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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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萬山村這種窮鄉僻壤, 很多人或許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樣銀製的東西。
如果這裏埋的是一壇子銅板,他們都不會那麽震驚。但兩錠雪花銀的衝擊顯然比銅板要大得多。以至於第一個挖出東西來的冬叔從驚訝中回過神之後,很快就帶著家人離開了。
這也是避嫌的意思,財帛動人心,尤其還是這種天降橫財, 很容易讓人動念。繼續留下去, 安知不會讓人覺得他是想分一杯羹?
齊老三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沒留人。
就算真的要分,那也要等他們自家商量好了之後, 再拿出一部分來作為酬謝。
回到火爐邊,安氏才總算回過神來, 開口時聲音還有些發顫,“他爹……”後麵還有許多話, 但她一時竟說不出來,隻覺得心頭狂跳,念頭亂竄,無法將之分說清楚。
齊老三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沉著的開口,“這恐怕是祖上不知何時攢下來的, 埋在地裏,傳於後人。咱們能找到, 這是祖宗保佑!”
石頭聞言, 不由古怪的看了周敏一眼。什麽祖宗保佑, 這銀子分明是阿姐藏的。
但周敏眼觀鼻鼻觀心,好像自己跟這件事全無關係,石頭也隱約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因此隻好低下頭不說話。
卻不知他的神態表情,都被齊老三收入了眼底。
齊老三心裏正盤算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從地底挖出了祖宗留下的銀子,這自然是好事。但即便這是祖上留下,但到了如今,也等於是一注天降橫財,難免會惹人眼紅。若是處理不當,說不定還會出事。
雖然之前沒有過這樣的先例,但齊老三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銀錠握在手裏,對石頭道,“石頭,你帶著你娘去請你大伯公和九叔公,還有你老費叔到家裏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說。”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又道,“再把你四叔也請來。”
石頭麵色微變,下意識的轉頭看了周敏和安氏一眼,然後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齊老三雖然行三,但其實上麵兩個兄長是沒了的。真正養活下來的,隻有兄弟兩個。但兄弟倆從小關係就不好,長大後各自娶妻生子,更是矛盾重重,早早就分了家單過。這些年來,幾乎沒多少往來走動。石頭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這其中淵源,對這所謂叔父,自然沒多少敬重。
齊老三又道,“回來時再把你冬叔也叫上,做個見證。”
“他爹……”安氏聞言,心下不由生出一股不安,立刻開口道,“這是要做什麽?”
“這銀子咱們不可能都留住。”齊老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如請了德高望重的族老來主持,看看究竟如何處置。”
安氏便不說話了。且不說齊老三的話她本來也不會反駁,單說她自己心裏,也覺得請了宗親族老來處置此事,是最妥當不過的,自然不會有異議,當即拉了石頭出門。
等他們走了,齊老三才將視線轉到周敏身上,卻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盯著她看,片刻後,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爹。”周敏察覺到齊老三的視線,就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咳嗽聲,才擔憂的叫了一聲,上前幾步,拿了杯子給他倒水潤嗓子。
齊老三的視線也隨之轉到了陶壺上,咳嗽聲卻一直沒有停止。見周敏倒完了水,這才輕聲道,“敏敏,這銀子是怎麽回事?”
周敏心下立時一跳,幸好水壺已經放回去了,否則非得摔了不可。她定了定心,將被子捧給齊老三,這才強笑道,“爹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齊老三歎了一口氣,“爹知道,這銀子是你藏的吧?”
周敏本來要否認,然而抬頭對上齊老三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瞎編的謊話就說不出來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的問,“爹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齊老三微微笑了笑。
他滿臉病容,平日裏也少開口說話,多數時候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在這個家裏存在感實在不強。但看到這個笑容,周敏卻隻覺得,這家裏不管發生什麽事,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這裏,周敏若有所悟。原身一個普通的十來歲小姑娘,能夠支撐這個家數月,恐怕也是因為齊老三在背後支持栽培吧?
這才是大家長應該有的能力和氣度。
但轉念想到他的身體,心下又不免一澀。以齊老三的能力,本該可以讓這個家蒸蒸日上,偏偏被這副身體拖累。要不是周敏穿過來,按照他原來那種養法,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人就沒了。
齊老三沒有立刻回答周敏這個問題,而是讓她去將堂屋裏牆上掛著的一個袋子取來。
這家裏雜物太多,周敏即便穿過來很久,也沒能全都弄明白哪裏放的是什麽。一頭霧水的去將那袋子取來之後,就見齊老三從裏麵拿出一個油紙包。才剛剛拆開,周敏就猜到裏麵放的是什麽了,因為那氣味實在是太刺鼻。
是硫磺。
就見齊老三一手拖著油紙包,另一隻手則抓起放在桌上的銀錠,在硫磺上緩緩摩擦。片刻之後,銀錠表麵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發黑,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周敏終於知道自己哪裏出錯了!
銀製的物品就算什麽都不做,放在那裏也會在空氣中慢慢氧化變黑。如果真的是放了幾十近百年的銀錠,根本就不可能像之前拿出來時那樣表麵雪亮,讓人一看就知道很值錢。
但周敏本身對首飾沒什麽研究,所以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這裏。
見她一臉慚愧的樣子,齊老三又咳嗽了兩聲,才開口道,“別怕,村裏人多半沒見過銀子,其他人一時想不到這裏。就是你冬叔想到了,也不會說出去。在拿給村老們看之前,還可以補救。”
周敏鬆了一口氣,也拿起另一錠銀子幫忙。不一定要多黑,至少把表麵弄得暗淡一點,到時候就說埋在地下沒來得及氧化,也說得過去。
然後才聽齊老三問,“這銀子是怎麽來的?”
到這個地步,周敏就算想隱瞞也不行了。再說既然有靠譜的長輩在,而且對方明顯很心細,對本地的各種風俗習慣更了解,處理事情的手段也不是自己能比,有他在背後查缺補漏,自己想做的事也會更順利。
她也就幹脆的將自己發現靈芝,然後賣給邱家的事說了,又道,“但這銀子不能就這樣拿出來,因此我才出此下策。還有三錠銀子,我想著就不用明著拿出來了,等咱們家的日子好過了,暗地裏取出來用,想必也沒人會盯著算咱們究竟花了多少。”
齊老三不由點頭,這個想法便很周全。二十兩和五十兩差別很大,都拿出來,勢必會惹來更多人覬覦,何況這又不是真的祖上傳下來的銀子,是周敏自己掙的,沒必要都拿出來分。
這樣想著,他看向周敏的視線越發慈愛,“好孩子,都是為這個家打算,苦了你了。”
之前邱大姑娘給的那個紅漆盒子,她就直接藏在了這些雜物中間。
不過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今天趁著兩位家長不知道,周敏便打算將這件事給處理了。
她取出之前邱大姑娘給的那個盒子之後,又將窗戶便的大xiāng zǐ搬開,石頭這才發現,那放著xiāng zǐ的地方,竟赫然是個不小的坑。
見石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周敏便低聲道,“這是我這幾日挖的,我打算將一部分銀子埋在這裏。明年冬天找個理由起出來,就說是祖宗當年埋下的。”
石頭眨了眨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敏便找出個自家土窯裏燒出來的小壇,取出兩錠銀子放進裏麵。木盒極容易被損壞,他們又用不起金屬的盒子,所以農村藏東西用得最多的便是這種壇子。然後她又用之前買的油紙將壇子裹住,放進坑裏,再跟石頭兩個一起往上頭填土。
等兩人弄完這些,將木箱搬回去,又去洗了手,周敏才帶著石頭悄悄出了門。
走了一會兒,她才小聲問,“你怎麽不問我,剩下的三錠銀子哪兒去了?”
石頭低著頭道,“那是阿姐的。”
並不是不想問,隻是羊桃還可以說是他出了力氣摘下來,又送去鎮上賣的,雖然賣出高價是因為周敏忽悠了邱家大姑娘,但總有他一份。然而他甚至連周敏什麽時候采到的靈芝都不知道,賣得的錢自然也與他沒什麽關係。
周敏恍然,想解釋幾句,但又覺得都不必說。現在說什麽都是虛的,她要做的一切,等做成了,石頭自然就會知道。
不過石頭實在是懂事得過頭了。別的小孩隻怕恨不得把別人家的東西都認成自己的,他倒好,竟然還跟周敏分起你我來了。
這麽想著,周敏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兩人來到村口,約好的人已經陸陸續續來了。見到他們姐弟,不免招呼幾句。
雖然山裏那兩個村子的距離很遠,但因為中途還要翻山越嶺,走的多半是崎嶇小路,牛車和驢車過不去,所以這群人幾乎人人都背著一個大背簍,要帶過去交換的糧食都放在裏頭。
相較之下,周敏和石頭就顯得輕鬆多了。因為他們的背簍裏是空的。
但即便如此,上路之後不久,姐弟倆便有些跟不上了。畢竟小孩子的步伐本來就更小,體力也不足,要跟上成年人自然很吃力。
好在因為人多,山路又窄,整個隊伍拖拖拉拉很長一串,再加上攜帶重物,行進速度實在不算快,總算能夠勉力跟上。隻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模樣顯得十分狼狽,等到太陽出來,就更難受了。
周敏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帶了水壺,否則非渴死不可。
直到太陽升到半空,眼看快到正午,就連成年人都快受不住的時候,再次翻上一座山嶺,總算遠遠看到了山腳下的村子。大台村和九洞村相距不遠,互為犄角,這座山頭卻正好跟兩個村子形成一個等腰三角形。
山頂上是一片寬闊的平台,雜草叢生。居高望遠,令人神氣頓生。
周敏不由精神一震,展望了一會兒,轉過頭才發現眾人已經將背簍卸了下來。而後又有兩個人分別從兩個方向下山,往村子裏去了。
她微微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之前周敏就很不解,同樣是住在山裏的村子,充其量這兩個村子更遠一些,為何卻要將他們稱為山民,而且村子之間竟沒多少往來,竟是隱隱有防備忌憚之意。不過這些問題在來的路上,都得到了解答。
原來萬山村和周圍離得近的幾個村子,都是先祖當年因避禍遷來的,而這大台村和九洞村裏住的,則是當地土人。兩邊習俗不同,初時還多有爭鬥,自然不可能和睦,更不常往來。
這些山民彪悍,直接進村去交易,在別人的地盤上風險自然更大。而且這種情況,去哪個村子都不好。索性就留在這裏,讓兩個村子的人各自帶了東西過來換,既能以策安全,同時也是以示公平的意思。
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
周敏跟石頭也將背簍卸下來,找了地方坐下,開始就著水吃幹糧。周敏帶的是自己做的烙餅,麵粉還是她用一點鹽跟冬嬸換來的。昨晚吃了一頓,剩下的今天都帶來了。
等他們吃完,那兩個去村裏通知的人也回來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群手裏拿著各種山貨的村民。
跟萬山村的人不同,這裏的人大部分身上裹著的都是獸皮,估計是因地製宜。畢竟穿布衣還得出去換,獸皮自己就能硝製。
人既然來了,接下來自然是熱熱鬧鬧的換購環節。周敏拿出一張油紙鋪在麵前,然後才把自己的鐮刀和半罐鹽擺上去。別看她的東西少,但卻是在山裏最行銷的。所以很快這裏就擠滿了問價的人。
來的路上周敏就大致問過了價錢,做生意這種事自然難不倒她。很快東西換出去,她跟石頭的背簍也裝滿了皮子,肉幹和各種山貨。至於錢,周敏沒拿出來,因為這些山民等閑是不收的。
鹽鐵在這裏賣的價錢,可比鎮上貴多了。周敏琢磨著,要是倒買倒賣,或許也有些利潤。不過這些山民的購買力太低,辛苦往來一趟,賺到的那點錢實在抵不上她的人工。
雖然也有討價還價,但因為這個臨時集市的規模太小,所以所有人手裏的東西都換完,也沒要一個時辰。等下頭兩個村子的山民陸陸續續離開,隻剩下幾個人還沒換到中意的東西,不肯死心的亂轉,大家也就開始收拾準備回去了。
——按照來時的速度算,回到村子裏天多半已經黑了,自然不能在這裏耽擱。
周敏正低頭整理背簍,忽然覺得眼前一暗,抬起頭來,便見一個生得十分高大,體格健壯的年輕人站在他們麵前,手裏白提著個藤條編的籠子,裏頭裝著兩隻紅眼睛的灰兔子,個頭不大,估計還在幼年。
“這個你們要不要?”來人問。
周敏有些莫名,片刻後才意識到,這人大概是覺得小孩子會比較喜歡這種活物,所以才來找他們碰運氣。
但可惜他也好,石頭也好,目前都不會有什麽心思養寵物。
她搖搖頭,“謝謝,我們不需要。”
“我這兔子是今天剛抓到的。”那年輕人說,“你們外麵的人不是最喜歡這些嗎?”
周敏有些好笑,“城裏的人才喜歡這些。而且他們就算要買,也會買皮毛雪白的兔子,這種灰的不值錢。”就算做兔皮圍脖,這種灰毛的也顯得顏色暗沉,不好看。
那人臉上難掩失望,“我這兔子是一對,養大了可以留著生小兔子,不會虧的。”
這話倒是說得周敏心頭一動。雖然她覺得這年頭的養殖業沒什麽前途,但那也要看養殖什麽,還要看在哪裏賣。如果這兔子真的是一對,留著養也不是不行。大不了等數量多了,送到縣城裏去,賣給酒樓。
這麽想著,她便摸出幾個銅子來,“可是我的東西都已經換出去了,現在隻有銅錢,你要換嗎?”
對方猶豫了一下,但左右看看,人人都在收拾東西,是絕不會有人來跟他交換的,這兔子留著也沒用,銅錢放著又不會壞,最後還是咬牙道,“換!”
周敏又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後講定十個銅板,連他的籠子一塊兒買下來。
就這樣還有村民在一旁幫腔,說是她不會當家,花錢買了沒用的玩意兒。大約是怕她反悔,那人結果銅錢,扔下兔子就跑了。
這下小鐵匠臉上才露出了幾分貨真價實的jǐng chá。周敏畢竟年紀小,他再想不到她還能思慮得如此周全。但他做生意不說有多實誠,但也沒怎麽坑過人。聞言便道,“我也不與你說那虛的,想來你們家如今恐怕也沒現錢,打出來的東西,我要三分之一做辛苦錢,如何?”
周敏低頭思量,這會兒打鐵的手藝難得,十裏八鄉也隻有這麽一個鐵匠,他就是要價貴些也尋常。自己雖然出了材料,但如果沒有人這份手藝,鐵鍋也隻能白放著。想到此處,她便咬牙應道,“就依五哥說的。”
見她答應了,小鐵匠臉上的笑意更濃,當下帶著人去齊老三家將鐵鍋搬了回來。
這個時間,村子裏的人都已經下地了,隻剩些老幼在家中,但這件事還是引起轟動,一時不少人跟過來圍觀,聽說是將這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村中積年的老人們不免紛紛歎息。
但齊家是什麽情形,大家多少也有數,連田地都變賣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並不出奇。因此感歎兩句也就罷了。
十八印的大鐵鍋擺在院子裏,竟也占去不小地方。小鐵匠手裏握著竹片,一邊刮鍋底的灰,一邊問周敏,“這些鐵也夠好幾樣東西了,你想打點兒什麽?”
周敏隻略略踟躕,便道,“不怕五哥笑話,我們家如今這樣,這些東西估計也留不住,隻有換出去。給我爹抓了藥,剩下的換些米糧,好歹撐到明年春天。這該打什麽,我心裏也沒有主意,五哥是吃這碗飯的,還要請教你呢!”
“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打一口鏵,再打幾把鐮刀。村東頭齊老費家的鏵口該換了,他家裏寬綽,估計舍得出現錢,你爹的藥錢也就有著落了。這鐮刀,留著換給後頭大台村或者九洞村那些山民,換糧食皮子山貨肉幹都成。剩下的我再看著打點兒什麽吧。”小鐵匠略一沉吟,便道。
周敏聞言大喜,連連道謝。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這些關竅並不了解,如果不是小鐵匠指點,她估計隻能拿到鎮上去碰運氣。
果然,三分之一的價錢是值得的。
定下此事之後,周敏才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畢竟以齊家目前的境況,可謂是家徒四壁,她就是有心想要改善,卻也苦於沒有本錢。她和石頭兩個人上山時不敢深入,往往隻在走熟了的外圍轉一轉,能找到的東西實在有限。現在已經是秋日,接下來一整個冬天的口糧就成問題了。
現在,安氏差點兒被人把石鍋騙走,倒是誤打誤撞,啟發了周敏的思路,這才算是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所以從小鐵匠家出來,她臉上總算露出幾分輕鬆之色,招呼石頭,“走,上山!”
石頭默默的跟上。
然而兩人還沒走出村子,就被攔住了。
來人周敏不認識,但對方一開口,就被她猜到了身份,不是想花十幾個銅錢就從安氏手裏把十八印大鐵鍋騙過去的阿水叔又是哪個?
卻見他沉著臉,攔在姐弟兩rén miàn前,“敏敏,我聽說你讓小鐵匠把你家那口鐵鍋抗走了?那可是你娘許了給我的,我錢已付了,你們家可不能不認賬!”
周敏的臉也立刻沉了下來,冷冷的盯著他,“阿水叔要是誠心做生意,那鐵鍋我們也不是不能賣,你拿著十幾個銅子就像換我家的大鐵鍋,不就是欺我娘軟弱?”她說著轉頭四顧,將已經有不少鄉親圍上來看熱鬧,便揚聲道,“今日我就在這裏撂下話來,今後這家裏當家的人是我,別人說了都不算!”
她說著取出剛才安氏交給她的布包,打開遞給對麵的人,“阿水叔你數數看,沒少你一個子兒!”
齊阿水卻是看都不看那她手裏的東西,嗤笑一聲,“你說以後你當家?”
“正是。”周敏抬了抬下巴。
齊阿水笑得更厲害了。周敏不由微微皺眉,知道這裏頭恐怕還有別的緣故,但也不方便問,便隻冷著臉道,“阿水叔你若不信,就去問我爹娘,看他們認是不認!”
聽到這句話,齊阿水的麵色才微微變化。雖然周敏的身份不同,但眼下齊老三家這日子,還真隻有靠她撐起來,少不得隻能倚重。
這麽一想,他不由眉頭皺起,“好,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就隻找你理論。說一千道一萬,你娘先收了我的錢,許了把那鐵鍋給我,是也不是?”
周敏抿了抿唇,咬牙道,“是。”
哪怕知道對方要借機生事,但這一點,她是不能否認的。她既然接收了這個家,安氏再麻煩,也不能撇開,隻好先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不是周敏聖母,也不是什麽償還原身因果,隻是從最根本的角度來考慮:她既然穿越過來了,少不得要在這個世界過日子,有個“家”,有個身份,哪怕情況再糟糕,也遠比孤身一人要好。
別看齊老三現在病得下不來床,但安氏還真沒說錯,他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因為他還活著,所以就算情況再糟糕,別人也不敢過分欺壓。畢竟萬山村裏姓齊的多,深論起來彼此有親,多少要照拂幾分。眼前這個齊阿水想要鐵鍋,都得設法哄騙了安氏。齊老三要是沒了,石頭一個小孩子頂不了事,孤兒寡母的麻煩便會紛至遝來。若撇開齊家,隻是周敏獨自一人想要立身,那是作夢!
除非她能立刻找一戶人家嫁過去,否則一個姑娘家,在這個時代,尤其還是在村子裏,要想像現代那樣獨立自強一個人生活下去,半分可能都沒有。至於去城裏立足,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周敏從不小看社會的黑暗。
所以眼下的齊家,跟她不過是相互需要。
——說實話,齊家如今這困境,對周敏來說,還真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恰恰相反,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齊家,換做任何一戶經濟狀況良好,上頭的長輩身體健康、人品靠譜的人家,又怎麽可能任由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折騰?
所以人貴知足,周敏既然變相的得了好處,自然也不能隨手就把人丟開。
齊阿水聽得她答應,立刻得意起來,“既然你自己也認了,這先來後到的道理,不必我再多說吧?收了我的錢,卻轉頭把東西又高價賣了別家,這世上再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他雖然嚷得歡,但周敏注意到,周圍圍觀的村民們,眉眼間露出來的神色分明是嫌惡。顯然人人都知道齊阿水這趁火打劫的心思,而且暗暗不恥。不過周敏知道,這種事往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不會多事。但如果她能站出來反對,很容易就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反正不要錢不要米,隻要他們說一句公道話而已。
所以她不慌不忙的道,“阿水叔你這話固然不錯,但也得分情況。我娘的性子人人都知道,是最老實不過,村裏村外鬧了多少笑話?所以家裏的事,爹一貫都是不要她過問的。一個村子裏住著,阿水叔莫說你不知道?既然知道我娘做不得主,卻偏去問她買東西,我就要問一聲你是何居心了!”
她說著往周圍一看,“鄉親們評評理,縱然你不知道如今是我當家,我爹且還沒死呢!難道就不能去找他老人家說?”
果然她強硬起來,周圍的人便也你一句我一句的開了口。
“阿水,你這事做得不地道。”
“就是,齊老三家已經夠難了,這時候做這種事,不是趁火打劫是什麽?”
“一個村子裏住著,就是不幫襯,也不能落井下石。”
“安氏那個性子,家裏的事幾時做過主?她答應的事自然是不算的……”
周圍都是指斥自己的聲音,齊阿水的臉色自然越來越難看,周敏見狀,便也見好就收,團團一拜,道,“多謝父老鄉親主持公道。不過此事說起來是我的疏忽,又是我娘親口應承的,因此我情願將阿水叔給的錢償還之外,另外補貼你一把鐮刀,就把此事接過去,阿水叔意下如何?”
村前的那條河裏,自然是有魚的。但是村子裏的孩子那麽多,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都想過抓魚來貼補生活,長年累月下來,河裏的魚就是沒有絕跡,也隻剩下手指粗細的小魚,數量又少,撈一天也不夠吃一頓的,也就沒人會去抓。
何況現在又入了冬,雖說這裏地處南方,河水並沒有上凍,但也不可能下河。
倒是有人在稻田裏養魚,不過數量也不多,一般都是養了自己家裏吃。畢竟田魚總帶著一股土腥味,很難完全去除,遠不及河魚幹淨鮮嫩,賣不上價。
石頭這條魚,就是跟人換的。
他這段時間跟著冬叔學習,也算是有了一點進展。木匠活兒畢竟很考驗手藝,所以石頭目前還在學徒階段,隻能幫忙打個下手。倒是篾匠活兒,冬叔已經讓他上手試做了。
石頭想著周敏之前說過想要個提籃,這樣上山挖草藥的時候就不用背著笨重的背簍,平常也能用來放東西,便打算編個提籃。
村子裏的人用的東西,通常都很粗糙。提籃也都是用寬大的竹片去編,也沒什麽花樣,反正弄出來的東西以結實為主,其他的倒在其次。這樣做起來也快,一個大的提籃,兩三天功夫就能編好。
但石頭想著是給周敏用的,自然用了更多的心思。他還沒學到在籃子上做花樣的程度,便將竹片削成細細的竹絲,然後密密的編織。這樣一來,花費的材料倒是不會變多,但卻更加費時費力,最耗耐心。
見他選了這種編法,冬叔也沒有反對。他本來就是想讓石頭練手,見他不浮躁,能沉得下心來擺弄這些東西,心裏自然隻有歡喜的,得空還會指點幾句。
這個提籃石頭編了將近十天,今日才剛編好。沒等他帶回家去給周敏,卻被來找冬嬸串門說閑話的一位婦人看重,想跟他換。
石頭本來有點嫌棄頭一回練手之作不夠完美,聽她說願意換,又記起對方家中正好養著田魚,用來補身子最好,便答應了,親自去田裏抓了一條兩斤多重的魚拿回家。
周敏看到他帶著魚回來,都驚呆了。
她知道村前的河裏沒有魚,所以之前隻把目光放在山上,卻是根本不知道還有人在田裏養魚,更沒想到石頭才學了沒多久,做的東西居然已經可以換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