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她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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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是沒有肉, 雞蛋也是和著蔬菜炒成一盤,但總歸飯是幹的, 菜有三碟, 便是從前齊老三沒有病時,日子也不過這般了。

    周敏親自操刀做的晚飯。安氏對這種吃法顯然很不安,欲言又止了半天, 最後還是沒有開口。而石頭把飯捧去給屋裏的齊老三時, 周敏也聽得他小聲說太過了。倒是石頭, 或許是年紀小,或許是已經建立起了對周敏的信心,她說怎麽做就怎麽做,半點猶豫都沒有。

    等飯菜上桌, 周敏發狠吃了三碗飯, 最後撐得躺在院子裏揉肚子。

    雖然穿過來沒多長時間, 但這種苦日子她已經過夠了。周敏一邊揉著肚子, 一邊暗暗盤算著自己如今手裏有的籌碼, 畢竟不管她想做什麽, 本錢總是少不得的。然而算來算去,結果都不容樂觀。

    她目前所能倚仗者,不過那口鐵鍋。但幾十斤的鐵鍋,能打的東西也有限, 分出給小鐵匠和齊阿水的, 再除去一張鏵口, 剩下的最多不過一兩把鐮刀,最多能換一點糧食過冬,還未必夠。

    但過冬並不是有了糧食就萬事大吉了,保暖禦寒的衣物棉被,生火取暖的柴禾,這些都是要考慮的。

    再說,這段時間沒辦法也就忍了,但要周敏一直忍幾個月,等到過冬,她是絕對受不了的。她跟石頭都還在長身體的年紀,沒有足夠的營養怎麽行?還有齊老三的病,冬天也是最難熬的時候,要想平平安安過冬,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愁啊!

    周敏都想祈禱上天降下來一注橫財給自己了。

    不過這隻是臆想,所以她很快清醒過來。要是實在不行,隻能先把齊老三的藥錢挪出來做本錢,設法做點兒小生意。不過到時候安氏估計又要鬧,這人在別的事情上拎不清,這種大事上倒是難得的有堅持。

    思量著思量著,周敏竟然就這麽睡著了。還是石頭發現,把她叫醒,否則秋夜裏就這麽睡在院子裏,齊家的病號又要多一個。

    齊家的屋子是典型的老式農村的房子。地基打得很高,從院子裏上三級台階,到正門前。屋子開間三間,正門開在中間堂屋裏,左右各兩間,隔成前後兩處。

    堂屋裏供奉著香火神龕,除了祭祀上供的時候,平常都空著。東邊裏間是齊老三和安氏的房間,外間是石頭的住處。西邊裏間是周敏的房間,外間則是日常起居之處。

    房屋西邊還用多餘的材料搭了個棚子,灶房就設在這裏。

    周敏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繼續思考。

    ——說是床,那絕對是往好聽了說。事實上,就是一個床架子上搭了木板,再鋪上一層厚厚的稻草,然後蓋上幾件已經不能再穿的舊衣,最後鋪上一床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經微微發黑的棉絮,便是床鋪了。躺上去便能夠聽到稻草“沙沙”作響。

    不過平心而論,稻草的保暖效果已然不錯了。這也就是萬山村前還有一片水田,否則連這稻草都沒有。

    但被子裏總不能也塞稻草。這薄薄的一層棉被,恐怕沒有三斤,現在這個時節也就罷了,等入了冬,蓋在身上估計跟沒有差不多。他們這一家子老病弱幼,誰能受得住?

    按照石頭的說法,以前過冬差不多也是這麽來的,充其量就是找些有重量的東西壓在被子上,不顯得那麽空。

    別人怎麽樣周敏不知道,但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沒有電暖沒有爐火也就罷了,連一床厚被子都沒有,這樣的冬天她可過不下去。那真實半點盼頭都沒有,純粹是熬日子了。

    一整夜都睡得不甚安穩,但第二天周敏還是醒得很早。將昨晚剩下的飯菜熱了,吃過之後,叮囑了齊老三幾句,她就帶著安氏和石頭出門了。路上遇到的村人見這個陣仗,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問一聲這是去哪裏。得知是要上山,便都不說話了。

    因為是直奔目的地,所以這一次他們的速度快了很多,不久之後便來到了那個天坑旁邊。

    周敏先搬了一塊石頭扔進去,確定這個坑並不算深,然後才試探著攀著坑壁上的草木往下爬。好在這坑壁也不是直上直下,因為多年風霜雨雪造成的各種垮塌,所以是一層疊著一層,很容易就留能爬下去,想來上去雖然會費些力,也不會太難。

    這個天坑的麵積不小,所以坑裏也同樣生長了不少樹木,不過昨天看到的那架獼猴桃實在是太過霸道,幾乎將這整個坑遮去大半,裏麵生長的樹自然也被各種藤蔓層層疊疊的綴著,顯得不堪重負。

    這種特殊的環境裏往往會長一些特別的藥材,周敏叮囑安氏和石頭去采摘獼猴桃,自己則在周圍轉了起來。

    不過雖然這麽想,但周敏已經想明白了,自己隻是個普通人,估計不可能有那種走到哪兒都能撿到寶物的主角光環,所以也隻是出於不甘心才隨處看看。

    卻沒想到,走到一處樹幹下,眼角卻忽然閃過一抹光澤。周敏連忙蹲下來,扒開擋住大部分視線的枝葉一看,不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這棵樹十分粗大,不知道長了多少年,地上到處都是浮根。而在其中一段已經腐朽的根上,正生長著一一簇十分漂亮的靈芝!這幾支靈芝菌蓋很小,菌柄則十分粗壯,呈暗紫色,質地堅硬,散發著淡淡的類似漆器一般的光澤,摸上去也是光滑異常。

    這是紫芝!而且長到那麽大,看來不像是一年生的。但周敏不會辨認年份,略略猶豫之後,便伸手將一簇靈芝挨個摘了下來。最後還剩下兩朵指甲蓋大小的,邊緣還有一層淡淡huáng sè,顯然是尚未成熟,她便將之留下了。

    反正坑在這裏,等閑也不會有人來,等明年再來采也使得。

    這種野生的林中芝,而且還不是一年生的,即便是在後世,也能賣出高價,更何況在這個靈芝能與人參齊名的時代?當然,她手裏這一點數量實在是太少,要發大財不可能,最多也就是稍微改善一下齊家目前的處境。

    周敏思量著這些,小心的用帕子將這些靈芝裹了,塞進了懷裏。

    即便是這點兒東西,若是被宣揚出去,說不得又要生出事端。尤其這裏還有個安氏,性情也不知道說是天真還是缺心眼,太好騙,少不得先遮掩一番。

    收好東西,周敏左右看了看,忽然注意到一處山壁下有細細水聲。她循聲走過去,卻見這裏的山壁上有個小小孔隙,一直在往外滲水。想來是這裏的地下水距離地表太近,所以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泉眼。

    在山裏,水源是非常重要的。不過這泉眼太小,又太隱蔽,所以一直未曾被人發覺。

    周敏走過去看了一會兒,又察覺到了一處不同。按理說,這泉眼部分白天黑夜一直往外流淌,縱使不能形成一條小溪,總該積成淺淺水坑。但在這裏,水流出來之後似乎直接滲入地下,並未蓄積。而且,隻有山壁處附近大概一米左右的地麵是潮濕的,再往外的地麵便幹燥如常,半分沒有受到影響。

    莫非地下水從山壁上流出,又從重新這裏滲入地下?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周敏也沒有在意。見再沒別的值得注意,便轉回去幫著石頭一起摘獼猴桃去了。

    按理說野生的獼猴桃大部分個頭都比較小,但周敏發現,這株藤上生長的獼猴桃個頭卻都非常大,差不多可以跟後世人工培育出來的品種媲美。這賣相已經足夠好,就不知道味道如何,說不定真的可以做一樁生意。

    因為有些藤蔓爬得太高不好采摘,費了不少功夫,所以等這一架獼猴桃都摘完,時候已經不早了。周敏還不太會按照太陽來看時辰,但根據安氏說,估計已經是未時了。

    雖然早上吃了飯,但忙碌到現在,三人已是饑腸轆轆。於是背上背簍,打道回府。

    三個人背著滿滿三背簍的果子回到村裏,立刻引起了許多村民的注意。雖然周敏和石頭的背簍是小孩用的,個頭也小得多,但全部加起來總有幾十斤。而且個頭那麽大,平常可不多見。

    周敏讓石頭照著昨天給家裏送過東西的人家每家送了幾斤過去,至於其他人,那就隻能羨慕著了。

    剩下的獼猴桃,按照安氏的指點,周敏全都塞進了自己和石頭兩人床鋪的稻草裏。反正他們個頭小,睡覺占地方不大,堆在另一頭也不用擔心會被壓壞了。而獼猴桃這樣捂著熟得快。

    如果不考慮將來,這種緩慢的生活節奏,倒真有幾分田園牧歌的詩意與悠然。就連屋子裏因為給齊老三熬藥而一直充斥著的中藥味,似乎也帶上了某種含蓄蘊藉的深意。

    讓齊老三挪出來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不用悶在那個不透氣的小房間裏,他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最初時還隻是躺在搖椅上跟其他人說話,之後慢慢嚐試著起身在屋裏走動,甚至在其他人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搭把手拿些沒有分量的東西。

    雖然還是做不得事,走動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也會喘息不已,必須停下來休息,但是這種表現,已經比之前在床上躺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連安氏的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每天進進出出臉上都帶著笑意,不再像周敏剛穿來時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周敏見狀,便打算著手將埋在自己房間裏的銀子給起出來。

    但是沒頭沒腦的就去挖自家屋子裏的地,顯然並不正常。不過周敏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這日朝食時,她便對齊老三道,“爹現在白天能挪出來了,不如咱們把那屋子重新收拾整理一番。正好眼看快過年了,順便把屋子打掃一下,清清爽爽的迎新年。”

    安氏在一旁道,“平白無故,又折騰這些做什麽?”

    周敏一笑,“娘,我這可不是無故折騰。爹病了這許久,那屋子裏頭或許積了不少穢氣病氣,所以爹才一直不好。現在挪出來,瞧著卻比之前好得多。把屋子清理一遍,去除這些穢氣,說不準過了冬天,爹的身子就徹底好了。”

    說別的或許說服不了安氏,齊老三的身體她卻是最在意的,當即點頭道,“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吃完飯之後,一家人便開始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周敏還抽空去隔壁說了一聲,讓齊慧這幾日不必過來了,哪知反倒驚動了冬叔和冬嬸,一家人都過來幫忙。

    自從石頭跟著冬叔學木匠,齊慧又跟著安氏學女紅,兩家人的關係比從前更親近了許多,彼此幫襯也在情理之中。卻不過對方盛情,最後隻好把人留下來。

    按照周敏的意思,先將屋子裏的東西都搬出來。不搬不知道,看上去不大的一個房間,裏頭竟然塞下了那麽多東西,搬出來擺在院子裏,居然也有滿滿當當的一大堆。

    可見雖然隻是山野鄉民,沒多少之前的東西,但一代代的積攢下來,數量也著實不少。

    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壇壇罐罐,生鏽或是已經毀壞的器具,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藏起來,早就發黴變質看不出本來麵目的食物……最後,還在某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了一串銅錢。

    雖然隻有十幾個銅子,但對卻也可說得上是意外之喜。

    找到銅錢的人是石頭,周敏從他手裏把東西接過來一看,卻發現這串銅錢跟周敏之前拿到過的完全不一樣。

    她心下好奇,便不免問道,“這銅錢好像與市麵流通的不同,沒見過這樣的?”

    如今市麵上流通的銅錢,正麵是上元通寶四個字,背麵則是兩個她不認識的篆字,根據周敏的猜測,應該是鑄造局的標誌。而她手裏的,正麵是元亨通寶四個字,背麵是光背無字。

    當然,周敏是不應該識字的,所以隻能這麽含糊的問。

    齊老三過來接了銅板在手裏,對著太陽一看,便笑道,“這是元亨通寶。”

    “元亨通寶,那不是□□爺時的東西了?”冬叔也不由奇道。

    由這銅錢引出來,周敏這才頭一回從長輩們那裏聽說了一些關於這個時代的介紹。不過內容也簡單得可憐。

    據他們的說法,元亨是□□皇帝的年號,距離現在已經一百多年了。上元實際上也不是現在皇帝的年號,而是先帝的。現在換的這個皇帝,年號叫做永嘉,鑄幣肯定是有的,但應該尚未流通到大石鎮這邊來。

    周敏對此十分佩服,一百多年了,齊家卻還住著這屋子,其間沒有任何挪動,以至於這一串銅錢始終沒被發現。

    不過本朝立國百來年,看樣子應該尚在承平年代,就算要敗落也不會那麽快,也就是說,接下來的生活會比較安穩,如無意外,朝廷政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動。

    不是動亂年間,讓周敏著實鬆了一口氣。

    畢竟打起仗來,那是什麽道理都不講的。她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掙下一點家業,官兵土匪之類的一來,就什麽都不剩了。雖說這大山裏看起來不像是會被戰爭影響,但誰知道呢?

    這念頭一轉而逝,回到眼下,周敏見長輩們還在翻來覆去的講古,正講到先帝駕崩、今上登基時的事。

    據說當時縣裏衙門派了快班在鎮上張貼告示,又讓人往各村報信,讓眾人都換了素色的衣裳,家家戶戶都掛白幡,二十七日內不可飲酒吃肉,更不可婚宴嫁娶。因為場麵很大,所以至今還有人津津樂道。

    周敏聞言,不由好奇道,“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卻見長輩們聽聞此言,麵色微變,都露出幾分古怪神色,卻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周敏心下詫異,但卻也按捺住了沒有追問,而是令起了一個話頭,“爹你識字?”

    這可太奇了,萬山村裏是沒有學堂私塾之類的東西的,也沒考出過秀才。就是最富裕的齊老費家,那也是把孫子送到鎮上去啟蒙,等學完基礎的內容,還要繼續深造,就隻能去縣裏了。

    沒想到齊老三這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病人,竟然識字。

    周敏又想起之前在邱家,石頭提過自己的大名叫做齊世磊。當時她還好奇過這名字是怎麽起出來的,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齊老三這個父親的手筆。

    齊老三道,“小時候家裏還算寬裕,我在鎮上念過兩三年的書。卻也隻讀通了幾本幼學的書,先生又講了一本論語。這麽多年,早忘得差不多了!”

    語氣中不無惆悵之意。

    其實像萬山村這樣的小山村,萬難供養出童生秀才,就是送孩子去讀書,也隻求開蒙,懂得寫寫算算罷了。若能在鎮上或是縣裏找一份工最好,就是不能,日常買賣東西也總用得上。但是讀過書的人,得窺見外麵世界的冰山一角,自己卻永遠走不出去,大部分人或許習以為然,但齊老三這樣稍有心氣的,自然會不甘心。

    隻是不甘心也過了這麽多年了。

    見他的情緒似乎不太好,周敏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一串銅錢雖然隻是個小插曲,卻激勵起了眾人的熱情,不但將齊老三和安氏住的屋子給收拾了一遍,還打算趁著過年前把整個家都收拾一番,說不準還有新的收獲。

    對周敏而言,這倒是意外之喜。

    因為就算別人不提,她也是要開口的。——她本來的目的,就是想借由這件事,引出自己埋在窗下的銀子,假裝那是先祖攢下的。

    既然已經大動幹戈了,周敏便建議索性連房子也一並改造一番,“東西既然已經搬出來了,不如把牆重新刷一遍,再把窗戶開大些。”

    之前家裏存了一些石灰,用來造房子不夠,若隻是塗一下牆,那就綽綽有餘了。將房間清理幹淨之後,再用白石灰把牆刷一遍,屋子裏便會亮堂許多。再把原本很小的窗戶開大,增強采光和通透性,住在裏頭人也更敞亮。

    再有這麽多年的老房子,地麵本是夯實的泥土地,早就凹凸不平,趁著這個機會,也可以收拾一番。

    這些改動都不費什麽財物,也就是多用點力氣,所以眾人都沒有反對,先從齊老三和安氏的屋子弄起,第二日是石頭的房間,第三日才輪到周敏這邊。

    刷牆開窗都沒問題,直到平地的時候,才被冬叔看出了窗下那一片的不同,然後順著痕跡挖開,將周敏事先藏起的壇子起了出來。

    等到壇子打開,兩錠雪亮的銀子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驚呆了。

    但她也沒什麽好辦法。雖然她曾經對人宣稱這個家她做主,而且齊老三目前也很支持她。但身為女孩,年紀幼小,在族老們麵前注定說不上話。齊老三還活著能動,他這個當家的就不能不出麵。

    胡思亂想著,周敏換了衣裳出來,發現眾人已經自發的弄來了蹲在屋簷下的木柴,在院子裏升起了篝火,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歹齊老三不至於站在外麵受凍了。

    她想了想,又去灶房裏翻了薑塊出來拍碎,又用大陶罐接了水,架在火上燒,一麵對眾人道,“今天實在是麻煩大家了。這寒冬臘月的,又是大晚上,待會兒請各位長輩們都喝一碗薑湯,免得受寒。”

    這考慮十分周到,眾人答應著,不免又將她誇了又誇。還有人好奇追問她抓住齊阿水的過程,被周敏敷衍過去了。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能讓眾人有個忌憚就可以了,細節沒必要披露。

    因為人多,聚在一起話題一個接一個,倒是不顯得無聊。齊阿水被綁著押在一邊,已經沒幾個人關注了。

    等了一會兒,族老們便都來了。萬山村裏的齊氏宗族,並沒有族長存在,萬事都是五位族老商量著來,日常小事則是大伯公和九叔公負責,他們兩人是親兄弟,所以上回周敏讓人去請他們。這一回是族裏出了敗類,不是小事,所以五位族老都來了。

    聽齊老三將事情說了之後,大伯公便道,“放心,這件事我們替你做主。那個敗類呢?”

    立時有人將齊阿水押了上來。

    其實村裏雖然盜寇之事少,但也不是絕對沒有,以前也出現過。

    這種事,身為被盜的主人,很多時候就算沒有證據,其實也多少會有個懷疑的對象。畢竟誰知道你手裏有錢,丟錢的時候又有誰來過,這些心理總是有數的。

    不過,村子裏經常被懷疑的,卻不是齊阿水,而是另一個閑漢劉老五。

    萬山村裏齊姓是大姓,但也不是隻有姓齊的,另外還有四五戶雜姓,有當初一起避戰禍過來的,也有這些年因為逃荒等緣故搬來的。這年頭人口生聚是大事,村子自然越興旺越好,有人來定居,隻要查訪過手腳幹淨沒什麽惡習,自然會被接納。

    但姓齊的畢竟太多,這些人雖說在村子裏安居下來,但等閑也不敢跟姓齊的掰腕子,所以顯得很低調。

    有人丟了東西,懷疑是劉老五做的,就把消息傳揚了出去,以至於劉老五在村子裏被人疏遠,也沒人說什麽。卻沒想到,賊卻是從齊姓之中出來的。五位族老得知此事,都震怒不已,自然不可能輕輕放過。

    大伯公見齊阿水跪在那裏,前襟都被血浸濕了,看起來十分狼狽的模樣,不由皺眉問,“孽障!你說,這是要做什麽?誰不知道你三叔家裏日子不好過,你是讓什麽東西迷了心,偷到他家裏來了!”

    齊阿水之前一直安安靜靜,直到聽到這句話,才哼了一聲,“他家從前日子不好過,但從地下起出那麽多銀子,還會不好過?”

    族老們皺了皺眉,而齊老三咳嗽了兩聲,“咳咳……我家從地下起出來的銀子,當著族老和眾人的麵分派,這你不知?”

    “那二十兩是當著眾人的麵分派了,但我卻不信地裏起出來的隻有這些!”齊阿水梗著脖子道,“若真的隻有二十兩,你會這樣大方,一多半都分了出去?”

    周敏聽到這句話,不由微微皺眉。

    尤其聽到周圍嘩然的聲音之後,心情更是糟糕。

    她之前不是沒有想過,自家把二十兩銀子拿出來,恐怕會有人懷疑更多銀子被瞞下了。畢竟以常人的想法而言,怎麽都不會把所有銀子都拿出來。但她覺得就算有人想到,也最多嘀咕幾句,不會有什麽行動,畢竟隻是猜測。

    卻沒想到齊阿水居然能夠做出半夜入室盜竊這種事來。

    他為什麽能言之鑿鑿,確定他們一定藏了別的銀子?

    “地下起出來多少銀子,當時冬叔一家也在場,能替我們做個證。”周敏開口道,“不過我想,就算我這麽說,你也不會信。但平常人就算猜測,也隻是猜測罷了。我隻問你,你冒險入室盜竊,憑什麽確定我家還有銀子?”

    這個問題立刻得到了不少人小聲附和,尤其是其中本來也猜測齊老三自己留了銀子的那些人,畢竟他們最能體會這種心態。

    齊阿水惡狠狠的向周敏看來,冷笑道,“那自然是有人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就好笑了。”周敏站了起來,走到齊阿水身邊,“莫說我家沒藏銀子,就是藏了,又與你何幹?從地下起出來的銀子,那是祖上傳下來給我們的!你做出這姿態,倒像是這銀子該有你一份似的。你問問周圍這些人,世上可有這樣的道理?”

    話說到這裏,她心下不由微微一動,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如果真的藏了銀子,齊阿水當然沒資格分,但有人有資格啊!

    但這會兒往回走,大家都放鬆下來,放滿了速度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閑話,天也已經亮了,周敏便有了餘裕去查看周圍的環境,然後越看越覺得莫名眼熟。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這條路她走過好幾次,就是通往那個長著獼猴桃和靈芝的天坑的那一條小路!

    隻不過她上次走的時候,道路兩邊的植被還非常茂密,這會兒卻都已經凋零了,還有一部分甚至沒火燎過,難以認出來。

    而認出來是這條路之後,周敏不由驚駭的轉頭看去,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天坑就在被火燒的那一片地方。

    這個發現讓周敏又是震驚,又是擔憂,還生出了幾分蠢蠢欲動。

    她不懂什麽環境和地質,但那裏既然能長出那麽特殊的獼猴桃,連靈芝都有,足見環境獨特。周敏看上去不重視,其實卻是將之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看樣子平常根本沒人會去那個天坑,隻要任由它存在,豈不是每年都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但如果那天坑也被這一場大火焚毀,可就太冤枉太可惜了!

    所以周敏甚至有一股跑回去查看一下的衝動。好在她也知道這種表現太反常,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看了一會兒,就將頭轉回來了。

    反正沒人發現,過兩天再去看就是。

    根據周敏的猜測,既然那一片被燒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肯定會有不少人去那裏將已經燒死的樹木坎回家做柴火,她也可以借此作為掩飾。

    就這麽滿懷心事的回到家裏,周敏才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齊老三和安氏根本沒回去睡覺,而是將爐火燒起來了。就連石頭也爬起來,三人正守著爐子說話。

    見她回來,俱是鬆了一口氣,等得知居然又是齊阿水在弄鬼,就連齊老三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道,“居心叵測,村子裏斷容不得他!”

    “九叔公也是這麽說,不過還得幾位族老一起商量才能決定。”周敏道。

    齊老三當機立斷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這件事多少跟他們家有關係,齊老三此刻帶病前往,也是一種態度。天已經亮了,不像半夜那麽冷,周敏猶豫了一下,便道,“石頭陪著爹去吧。”

    等兩人走了,見安氏皺著眉,顯然是憂心忡忡,周敏便用別的事來引她分心,“娘,馬上就是臘月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該開始預備過年的東西?”

    “有什麽好預備的?橫豎就是這麽些東西,到時候收拾出來就是了。”安氏的心思不在這上麵,隨口道。

    周敏搖頭笑道,“話不能這麽說,今年咱們家的情況的確艱難些,但不管怎麽說,總歸是熬過來了,年底辭舊迎新,怎麽能半點都不準備?不說別的,祭祀天地祖宗,求他們保佑爹快些好起來,咱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總是少不了的。”

    其實齊家的情況雖然差,但在周敏看來,即便是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也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雖然沒有家產,但也沒有負債不是?有手有腳,隻要心在這上麵,積極麵對,日子總不會太壞。

    而過年過節用心準備,也隻是一種擺正態度的方式。

    其實安氏也隻是一說,聽周敏說得有理有據,便道,“也不知你哪來的這麽多道理。既是這樣,那就準備著。”

    不過他們家現在卻是什麽東西都沒有,隻能四處籌借了。安氏在門口聽了聽,確定冬叔家已經起來了,這才帶著周敏去借一升黃豆。

    冬嬸一聽便笑道,“這是要做豆豉?”

    見安氏點頭,又道,“我也正要做,不如就放在一起,還省了柴火和折騰的功夫,如何?”

    安氏本來就是來借黃豆的,自無不可。當下兩人就用篩子倒了黃豆出來挑揀,將殘存的豆殼雜質以及壞掉的豆子選出來,以免影響豆豉口味。

    這是個費眼睛的大工夫,總要弄上一早上。周敏本來打算一起幫忙,冬嬸卻道,“敏敏你別弄這個了,你腿腳好,帶著慧慧上山去割點豆豉草回來,到時候要用。”

    所謂豆豉草,是一種蕨類植物,徹底長開之後,分叉的地方有伊利明顯的虯結,看上去就像一粒豆豉,因而得名。做豆豉時,便要將黃豆蒸熟,倒在豆豉草之中包裹密封,使其發酵。用了這種草,豆豉不但不易變質,香氣也與尋常做法不同。

    萬山村的地理位置偏南方,冬季山上的草木也不是全都凋零,比如這豆豉草,就長勢正好,正合做豆豉之用,萬山村裏家家戶戶都會用到。

    周敏聽說能上山,自然忙不迭的應下了。

    她正發愁該找什麽理由上山,這不是現成的送來了?兩個小姑娘去割豆豉草,自然也不可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入冬之後天冷,冬嬸不怎麽願意讓齊慧出門去玩,因此這會兒聽說要上山,自然也是滿心興奮。小孩子貪玩,哪怕是齊慧這種文靜乖巧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周敏背著背簍,帶著鐮刀,牽著齊慧的手出了門。

    反正齊慧年紀小,周敏也不用擔心她會泄密,所以直接帶著人去了火燒山的地方。齊慧昨晚被鬧起來,本來就頗為好奇,也沒有反對。

    周敏拉著她在燒得發黑的廢墟之中艱難行走,見到那種長得粗大,所以沒有完全被燒毀的木柴,還會掰下來堆在一處,回頭找跟藤蔓捆了,帶回家也能做柴火。不過她也隻能選本來就枯死的那些,生柴就算燒過也必須用柴刀來砍。

    不久之後,兩人便來到了天坑附近。

    那一架獼猴桃已經全都被燒死了,它的攀爬能力非常強,本來就織成密密的一片,幾乎將大半天坑遮住,這一燒,自然也將天坑燒得亂七八糟。

    周敏讓齊慧在一旁等著,自己放下背簍,小心的下到天坑裏檢查了一番,確定獼猴桃是真的被燒死了,不由十分失望。她又沿著記憶找了找長著靈芝的地方,但一片焦黑之中,什麽都沒找到。

    好好一個風水寶地,居然就這麽被毀了。

    嗯?

    轉身時周敏聽見了一點清薇的水聲,忽然想起來那道山泉。

    因為山裏這種地表水其實並不少,而且這一股山泉也太小了,所以當時周敏沒有在意,但這會兒,她順著聲音走到牆邊,將最上麵燒斷的枯枝撥開,一抹嫩綠便闖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