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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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章購買低於50%的72小時內隻能看防盜, 買夠了的清緩存試試  她這樣含糊其辭,就是為了讓人覺得那兩簍獼猴桃本來是不值那麽多錢的, 不過邱大姑娘憐貧惜弱,知道齊老三家日子難過,才用這種方式幫扶貼補。

    這樣一來, 也就不會有人去在意什麽樣的果子能賣二兩銀子了, 隻會在心裏感歎邱家的富裕, 邱大姑娘的大方。當然,是否有人暗地裏腹誹這位大姑娘不會當家,就難說了。

    車到了齊老費家,姐弟兩個就該下車了。

    周敏才要伸手去搬東西, 已經被人搶在了懷裏,“難為你們兩個小孩子當家, 這東西嬸子替你們拿著便是。”

    其他人見狀, 也都有樣學樣, 三兩下就將買回來的東西都分在了手裏, 然後彼此目光交接,嘴裏嘖嘖讚歎。

    周敏自然知道, 他們不是好心來幫忙, 不過是想借著幫忙的機會看清楚他們到底買了多少東西,用了多少錢。所以她也不客氣, 笑吟吟的道了謝, 就任由他們去折騰了。

    倒是石頭背簍裏的小雞仔不放心給別人, 牢牢地護住了。不過背簍敞開, 人人都看得見裏頭有什麽,也沒人去搶。

    兩人就這麽被村人簇擁著回到家裏時,那陣仗自然非同小可,就連在屋裏臥床養病,一向並不出門的齊老三都被驚動,揚聲問安氏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氏哪能說得出個一二三?出得門來看到這樣的場麵,已經傻眼了。

    周敏見狀,少不得將其他人丟下,自己到屋裏去見他。

    說實話,周敏從穿越過來,這還是頭一回見齊老三。蓋因這位齊家主人的病很重,大夫吩咐過須得靜養,而且門窗都要關緊,以免受風。所以除了平日裏安氏進去跟他說說話,吃飯時石頭這個孝子親自奉飯之外,其他時候都不敢打擾。

    這種養病的方法,在周敏看來,那是沒病也要憋出病來。整天待在房間裏就算了,後世也有不少宅人是這麽過來的。但隻能躺在床上,身體又不舒服,還沒有任何娛樂,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反正這種生活周敏是絕對受不了的。

    奈何安氏什麽都不在意,在齊老三的病上卻是強勢得很,周敏之前試圖提過一次讓齊老三出來跟大家一起吃飯,也熱鬧些,被她反過來指控“你是不是要害死你爹”,隻好撒手不管了。

    不過等到齊家的情況好起來,最重要的是周敏的的確確能夠做這個家的主之後,少不得要設法再請個好點兒的大夫來看看。

    這會兒站在齊老三床前,借著油紙糊的窗戶透進來的微光,周敏不免將這位名義上的爹打量了一番,便見他半靠在床頭,麵色蠟黃、身體枯瘦,看上去幾乎沒什麽精氣神。最重要的是,這屋子裏因為常年關閉,所以也充斥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濁氣,幾乎令人呼吸不暢。

    “爹,是我今日跟石頭到鎮上去把那些羊桃都賣了,想著就要過冬,所以買了一點布料和新棉花。路上遇到幾個嬸子,非要幫我把東西搬回來。”她將今天的事情經過含糊的說了一遍。

    齊老三點點頭,道,“招呼人家喝口水,坐一會兒。”

    周敏自然滿口答應,又問了一下他的身體,然後才出來。

    安氏開了打門,今天買回來的東西都堆在了堂屋裏頭,那幾個婦人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拉著安氏打探。不過對於周敏和石頭帶回來的這些東西,安氏遠比村裏人更加震驚,自然問不出什麽。

    但即便如此,這些婦人們離開之後,卻還是根據周敏之前的三兩句話編排出了那日發生的事,有板有眼說得好像自己親眼在旁邊看過似的。

    這些周敏暫時還不知道,但想也能想出來。她並不是太在意,畢竟人生於世間,便免不了或多或少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也免不了會說別人。反正說幾句話不痛不癢,隨他們去便是。

    ……

    安氏雖然種種不靠譜,但一手針線活兒卻是做得非常好。

    周敏帶回來的布料和棉花,不久之後就變成了嶄嶄新的棉衣和棉被。不過棉衣倒是好絮,但這棉被裏的棉花沒有彈過,看上去倒是蓬鬆柔軟,卻是有些壓不住。不過周敏想著,到時候底下蓋這個新棉被,上頭壓著舊被子,想來就無礙了。

    至於蓋久了棉花會團在一起的問題,反正她隻蓋一個冬天,到時候再想辦法。

    而在安氏忙碌的時候,小鐵匠那邊也總算完工,將剩下的東西都打出來了。不算分給小鐵匠的那三分之一,總共出了一張鏵口,四把鐮刀,剩下的按照周敏的意思打了一把巴掌大的小鋤頭,一把鐵鍬。

    鋤頭和鐵鍬是考慮到將來山上挖東西時比較方便,也適合她跟石頭兩個孩子用。

    周敏按照約定,大張旗鼓將其中一把鐮刀送到了齊阿水家。

    雖然齊阿水未必就會因此念她什麽好,畢竟此人既然能用十幾個銅板從安氏手裏換這大鐵鍋,可見人品不怎麽樣,說不定這會兒正在暗恨這件事被她從中作梗,否則打出來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但不管他怎麽想,周敏卻得先把自己這邊做到,刷個言而有信的名聲出來。

    這樣將來齊阿水再出幺蛾子,那她就可以不客氣了。

    剩下的三把鐮刀,並自己之前采購剩下來的三百多枚銅子,周敏卻是打算按照小鐵匠的指點,去跟後頭大台村和九洞村的人換東西。

    這兩個村子也是屬於大石鎮管轄的,但跟萬山村比起來,他們才是真正住在山裏,要翻過幾座山才能出來。平時這兩個村子裏一個月也不見得有人去一次鎮上,隻有需要鐵器或者鹽的時候,才會出山。

    因為就在山裏,也不像萬山村這樣好歹還有條小河,所以這兩個村子裏的土地更少,人口也隻有十來戶,平常多是靠打獵維生。所以他們手裏多的是皮子和肉幹,還有山裏能夠弄到的木耳菌菇竹筍之類,藥材也有些。

    之前周敏跟冬嬸賒了一百斤穀子,勉強足夠家裏吃到明春,就是不夠也可以在村子裏設法,所以她就想換些能夠存放的肉幹和山貨,冬天沒有菜吃的時候,也好豐富一下餐桌。

    不過這次她就不是一個人去了。那些獵戶最是凶殘,她一個小姑娘,就是帶上石頭也不抵事,說不定反過來被人當成肥羊搶了。

    每年秋收之後,村子裏就會有人帶了糧食進去,賣給這些山民。畢竟他們冬天不能上山狩獵,自己手裏的糧食也不夠吃,少不得要換一些。周敏就跟著大部隊一起走。

    其實偶爾也有山民出來換東西,不過他們既然都出來了,多半會再多走一陣去大石鎮上,東西更賣得出價錢。而自己到山裏去,價錢就便宜多了。

    這一回周敏原本是不打算帶著石頭去的,畢竟路途太遠。但走的這日,她天不明起來的時候,石頭居然早就起了,而且已經準備停當,就背著背簍站在門口等她。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周敏在微微愕然之後,便很快轉過思路,意識到了石頭的想法。家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他一個小孩子心裏怎麽可能不怕?不過性情如此,所以什麽都不顯在臉上而已。

    之前周敏隻覺得他懂事聽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就連自己弄到五十兩銀子,他也沒多問半個字。現在想想,恐怕就是因為知道她這個姐姐是以後的依靠,而且還不怎麽牢固,所以才想搶著多分擔一些。

    這樣想著,她便點了頭,但還是道,“這一去可是要走上半天功夫,還要在那邊住一夜,你可想好了。”

    石頭這才總算開口,“我跟阿姐一起去。”

    對於小鐵匠的問題,周敏隻能苦笑,“這還有什麽舍不得的?雖說是祖傳的家夥,但偏偏誰也沒繼承了這份手藝,現在家裏又是這樣的境況,眼看日子過不下去了,東西留著有什麽用?不如暫且換一口飯吃。想必九泉之下的祖宗們知道了,也不會怪罪。”

    她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小鐵匠一聽就笑了,“既是你這麽說,那這送shàng mén的生意,我自然也做得。——你那鐵鍋幾時能送來?”

    “五哥也知道我家裏的事,我和石頭兩個怕是沒力氣把東西送來,要勞動五哥幫忙搭把手。”周敏忙道。

    小鐵匠想來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點頭道,“也罷,我就走一趟。”

    見他說著就要動身的模樣,周敏忙又把人叫住,“五哥且等等,咱們還是先把這價錢說好了,免得以後又扯皮。”

    這下小鐵匠臉上才露出了幾分貨真價實的jǐng chá。周敏畢竟年紀小,他再想不到她還能思慮得如此周全。但他做生意不說有多實誠,但也沒怎麽坑過人。聞言便道,“我也不與你說那虛的,想來你們家如今恐怕也沒現錢,打出來的東西,我要三分之一做辛苦錢,如何?”

    周敏低頭思量,這會兒打鐵的手藝難得,十裏八鄉也隻有這麽一個鐵匠,他就是要價貴些也尋常。自己雖然出了材料,但如果沒有人這份手藝,鐵鍋也隻能白放著。想到此處,她便咬牙應道,“就依五哥說的。”

    見她答應了,小鐵匠臉上的笑意更濃,當下帶著人去齊老三家將鐵鍋搬了回來。

    這個時間,村子裏的人都已經下地了,隻剩些老幼在家中,但這件事還是引起轟動,一時不少人跟過來圍觀,聽說是將這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村中積年的老人們不免紛紛歎息。

    但齊家是什麽情形,大家多少也有數,連田地都變賣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並不出奇。因此感歎兩句也就罷了。

    十八印的大鐵鍋擺在院子裏,竟也占去不小地方。小鐵匠手裏握著竹片,一邊刮鍋底的灰,一邊問周敏,“這些鐵也夠好幾樣東西了,你想打點兒什麽?”

    周敏隻略略踟躕,便道,“不怕五哥笑話,我們家如今這樣,這些東西估計也留不住,隻有換出去。給我爹抓了藥,剩下的換些米糧,好歹撐到明年春天。這該打什麽,我心裏也沒有主意,五哥是吃這碗飯的,還要請教你呢!”

    “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打一口鏵,再打幾把鐮刀。村東頭齊老費家的鏵口該換了,他家裏寬綽,估計舍得出現錢,你爹的藥錢也就有著落了。這鐮刀,留著換給後頭大台村或者九洞村那些山民,換糧食皮子山貨肉幹都成。剩下的我再看著打點兒什麽吧。”小鐵匠略一沉吟,便道。

    周敏聞言大喜,連連道謝。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這些關竅並不了解,如果不是小鐵匠指點,她估計隻能拿到鎮上去碰運氣。

    果然,三分之一的價錢是值得的。

    定下此事之後,周敏才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畢竟以齊家目前的境況,可謂是家徒四壁,她就是有心想要改善,卻也苦於沒有本錢。她和石頭兩個人上山時不敢深入,往往隻在走熟了的外圍轉一轉,能找到的東西實在有限。現在已經是秋日,接下來一整個冬天的口糧就成問題了。

    現在,安氏差點兒被人把石鍋騙走,倒是誤打誤撞,啟發了周敏的思路,這才算是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所以從小鐵匠家出來,她臉上總算露出幾分輕鬆之色,招呼石頭,“走,上山!”

    石頭默默的跟上。

    然而兩人還沒走出村子,就被攔住了。

    來人周敏不認識,但對方一開口,就被她猜到了身份,不是想花十幾個銅錢就從安氏手裏把十八印大鐵鍋騙過去的阿水叔又是哪個?

    卻見他沉著臉,攔在姐弟兩rén miàn前,“敏敏,我聽說你讓小鐵匠把你家那口鐵鍋抗走了?那可是你娘許了給我的,我錢已付了,你們家可不能不認賬!”

    周敏的臉也立刻沉了下來,冷冷的盯著他,“阿水叔要是誠心做生意,那鐵鍋我們也不是不能賣,你拿著十幾個銅子就像換我家的大鐵鍋,不就是欺我娘軟弱?”她說著轉頭四顧,將已經有不少鄉親圍上來看熱鬧,便揚聲道,“今日我就在這裏撂下話來,今後這家裏當家的人是我,別人說了都不算!”

    她說著取出剛才安氏交給她的布包,打開遞給對麵的人,“阿水叔你數數看,沒少你一個子兒!”

    齊阿水卻是看都不看那她手裏的東西,嗤笑一聲,“你說以後你當家?”

    “正是。”周敏抬了抬下巴。

    齊阿水笑得更厲害了。周敏不由微微皺眉,知道這裏頭恐怕還有別的緣故,但也不方便問,便隻冷著臉道,“阿水叔你若不信,就去問我爹娘,看他們認是不認!”

    聽到這句話,齊阿水的麵色才微微變化。雖然周敏的身份不同,但眼下齊老三家這日子,還真隻有靠她撐起來,少不得隻能倚重。

    這麽一想,他不由眉頭皺起,“好,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就隻找你理論。說一千道一萬,你娘先收了我的錢,許了把那鐵鍋給我,是也不是?”

    周敏抿了抿唇,咬牙道,“是。”

    哪怕知道對方要借機生事,但這一點,她是不能否認的。她既然接收了這個家,安氏再麻煩,也不能撇開,隻好先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不是周敏聖母,也不是什麽償還原身因果,隻是從最根本的角度來考慮:她既然穿越過來了,少不得要在這個世界過日子,有個“家”,有個身份,哪怕情況再糟糕,也遠比孤身一人要好。

    別看齊老三現在病得下不來床,但安氏還真沒說錯,他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因為他還活著,所以就算情況再糟糕,別人也不敢過分欺壓。畢竟萬山村裏姓齊的多,深論起來彼此有親,多少要照拂幾分。眼前這個齊阿水想要鐵鍋,都得設法哄騙了安氏。齊老三要是沒了,石頭一個小孩子頂不了事,孤兒寡母的麻煩便會紛至遝來。若撇開齊家,隻是周敏獨自一人想要立身,那是作夢!

    除非她能立刻找一戶人家嫁過去,否則一個姑娘家,在這個時代,尤其還是在村子裏,要想像現代那樣獨立自強一個人生活下去,半分可能都沒有。至於去城裏立足,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周敏從不小看社會的黑暗。

    所以眼下的齊家,跟她不過是相互需要。

    ——說實話,齊家如今這困境,對周敏來說,還真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恰恰相反,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齊家,換做任何一戶經濟狀況良好,上頭的長輩身體健康、人品靠譜的人家,又怎麽可能任由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折騰?

    所以人貴知足,周敏既然變相的得了好處,自然也不能隨手就把人丟開。

    齊阿水聽得她答應,立刻得意起來,“既然你自己也認了,這先來後到的道理,不必我再多說吧?收了我的錢,卻轉頭把東西又高價賣了別家,這世上再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他雖然嚷得歡,但周敏注意到,周圍圍觀的村民們,眉眼間露出來的神色分明是嫌惡。顯然人人都知道齊阿水這趁火打劫的心思,而且暗暗不恥。不過周敏知道,這種事往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不會多事。但如果她能站出來反對,很容易就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反正不要錢不要米,隻要他們說一句公道話而已。

    所以她不慌不忙的道,“阿水叔你這話固然不錯,但也得分情況。我娘的性子人人都知道,是最老實不過,村裏村外鬧了多少笑話?所以家裏的事,爹一貫都是不要她過問的。一個村子裏住著,阿水叔莫說你不知道?既然知道我娘做不得主,卻偏去問她買東西,我就要問一聲你是何居心了!”

    她說著往周圍一看,“鄉親們評評理,縱然你不知道如今是我當家,我爹且還沒死呢!難道就不能去找他老人家說?”

    果然她強硬起來,周圍的人便也你一句我一句的開了口。

    “阿水,你這事做得不地道。”

    “就是,齊老三家已經夠難了,這時候做這種事,不是趁火打劫是什麽?”

    “一個村子裏住著,就是不幫襯,也不能落井下石。”

    “安氏那個性子,家裏的事幾時做過主?她答應的事自然是不算的……”

    周圍都是指斥自己的聲音,齊阿水的臉色自然越來越難看,周敏見狀,便也見好就收,團團一拜,道,“多謝父老鄉親主持公道。不過此事說起來是我的疏忽,又是我娘親口應承的,因此我情願將阿水叔給的錢償還之外,另外補貼你一把鐮刀,就把此事接過去,阿水叔意下如何?”

    但那門房卻已經招手叫來了兩個健仆,直接將兩簍獼猴桃拎走。想來是見他們兩人年紀不大,這才幫忙分擔。

    這邱家人倒是不錯,周敏見狀,不由思量道。

    想來邱家雖然在大石鎮上已經算得上富裕,但畢竟是出身鄉裏,沒有太多大戶人家的講究,所以門房直接引著他們兩人進了二門,到了旁邊一間花廳,那位邱大姑娘就在這裏。

    周敏之前聽到這個稱呼,總覺得這位能在這宅子裏做主的姑娘年紀應該不小了。然而等見了麵,才發現對方麵容稚嫩,論起年紀估計也隻與自己相差仿佛。當然,這位大姑娘的營養更好,養得白白胖胖,身材高挑,卻是遠勝她許多。

    不過雖然年紀不大,倒是挺有派頭的。她先是讓人看了座,又問過兩人的名字、年紀,然後又問家在何方,那羊桃是哪裏來的,十分有條理。

    周敏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石頭竟還有個大名,叫做齊世磊,倒是像模像樣,竟不像是莊戶人家的名字,也不知當年怎麽取的。不過這年頭也隻是在腦海中稍微一轉,就拋開了。

    前頭兩個問題她答得中規中矩,這最後一個,卻是費盡口舌,編了個像模像樣的故事,“大姑娘有所不知,這東西民間俗稱是羊桃,但這羊桃也分許多種,今日我送來的這一種,叫做獼猴桃。姑娘且看這果子一身毛茸茸的,又是這樣的棕色,可不正像是一隻猴兒?傳說這獼猴桃也正是那些山中猴子的最愛,多吃能養顏美容,延年益壽呢!”

    “這可是渾話了。”邱大姑娘被她逗得直笑,“那猴子吃的果子,延年益壽便罷了,與美容養顏又有什麽關係?”

    周敏正色道,“大姑娘可曾聽說過猴兒酒?”

    “這倒是聽過。”邱大姑娘若有所思,“聽說這些猴兒得了喜歡吃的果子,便會收集起來,以秘法釀成這猴兒酒,乃是天下美酒之中一等一的美味。可惜多在深山老林之中,隻有傳聞,怕是沒幾個人得見。”

    “人說這猴兒酒因為是果酒,這才能夠養身養顏。既然酒是這果子釀成,這果子多吃自然也有同樣的功效。”周敏道。

    “便是的確如此,又怎麽證明你這羊桃……獼猴桃便是用來釀猴兒酒的材料?”邱大姑娘卻又問。

    周敏道,“我這獼猴桃與普通的羊桃不同,無論個頭還是滋味都更勝一籌,姑娘方才應該嚐過了,想來自有評判。”

    這邱大姑娘倒是不能反駁。畢竟方才送來的四個獼猴桃,都被她一人吃了。這樣滋味的果子,的確是不曾在別處吃過。莫說是縣城,就是府城裏也沒有的。

    這樣想著,哪怕知道周敏是用這故事自抬身價,她也不以為忤,“言歸正傳。你這果子的確極好,既是能延年益壽,用來孝敬長輩倒也不錯。你既說它不同於尋常羊桃,就開個價吧。”

    周敏當然不會開價,畢竟她對這年代的物價還不甚了了。雖然知道銅錢是很有購買力的,但是幾個銅子賣出去,她是不願意的。忽悠了那麽一通,就要看這位大姑娘有多大方,因此光棍的道,“大姑娘看著給就是。邱家是咱們大石鎮遠近聞名的慈善之家。想來也不會昧了我幾個果子錢。”

    邱大姑娘聞言,就笑了一聲。周敏知道自己的算計都被人看破,但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她也沒什麽好慚愧的,所以十分坦然的看著這位大姑娘。

    “也罷,”邱大姑娘低頭想了想,道,“你既這麽說,我也懶得讓人稱量了,兩筐果子給你二兩銀子,可使得?”

    周敏大致知道,隻要不是通貨膨脹得太厲害的念頭,古代的錢購買力是很強的,二兩銀子足夠普通小戶人家過一年了。畢竟他們自有耕織,要費錢去買的東西不多。像萬山村這種偏僻鄉村,恐怕一年還用不了這麽多。

    算下來這獼猴桃足有幾十銅板一斤,比肉更貴,她自然沒什麽不滿意的,當下點頭道,“便依大姑娘的意思。”

    邱大姑娘點點頭,讓人去稱銀子,周敏這才站起身道,“大姑娘這樣大方,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聽大姑娘的意思,家中有年事已高的長輩,我這裏還有另一樁生意,不知大姑娘願不願意做?”

    說著取下身上掛著的一個小布包,將裏頭的東西取出,又小心的展開包裹著的帕子,方才呈給邱大姑娘。

    石頭見狀,不由瞪大了眼睛,分明在家裏時,周敏說的是帶兩個野菜團子做今日的午飯,怎麽這會兒就換成另一樣東西了?而且看周敏鄭重其事的態度,分明那東西十分要緊。

    邱大姑娘這會兒也是目瞪口呆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她家自在這大石鎮住著,這些山珍自然也有人幫忙搜羅。但這種事,看的是運氣,就是天天去山裏轉,也不是一定能遇到的。而且周敏不識貨,她卻是知道的,這些靈芝竟不是一年生的,看看品相,怕不有二三十年?

    雖然及不上傳說故事裏的百年靈芝千年靈芝,但那是吃了能立時成仙的東西,哪有那麽好得?現在這就不錯了。

    這東西論珍貴程度與人參相差仿佛,但人參多用來吊命,平日裏倒不好用得太多,以免虛不受補。反倒是靈芝更加溫和,日常用來補身子再好不過。她家中祖父上了年紀,身體自然大不如前,正需要這東西。

    思量完畢,她立刻收起麵上的神色,鄭重的對周敏道,“齊姑娘,這生意我自然是想做的,隻是調動這麽多銀錢,我做不得主,還需請家中長輩定奪。”

    “姑娘請自便。”周敏立刻示意道。

    見邱大姑娘將靈芝重新包好,拿在手裏,急匆匆的往後麵去了,她也不怕對方就這樣昧了東西,轉頭見石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便指著桌上的點心招呼道,“忙了一早上,餓了吧?大戶人家的點心難得,多吃一點。”

    說著自己便拿了一塊在手裏,不避諱的吃了起來。見守在花廳裏的小丫頭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她就指了指地上的兩簍獼猴桃,“這東西你家大姑娘買下了,勞煩找人過來收一下吧,這背簍我們還要帶回去的。”

    小丫頭忙不迭的去了。

    周敏這才放鬆了一點。進了這宅子之後,她便意識到,這邱家恐怕比自己打聽到的更加厲害。

    無論各種裝飾擺設還是仆人的做派,都隱隱有大家風範。而且之前門房說正好大姑娘過來,也就是說她並不住在這裏。恐怕這地方隻是邱家老宅,長輩們住在這裏休養,更多主人則住在城中。

    不過這與她沒什麽關係。反正她隻是來做這一錘子買賣,往後跟邱家恐怕不會有什麽交集,也沒打算攀附,追究這些東西,不如多吃幾塊點心。要知道從來到這裏之後,她吃的一直都是混合著穀糠的米,這種好東西卻還是頭一回見。

    相較之下,石頭就顯得拘束多了。見周敏吃了好幾塊,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塊在手裏。

    等邱大姑娘回來的時候,桌上那碟點心已經隻剩下兩三塊了,而周敏和石頭嘴裏都還塞著東西。她一眼看見,眼神微微一頓,卻是假作不知,笑著朝周敏點頭,“東西我們要了。就是讓齊姑娘開價,隻怕你也不肯,家中長輩的意思,願出五十兩銀子。畢竟齊姑娘你帶來的東西雖好,數量卻不多……”

    本來她突然出現,石頭就直接將一整塊點心塞進嘴裏,正艱難的吞咽。再聽到這句話,一時岔了氣,竟是嗆咳起來。

    周敏見狀,立刻當機立斷的站起身,“多謝大姑娘,我同意了。”

    邱大姑娘回來時,包裹著靈芝的手帕包已經沒了,卻換成了一個盒子,裏頭是什麽自不必說。

    果然周敏這樣一說,她立刻將盒子推過來,“請齊姑娘點驗。”

    周敏卻沒這個打算,直接將小盒子往腰間的布袋裏一裝,利落的朝秋姑娘拱了拱手,“既然事情辦完,我們姐弟就先告辭了。”然後一手拉著咳個不停的石頭,一手拎著兩個背簍,直接走了。

    這做派倒是弄得邱大姑娘有些無措,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人走不見了,這才回過神來,半晌搖頭一笑。

    這位齊姑娘倒是很有意思,不過彼此身份不同,恐怕也沒什麽結交的機會。

    屋子重新修整過之後,窗戶開得很大,跟以前最大的區別就是屋內的光線更加明亮了。這場雪雖然不算很大,但地上,屋頂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照得窗戶亮晃晃的。

    周敏穿好衣服下了床,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寒涼之氣撲麵而來,她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色,深吸了一口氣,凍得從裏到外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徹底精神了起來。

    她嗬了一下手,連忙將窗戶關上。

    梳了頭推門出去,外間的屋子裏已經燒起了爐火,暖融融的。安氏和齊老三坐在火爐前小聲說話,周敏在門扉“吱呀”的響聲中,恍惚聽到了“齊阿水”三個字,回身把門帶上時,便忍不住問,齊阿水怎麽了?”

    “前頭那件事,幾位族老不是罰他進山去燒窯嗎?幾個年輕人昨天就去了。”安氏頭也不回的說,“沒想到才進山頭一晚上就下了雪,怕是要難捱了。”

    山裏的土窯旁邊雖然也修了屋子,但肯定不如村子裏的結實防寒。而且這個天氣,他們還要進山砍柴燒窯,辛苦自不必說。

    去年齊老三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因為輪到他入山燒窯。

    因為感冒,周敏差不多快把這件事忘記了,聽到安氏這麽說,頓了頓才道,“年年都有人進山燒窯,總是要捱過來的。齊阿水那種性子,就該磨一磨。”不過,就怕他沒把好逸惡勞的性子磨去,反倒在辛苦之中生出怨懟來。

    這後麵一句話周敏沒說,但她覺得,以齊阿水的品性,可能性還真不小。

    但這番話就不需要說出來危言聳聽了,反正等齊阿水從山裏出來,怎麽也要到明年春天,到時候再說。

    然而周敏沒想到,齊阿水這不安分的性子,那是走到哪裏都不會安分,都會惹出事來的。才又過了兩天時間,某一天晚上,她就忽然被吵嚷聲驚醒過來。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推門出來,就看到齊老三和安氏站在院子裏,正往屋後山上的方向看去。

    周敏跟著抬頭一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下了雪,從村子裏看,遠山到處都是一片淡淡的青白色。而現在,光線暗淡的夜色之中,那一片灰白之間,卻有一條火線正熊熊燃燒著,看得周敏心頭發慌。

    “這是……”她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有些疑惑的開口發問。

    齊老三眉頭皺得緊緊地,“是火燒山!”

    冬天是萬物枯寂的季節,山上的草木大部分都會因為新陳代謝而枯死,也就很容易被引燃。有時候甚至隻需要一個火星,就能無聲無息的燒起來。所以對於這種情況,生活在山村裏的人們自然是嚴防死守。

    畢竟這片山脈是他們賴以生存之地,許多東西都必須要從中取得,而且一方水土的影響還不止於此,對整個村子的影響都非常大,一旦被大火焚燒,沒有個三五年是緩不過來的。

    “我要上山去看看。”齊老三轉過身道。

    安氏連忙道,“這大雪天的,你身體還沒好,去湊什麽熱鬧?村子裏其他人自然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