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他該打

字數:13931   加入書籤

A+A-




    v章購買低於50%的72小時內隻能看防盜, 買夠了的清緩存試試

    電視裏演的那種見到銀子咬一口試試真假的情況是存在的, 因為民間其實流通的是銅板, 銀子是很少見的。

    尤其是在萬山村這種窮鄉僻壤,很多人或許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樣銀製的東西。

    如果這裏埋的是一壇子銅板, 他們都不會那麽震驚。但兩錠雪花銀的衝擊顯然比銅板要大得多。以至於第一個挖出東西來的冬叔從驚訝中回過神之後, 很快就帶著家人離開了。

    這也是避嫌的意思, 財帛動人心,尤其還是這種天降橫財, 很容易讓人動念。繼續留下去, 安知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想分一杯羹?

    齊老三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也沒留人。

    就算真的要分,那也要等他們自家商量好了之後, 再拿出一部分來作為酬謝。

    回到火爐邊, 安氏才總算回過神來,開口時聲音還有些發顫,“他爹……”後麵還有許多話, 但她一時竟說不出來, 隻覺得心頭狂跳,念頭亂竄,無法將之分說清楚。

    齊老三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沉著的開口, “這恐怕是祖上不知何時攢下來的, 埋在地裏, 傳於後人。咱們能找到, 這是祖宗保佑!”

    石頭聞言,不由古怪的看了周敏一眼。什麽祖宗保佑,這銀子分明是阿姐藏的。

    但周敏眼觀鼻鼻觀心,好像自己跟這件事全無關係,石頭也隱約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因此隻好低下頭不說話。

    卻不知他的神態表情,都被齊老三收入了眼底。

    齊老三心裏正盤算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從地底挖出了祖宗留下的銀子,這自然是好事。但即便這是祖上留下,但到了如今,也等於是一注天降橫財,難免會惹人眼紅。若是處理不當,說不定還會出事。

    雖然之前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但齊老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銀錠握在手裏,對石頭道,“石頭,你帶著你娘去請你大伯公和九叔公,還有你老費叔到家裏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說。”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又道,“再把你四叔也請來。”

    石頭麵色微變,下意識的轉頭看了周敏和安氏一眼,然後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齊老三雖然行三,但其實上麵兩個兄長是沒了的。真正養活下來的,隻有兄弟兩個。但兄弟倆從小關係就不好,長大後各自娶妻生子,更是矛盾重重,早早就分了家單過。這些年來,幾乎沒多少往來走動。石頭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這其中淵源,對這所謂叔父,自然沒多少敬重。

    齊老三又道,“回來時再把你冬叔也叫上,做個見證。”

    “他爹……”安氏聞言,心下不由生出一股不安,立刻開口道,“這是要做什麽?”

    “這銀子咱們不可能都留住。”齊老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如請了德高望重的族老來主持,看看究竟如何處置。”

    安氏便不說話了。且不說齊老三的話她本來也不會反駁,單說她自己心裏,也覺得請了宗親族老來處置此事,是最妥當不過的,自然不會有異議,當即拉了石頭出門。

    等他們走了,齊老三才將視線轉到周敏身上,卻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盯著她看,片刻後,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爹。”周敏察覺到齊老三的視線,就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咳嗽聲,才擔憂的叫了一聲,上前幾步,拿了杯子給他倒水潤嗓子。

    齊老三的視線也隨之轉到了陶壺上,咳嗽聲卻一直沒有停止。見周敏倒完了水,這才輕聲道,“敏敏,這銀子是怎麽回事?”

    周敏心下立時一跳,幸好水壺已經放回去了,否則非得摔了不可。她定了定心,將被子捧給齊老三,這才強笑道,“爹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齊老三歎了一口氣,“爹知道,這銀子是你藏的吧?”

    周敏本來要否認,然而抬頭對上齊老三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瞎編的謊話就說不出來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的問,“爹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齊老三微微笑了笑。

    他滿臉病容,平日裏也少開口說話,多數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在這個家裏存在感實在不強。但看到這個笑容,周敏卻隻覺得,這家裏不管發生什麽事,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這裏,周敏若有所悟。原身一個普通的十來歲小姑娘,能夠支撐這個家數月,恐怕也是因為齊老三在背後支持栽培吧?

    這才是大家長應該有的能力和氣度。

    但轉念想到他的身體,心下又不免一澀。以齊老三的能力,本該可以讓這個家蒸蒸日上,偏偏被這副身體拖累。要不是周敏穿過來,按照他原來那種養法,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人就沒了。

    齊老三沒有立刻回答周敏這個問題,而是讓她去將堂屋裏牆上掛著的一個袋子取來。

    這家裏雜物太多,周敏即便穿過來很久,也沒能全都弄明白哪裏放的是什麽。一頭霧水的去將那袋子取來之後,就見齊老三從裏麵拿出一個油紙包。才剛剛拆開,周敏就猜到裏麵放的是什麽了,因為那氣味實在是太刺鼻。

    是硫磺。

    就見齊老三一手拖著油紙包,另一隻手則抓起放在桌上的銀錠,在硫磺上緩緩摩擦。片刻之後,銀錠表麵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發黑,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周敏終於知道自己哪裏出錯了!

    銀製的物品就算什麽都不做,放在那裏也會在空氣中慢慢氧化變黑。如果真的是放了幾十近百年的銀錠,根本就不可能像之前拿出來時那樣表麵雪亮,讓人一看就知道很值錢。

    但周敏本身對首飾沒什麽研究,所以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裏。

    見她一臉慚愧的樣子,齊老三又咳嗽了兩聲,才開口道,“別怕,村裏人多半沒見過銀子,其他人一時想不到這裏。就是你冬叔想到了,也不會說出去。在拿給村老們看之前,還可以補救。”

    周敏鬆了一口氣,也拿起另一錠銀子幫忙。不一定要多黑,至少把表麵弄得暗淡一點,到時候就說埋在地下沒來得及氧化,也說得過去。

    然後才聽齊老三問,“這銀子是怎麽來的?”

    到這個地步,周敏就算想隱瞞也不行了。再說既然有靠譜的長輩在,而且對方明顯很心細,對本地的各種風俗習慣更了解,處理事情的手段也不是自己能比,有他在背後查缺補漏,自己想做的事也會更順利。

    她也就幹脆的將自己發現靈芝,然後賣給邱家的事說了,又道,“但這銀子不能就這樣拿出來,因此我才出此下策。還有三錠銀子,我想著就不用明著拿出來了,等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暗地裏取出來用,想必也沒人會盯著算咱們究竟花了多少。”

    齊老三不由點頭,這個想法便很周全。二十兩和五十兩差別很大,都拿出來,勢必會惹來更多人覬覦,何況這又不是真的祖上傳下來的銀子,是周敏自己掙的,沒必要都拿出來分。

    這樣想著,他看向周敏的視線越發慈愛,“好孩子,都是為這個家打算,苦了你了。”

    她這樣含糊其辭,就是為了讓人覺得那兩簍獼猴桃本來是不值那麽多錢的,不過邱大姑娘憐貧惜弱,知道齊老三家日子難過,才用這種方式幫扶貼補。

    這樣一來,也就不會有人去在意什麽樣的果子能賣二兩銀子了,隻會在心裏感歎邱家的富裕,邱大姑娘的大方。當然,是否有人暗地裏腹誹這位大姑娘不會當家,就難說了。

    車到了齊老費家,姐弟兩個就該下車了。

    周敏才要伸手去搬東西,已經被人搶在了懷裏,“難為你們兩個小孩子當家,這東西嬸子替你們拿著便是。”

    其他人見狀,也都有樣學樣,三兩下就將買回來的東西都分在了手裏,然後彼此目光交接,嘴裏嘖嘖讚歎。

    周敏自然知道,他們不是好心來幫忙,不過是想借著幫忙的機會看清楚他們到底買了多少東西,用了多少錢。所以她也不客氣,笑吟吟的道了謝,就任由他們去折騰了。

    倒是石頭背簍裏的小雞仔不放心給別人,牢牢地護住了。不過背簍敞開,人人都看得見裏頭有什麽,也沒人去搶。

    兩人就這麽被村人簇擁著回到家裏時,那陣仗自然非同小可,就連在屋裏臥床養病,一向並不出門的齊老三都被驚動,揚聲問安氏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氏哪能說得出個一二三?出得門來看到這樣的場麵,已經傻眼了。

    周敏見狀,少不得將其他人丟下,自己到屋裏去見他。

    說實話,周敏從穿越過來,這還是頭一回見齊老三。蓋因這位齊家主人的病很重,大夫吩咐過須得靜養,而且門窗都要關緊,以免受風。所以除了平日裏安氏進去跟他說說話,吃飯時石頭這個孝子親自奉飯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敢打擾。

    這種養病的方法,在周敏看來,那是沒病也要憋出病來。整天待在房間裏就算了,後世也有不少宅人是這麽過來的。但隻能躺在床上,身體又不舒服,還沒有任何娛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反正這種生活周敏是絕對受不了的。

    奈何安氏什麽都不在意,在齊老三的病上卻是強勢得很,周敏之前試圖提過一次讓齊老三出來跟大家一起吃飯,也熱鬧些,被她反過來指控“你是不是要害死你爹”,隻好撒手不管了。

    不過等到齊家的情況好起來,最重要的是周敏的的確確能夠做這個家的主之後,少不得要設法再請個好點兒的大夫來看看。

    這會兒站在齊老三床前,借著油紙糊的窗戶透進來的微光,周敏不免將這位名義上的爹打量了一番,便見他半靠在床頭,麵色蠟黃、身體枯瘦,看上去幾乎沒什麽精氣神。最重要的是,這屋子裏因為常年關閉,所以也充斥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濁氣,幾乎令人呼吸不暢。

    “爹,是我今日跟石頭到鎮上去把那些羊桃都賣了,想著就要過冬,所以買了一點布料和新棉花。路上遇到幾個嬸子,非要幫我把東西搬回來。”她將今天的事情經過含糊的說了一遍。

    齊老三點點頭,道,“招呼人家喝口水,坐一會兒。”

    周敏自然滿口答應,又問了一下他的身體,然後才出來。

    安氏開了打門,今天買回來的東西都堆在了堂屋裏頭,那幾個婦人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拉著安氏打探。不過對於周敏和石頭帶回來的這些東西,安氏遠比村裏人更加震驚,自然問不出什麽。

    但即便如此,這些婦人們離開之後,卻還是根據周敏之前的三兩句話編排出了那日發生的事,有板有眼說得好像自己親眼在旁邊看過似的。

    這些周敏暫時還不知道,但想也能想出來。她並不是太在意,畢竟人生於世間,便免不了或多或少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也免不了會說別人。反正說幾句話不痛不癢,隨他們去便是。

    ……

    安氏雖然種種不靠譜,但一手針線活兒卻是做得非常好。

    周敏帶回來的布料和棉花,不久之後就變成了嶄嶄新的棉衣和棉被。不過棉衣倒是好絮,但這棉被裏的棉花沒有彈過,看上去倒是蓬鬆柔軟,卻是有些壓不住。不過周敏想著,到時候底下蓋這個新棉被,上頭壓著舊被子,想來就無礙了。

    至於蓋久了棉花會團在一起的問題,反正她隻蓋一個冬天,到時候再想辦法。

    而在安氏忙碌的時候,小鐵匠那邊也總算完工,將剩下的東西都打出來了。不算分給小鐵匠的那三分之一,總共出了一張鏵口,四把鐮刀,剩下的按照周敏的意思打了一把巴掌大的小鋤頭,一把鐵鍬。

    鋤頭和鐵鍬是考慮到將來山上挖東西時比較方便,也適合她跟石頭兩個孩子用。

    周敏按照約定,大張旗鼓將其中一把鐮刀送到了齊阿水家。

    雖然齊阿水未必就會因此念她什麽好,畢竟此人既然能用十幾個銅板從安氏手裏換這大鐵鍋,可見人品不怎麽樣,說不定這會兒正在暗恨這件事被她從中作梗,否則打出來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但不管他怎麽想,周敏卻得先把自己這邊做到,刷個言而有信的名聲出來。

    這樣將來齊阿水再出幺蛾子,那她就可以不客氣了。

    剩下的三把鐮刀,並自己之前采購剩下來的三百多枚銅子,周敏卻是打算按照小鐵匠的指點,去跟後頭大台村和九洞村的人換東西。

    這兩個村子也是屬於大石鎮管轄的,但跟萬山村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住在山裏,要翻過幾座山才能出來。平時這兩個村子裏一個月也不見得有人去一次鎮上,隻有需要鐵器或者鹽的時候,才會出山。

    因為就在山裏,也不像萬山村這樣好歹還有條小河,所以這兩個村子裏的土地更少,人口也隻有十來戶,平常多是靠打獵維生。所以他們手裏多的是皮子和肉幹,還有山裏能夠弄到的木耳菌菇竹筍之類,藥材也有些。

    之前周敏跟冬嬸賒了一百斤穀子,勉強足夠家裏吃到明春,就是不夠也可以在村子裏設法,所以她就想換些能夠存放的肉幹和山貨,冬天沒有菜吃的時候,也好豐富一下餐桌。

    不過這次她就不是一個人去了。那些獵戶最是凶殘,她一個小姑娘,就是帶上石頭也不抵事,說不定反過來被人當成肥羊搶了。

    每年秋收之後,村子裏就會有人帶了糧食進去,賣給這些山民。畢竟他們冬天不能上山狩獵,自己手裏的糧食也不夠吃,少不得要換一些。周敏就跟著大部隊一起走。

    其實偶爾也有山民出來換東西,不過他們既然都出來了,多半會再多走一陣去大石鎮上,東西更賣得出價錢。而自己到山裏去,價錢就便宜多了。

    這一回周敏原本是不打算帶著石頭去的,畢竟路途太遠。但走的這日,她天不明起來的時候,石頭居然早就起了,而且已經準備停當,就背著背簍站在門口等她。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周敏在微微愕然之後,便很快轉過思路,意識到了石頭的想法。家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他一個小孩子心裏怎麽可能不怕?不過性情如此,所以什麽都不顯在臉上而已。

    之前周敏隻覺得他懂事聽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就連自己弄到五十兩銀子,他也沒多問半個字。現在想想,恐怕就是因為知道她這個姐姐是以後的依靠,而且還不怎麽牢固,所以才想搶著多分擔一些。

    這樣想著,她便點了頭,但還是道,“這一去可是要走上半天功夫,還要在那邊住一夜,你可想好了。”

    石頭這才總算開口,“我跟阿姐一起去。”

    至少能跑能跳,背著背簍爬山都沒問題,比她在現代時越來越宅,走幾步路就喘的身體可要好得多。

    但越是平時看著健康不生病的人,一旦生了病,那就真是病來如山倒,完全招架不住。

    何況,周敏覺得自己身體好,隻不過是表象。畢竟這具身體又瘦又小,很明顯的營養不良。再加上齊老三病後,一家人的擔子都落在了她身上。原身之所以會消失,從山上摔下來是導火索,但根本原因,恐怕也是因為承受不住。

    就算周敏穿過來之後,左右騰挪,終於讓齊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但不能不承認,壓在她心上的事情仍舊既多又雜。周敏作為一個成年人,扛起這些責任自然不成問題,但她的意誌可以接受,身體卻未必扛得住。

    再加上昨天半夜發現有賊人進入自己的房間,又設法把人製住,精神本來就高度緊張,又吹了半晚上的風,不病倒才是奇事。

    一開始並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都隻以為她是睡得太晚所以沒起來,一家人也都默契的不去打擾,甚至在外間的huó dòng都盡量放輕手腳,以免把她吵醒。直到安氏準備好了朝食,她的房間裏還是沒有動靜,齊老三這才讓石頭去叫人。

    被石頭叫醒時,周敏還恍惚了一會兒。待發現自己手腳無力,頭重腳輕,臉頰發燙,耳中也是一陣陣轟鳴聲,這才意識到不對。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嗓子也幹得像是要冒煙兒,發出來的聲音細若遊絲,“石頭……”

    這一年來家中所有的變化,都是從父親的病開始的。所以石頭對這方麵十分敏感,見周敏這樣,瞪大眼睛伸手在她額頭上一試,發現有些燙手,便拔腿往外跑,“爹,阿姐病了!”

    周敏本來掙紮著想爬起來,聽到這句話,又重新倒了回去。

    原來是生病了啊!

    看來喝薑湯預防感冒也不是絕對的,昨晚她也喝了,該病還是要病。

    沒一會兒齊老三和安氏都進了屋,看見周敏的臉色,麵上立刻露出幾分憂色。齊老三摸了摸周敏的額頭,皺眉問,“敏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周敏清了清嗓子,勉強說出兩個字,聽起來聲氣還是很弱。

    “這一陣實在難為你了。”齊老三見狀,讓石頭去給她端熱水進來,然後才輕輕一歎,“好在現在家裏沒什麽事,你歇著好好養幾天就好了。待會兒讓你冬叔幫忙,去鎮上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石頭拿了水進來,周敏潤過嗓子,才覺得好多了。

    聽見齊老三的話,便道,“不用費事。我之前采的草藥裏就有治風寒的,待會兒先熬了試試。”

    就算齊老三身體好起來,家裏的錢也還是交給她來管,他從來沒問過。所以周敏比誰都清楚自家還有多少根底,請個大夫,看診抓藥路費,又是一大筆錢。感冒在時人眼中是大病,但周敏還真不覺得算什麽。

    “也好。”齊老三低頭想了想,點頭道,“那先吃飯吧。石頭,去給你阿姐把飯端進來。”

    周敏嚇了一跳,忙道,“不用,躺著也難受,我自己起來吃。”

    說著就要坐起來。石頭見狀,連忙將手裏的碗擱下,伸手去扶她,順便還把擱在床前的鞋擺好,倒讓周敏十分不習慣。但身體不好的時候被如此周到的照顧,的確讓人舒心,她想了想,也沒說什麽。

    到了火爐邊,石頭又將周敏讓到了唯一一張椅子上。從前齊老三還沒病時,椅子多是他坐。現在他有了搖椅,這椅子自然空出來了,被石頭搶到,平時總是第一個坐上去的。

    飯菜一如既往的素淡,周敏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碗筷,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爐火的位置本來比較靠外麵的牆,這椅子就擺在爐子跟牆壁中間,是整個屋子裏最暖和的地方。之前周敏本來想把搖椅擺在這裏,奈何地方太窄放不下。這會兒坐在這裏,被爐火烤著,就連身上的不適似乎都好多了。

    躺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才發現,石頭搬了凳子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剛好將隱隱透風的門擋住,正眼珠子都不錯的盯著她看。

    周敏嚇了一跳,連忙坐直了身子,問他,“你盯著我做什麽?”

    石頭搖搖頭,卻是沒說話。

    周敏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然而接下來,她卻發現石頭的視線大部分時候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旦被發現立刻別開,但很快又會繞回來。被他這麽一看,周敏都不覺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她不得不開口,“石頭,你今日不去冬叔那裏麽?”自從拜師之後,石頭大半空閑的時間都是消磨在冬叔家裏的。

    石頭這才起身去了。

    周敏鬆了一口氣,往椅子上一靠,轉頭就見齊老三正看著她笑。見周敏看過來,齊老三才道,“這孩子是被嚇著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周敏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一回齊老三生病,據說一開始也不過是風寒,後來熬成了大病,整個家也跟著天翻地覆。這種變故,大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何況石頭隻是個小孩子?好在後來周敏爭氣,把這個家撐起來了,於是石頭又從她身上得到了安全感,也因此對她這個姐姐更親近,表現得十分聽話。

    如今齊老三才好了一點,周敏又病了,石頭自然又開始不安,所以才總想盯著她。

    這麽一想,周敏心裏竟有點兒不是滋味。

    她穿越過來之後,要麵對的事情實在太多,雖然跟這個弟弟的接觸並不少,但要說多親近了解,倒也談不上。畢竟不是原身,相處的時間也短。但石頭卻將她看得很重,這其中固然有生怕自身無所依的擔憂,但小孩子的想法卻純粹得多,在這種時候,就是要盡力的為她好。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爐子上熬煮著周敏要喝的藥還咕嘟咕嘟的開著,蒸汽攜帶著藥香,彌漫整個房間。

    眼下的生活貧困窘迫,卻無比真實,周敏甚至覺得,細細的咂摸著,還能從其中品出一點點甘甜的滋味。

    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便當努力經營,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盡情體味這塵世間最最平凡普通的幸福生活。

    相較於從前撒潑打滾大罵不孝,這種態度無疑已經可以稱得上緩和多了。

    因為之前按照周敏的說法開窗透氣之後,齊老三的氣色的確稍好了一些,加上這段時間習慣了聽她的話,安氏作為家長的權威已經下降了許多。但入了冬,外麵天寒地凍,一不小心就會著涼,齊老三的身體絕對經不起,安氏自然不可能答應。

    周敏道,“就因為是冬日,我才敢提這話。這裏現在燒著爐子,不比爹娘的屋子更暖和?再說平常也就罷了,咱們都出了門,爹在哪裏都是一樣。冬天出門的時候少,沒有我們坐在這裏談天說笑,爹卻一個人悶在屋裏的道理。”

    安氏一時無話,周敏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她的心裏。

    齊老三本是個溫和的性子,自從病後便一直悶在房間裏,卻已經衝著她發了好幾次脾氣,就因為覺得自己現下是個廢人,一事無成。若能多與人說話,想來會好些。

    這樣想著,她便道,“此事我們做不得主,你爹要是願意出來,我難道還能攔著?”

    這就是示弱的意思,周敏笑著道,“那等椅子做好了送來,就去跟爹說。”又道,“椅子坐著太硬了,還要勞煩娘做個墊子鋪著才好。”

    安氏瞪了她一眼,“慣會支使人!”說著又挑起了一樁心病,對周敏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東西該學起來。既然冬日無事,那就跟著我理一下針線吧。你爹要是知道你的孝心,也會高興。”

    這番話竟說得有理有據,與安氏平日行事大不相同,讓周敏就算想拒絕也找不出理由來。

    不過她轉念想想,這畢竟是在古代,街上隻有賣布的少有賣衣服的,家家戶戶都是扯了布自己做衣裳。她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混成能專門養個人人做針線的土豪,要是不學會這項技能,難不成往後總是找人幫忙?

    就算四季衣裳安氏能幫著做,內衣什麽的總不方便麻煩她過兩年來了月事,少不得還要準備些布巾,那就更不能假他人之手了。

    再說,做女紅也是一項既能夠打發時間,也可以給人成就感的事,隻要不把它當成任務,當成娛樂huó dòng,還能讓腦子休息一下呢!這麽一想,周敏便幹脆的應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安氏做椅子墊,周敏就在一旁打下手。石頭閑不住,就總是出門,有一天竟然背回來了半背簍的薯蕷!

    這個薯蕷,就是周敏熟悉的山藥。這東西本來是野生的,不過萬山村本來就靠著山,山腳那些剛剛開墾出來的土地,種別的東西出產不好,種山藥倒是相得益彰。反正種下之後也不需要打理,到了秋冬挖出來,多少都是個補貼的意思。

    不過現下的農耕還很原始,基本上全靠人力。這種埋在地裏的塊根植物,就算收獲的人再仔細,也難免會有些漏網之魚。所以初冬天氣還不算太冷的時候,就總有嘴饞的小孩去將田地重新翻一遍。

    當然,石頭會做這個,並不是因為嘴饞,而是擔憂家裏的境況,所以總想著多做點兒什麽來補貼一下。

    所以看到他帶回來的山藥,再看看他凍得發青的小臉,周敏不免心下酸澀。有時候小孩子太懂事了,也很讓人發愁啊!

    這種行為要表揚,但不能鼓勵。

    她將石頭拉到爐子邊坐下,想了想才道,“不錯,今晚能吃上山藥飯了。不過天氣太冷,往後還是別出去了,你要是覺得閑著沒事,不如去隔壁冬叔家幫忙,順便偷偷師。不求你能學會做,以後家裏有什麽東西壞了能自己修也好。如何?你要是答應,我替你去跟冬叔說。”

    這個年代,手藝可不是那麽好學的。去給師父當學徒,不但要交拜師的錢,而且還要至少伺候師父幾年,端茶倒水,任打任罵,與仆人無異,就算被師父打死了,家裏人也不能出頭。至於能學到多少本事,還要看師父願不願意教。很多人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所以根本不會傾囊相授。

    冬叔是熟人,倒不至於打罵石頭,而且周敏也沒打算讓他正式拜師,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不過如果石頭願意,費點兒功夫倒也沒什麽。——上一回去看椅子,周敏就注意到了,石頭看向那些工具的眼神,簡直發著光。這孩子心裏想什麽從來不說,隻能主動開口問了。

    石頭聞言,果然眼睛一亮,立刻朝周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