嘿嘿道:“恭喜你啊,臭小子,請來了一尊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