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山裏廟、廟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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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龍翻身在小鎮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城北富貴人家的深宅大院建的穩固高聳,沒有落得什麽大事故,可是那一夜當鍾家護院看到旁邊龐原生家院子四分五裂,那說不上年份的蒼天大樹都倒下,將那房屋砸的粉碎的時候,都忍不住高聲大喊出事了。
當眾人將樹枝、瓦礫、牆體慢慢的清理出來,才發現屋子裏的三具屍首。
兩位老者、一名少年。
那護院細細一看,便滿頭是汗,讓鍾家仆人連忙備好紙墨筆硯,要寫一封信給去了安撫鎮躲避嚴寒的老祖宗稟告此時。
寒風呼嘯最是冰冷。
堅硬的黃泥土地上麵,十多匹馬兒用力的蹬在上麵,一往無前的向前奔跑著。
在他們不遠處幾裏地,二十多輛馬車緩緩前行,鍾家的大燈籠在這寒冷的淒涼地顯得顯眼無比。
鍾家老祖宗鶴發枯顏,穿著暖暖的青灰色的冬衣,手上還拿著那一封昨天快馬加鞭送過來的信,手微微顫抖著。
快要睜不開眼的鍾家老祖宗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才探出一隻手摸了摸倒在自己懷裏的鍾秀,重重歎口氣。
鍾升一臉潮紅的正襟危坐在馬車內,雙眼中的淚水無聲的從雙眸落在衣襟上,染濕了一片。
漆虹有些擔憂的看著這個從小就叫自己母親的聰慧孩童,卻不敢出聲安撫。
畢竟當年龐原生落根鍾家,丈夫就將孩子的教育交給了這位龐夫子,再三叮囑自己不要幹預夫子對兒子的教育,就帶著十幾名家仆匆匆離開了鍾家。
一轉眼十餘年過去了,小家夥長大了,被鎮上人都稱讚為天上文曲星一般的文人,可是龐夫子一家卻遭受天災**,地龍翻身,家破人亡的慘劇。
這讓視若龐原生為亞父的鍾升如何能接收,隻能強忍著悲痛,一言不發的啟程回鎮上。
中順鎮與安撫鎮百裏之外的這一段路程,不僅僅有小溪河流,也有密林高山化作屏障,而最為讓人想不到的則是在巒山群中有一座廟宇。
這廟宇年久失修,並沒有人修葺,但是隻要中順鎮居住在城北的富貴人家從這一條出去,都會在這座廟宇中休憩,無論時間長短。
先行的護院十多人早已在那廟宇中等候,將破落的廟宇稍微收拾了一下,變得幹爽一些。
在廟宇的前院升起了篝火,鍾家一行人便下了馬車,徐徐的走進了廟宇的後院。
後院並不大,其實就是一間非常大的房子罷了。
房內已經被收拾了一番,十幾張凳子擺在那裏,還有丫鬟在添加柴火,免得沒了熱氣,冷了貴人。
老祖宗拉著已經哭了暈過去三回的鍾秀,心疼的幫她擦了擦眼淚道:“天有不測風雲,這地龍翻身來的突然,是龐夫子一家的厄運,也是寒彥這小家夥的劫難,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到時候我們好好埋葬了他們,也算是盡了我們的責任了。”
鍾秀畢竟還小,一聽這種開解,立刻眼圈一紅,撲在老祖宗懷裏哭起來,梨花帶淚道:“可是這老天爺也太不講理了,為什麽龐爺爺和祁寒彥這麽好的人都要受到這樣的不公平待遇。難道真如龐爺爺說的好人不長命,禍害存千年嗎?”
老祖宗苦澀一笑,這小丫頭無形中把自己都罵了進去,摸摸她的頭,眼神就望向了在這間屋裏那一座黑黝黝的神像。
神像為人身,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風吹雨打,表麵早就被打磨的發亮,再被這火光一照,越發的明亮起來了。
左右手各自持著一本書,右手的書本缺了一個角,左手那個則是一大半都掉落了,要不是這神像的材料極好,全身都早就轟然倒塌了。
老祖宗起身,恭恭敬敬的對著神像鞠躬,嘴裏念著一些感謝詞,然後拉著鍾秀和一直正襟危坐的鍾升一起躬身道謝。
雖然沒幾個鍾家人明白老祖宗為何每年都要這般行禮對著這個破落的神像,但是沒人問,大家也就當作一種習俗了。
鍾升一臉潮紅的拿著布仔仔細細的將神像擦拭了一遍,看著神像雙手拿書,穿戴像極了龐爺爺當年來家中教導自己的樣子,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情感,落淚哭泣出來。
鍾秀觸情生情,也不禁跟著落淚,想著龐爺爺與彭奶奶,想著那夜馬車的青點紅,與少年兩人的秘密,猛的跪倒在神像下,懇求道:“秀秀懇求大神,若是有靈,看在秀秀與哥哥這些年來為大神擦拭神像的情分上,求求您救救龐爺爺、彭奶奶和祁寒彥三人吧!”
說吧,對著神像就叩首三下,額頭流血不止。
鍾秀言語一畢,就聽到心神回蕩一語:允。
老祖宗沒想到鍾秀居然急亂投醫,對著神像請求,頓時臉色狂變,狂吼道:“全部去前院,沒有我的傳話,都不準進來!阿源,你留在這裏!”
一個一直跟在老祖宗身邊的老媽媽說了聲是,將四十多人盡數趕了出去,就連鍾升也是毫不猶豫的被漆虹拉了出去。
咯吱一聲,破舊的房門被關上了,隻有幾堆火堆還跳耀著。
老祖宗臉色鐵青,死死的抱住鍾秀,然後撲通一下跪在這破舊神像前道:“孩子之語不可聽信,還請大神忘記方才懇求之事。”
名叫阿源的老媽子也一起跪了下來,跪下去的同時,身體有一副身軀升空,模樣居然與這阿源有些相似,但是卻多了一些傲氣。
當這副軀體看到這座神像時候,渾身發抖,也一齊跪拜下去,瑟瑟發抖道:“小神見過大人,還請大人不要以小孩子言論當真。”
那看不到的世界裏,那處於黑暗中的神像赫然開眼,有一股淡淡的慵懶,聲音似遠似近,看了一眼腳下跪拜的幾人,再看了一眼這個自稱小神的月神道:“子有所求,吾豈有不應之理?這女娃不錯,本尊答應她的請求了,但是也不誆這孩童。三人中,兩人性命還存於世,另外一人魂魄已經進入地方。本尊若出手救他回來,隻需要這女娃這輩子成為本尊的侍女便可。”
隻是成為侍女?
這阿源的月神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還是傳音給了阿源,阿源小心翼翼走到老祖宗身旁,耳語幾句後,老祖宗更是搖搖頭,然後身體有神氣濺出,一個老婦人打扮的神站在了這神像麵前。
“大人,還請收回成命。這女娃資質不行,成不了大人的侍女,隻是徒勞傷了一條性命吧了。這次孩童口無遮攔,不如讓這家人今年多給些香火,算是賠償,還請大人三思。”
神像看著這個老婦人,忽然笑了一下,打開左手的書,此書發出幽幽墨綠,直衝天穹,引得四周枯枝爛葉嘩啦啦作響,大院外居然狂風呼嘯,冰雹轟然亂下。
“既然發願,豈有不收之理?一命抵一命,天經地義,它‘地方’之神也說不出個我的不是出來。心願一了,這女童成為本尊侍女,本尊救那‘地方’之人出來。爾等退回去吧!”
言罷,神像關眸,天色回常,隻有阿源和老祖宗兩人神色驚懼與恐慌。
鍾秀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改變,但是還是一臉虔誠的看著神像,希望能得到幫助,心中隻有一個想念:希望寒彥與龐爺爺一家人安然歸來。
跳進清河逆流而上的祁寒彥感覺自己的身體非常輕盈,就像是飄舞在空中的飛絮一樣,逆流而上。
睜著眼看著清河上方,雖然那名叫往生的船夫給自己指路逆流,但是卻沒說自己要遊到何處才可上岸。
無奈之下,少年隻好一個俯衝,準備上岸,卻被清河之下的情景嚇了一跳。
隻見這清河河底,並不是渾濁一片,而是一大片亮白,白的猶如天穹的明月一樣。
而在這個猶如明月的河底,祁寒彥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畫麵,有三五成群孩童追逐打鬧、有老夫子搖頭晃腦吟詩、也有鐵匠打鐵擦汗怒吼、甚至有山澗中猿猴跳躍攀爬。
千奇百怪的畫麵組成了河底,讓祁寒彥新奇的不得了。
不徐不慢的遊在河底,祁寒彥也不著急上岸了,就在河底看著這一幅幅光怪陸離的圖畫,居然有些著迷。
感覺猶如一座座神話本子擺在自己麵前,供自己觀看評論一樣。
逆流上而愈來愈遠,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什麽日子,祁寒彥居然在河底睡著了,整個人都躺在了河底,任由身軀穿過一幅幅畫遊動著。
但是此時在少年神遊之時,一個悶雷般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可是祁寒彥?”
這六個字在少年耳中來回鼓蕩上百次,震的少年耳膜發痛,猛的一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岸上了。
剛一起身,就發現那穿著黑衣,佩戴長刀之人帶著十幾人圍住一名年輕人。
那年輕人長的清秀,身後背著一個書簍子,雙手分別拿著一本書。
祁寒彥微微聚目,就發現那人左手書本封麵刻著《開》,右手卻看不大清楚。
“你可是祁寒彥?”年輕人無視這群對自己怒視的黑衣長刀者,而且對著已經蘇醒站立起來的少年詢問。
少年點點頭,沒曾想到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居然有人會來找自己。
看到少年點頭,雙手持書之人一笑,好像拉家常一樣對著這黑衣長刀者道:“找了許久,終歸是沒上往生的船,去了那倉地。不然本尊侍女之願就要落空了。”
言罷,年輕人越過眾人,將書簍子卸下,遞給祁寒彥道:“背上它,你就自由了。”
祁寒彥有些遲疑,但還是接過書簍子,詢問道:“您可知道這是何處?小子並不認識您,是何人讓大人來救我的?”
年輕人淡淡的看了一眼祁寒彥,小聲的說一句還不算笨這四個字,轉身就踏進了清河中,消失在滾滾河水裏。
而那十多位黑衣長刀者則是怒露凶光看著那消失之人,然後再看著祁寒彥,皆是沉默。
唯有一開始在石碑處與少年說過幾句話的人對著準備背上書簍子的祁寒彥陰惻惻道:“好一手借生。小子,回去後好好問問,是誰把氣命換了你回去,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舍去自己的氣和命,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