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 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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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承認, 自己所做的事被人肯定,還是相當令人愉快的。而且,以後有齊老三這樣一位神隊友幫襯, 不必自己孤軍奮戰, 自然最好不過。
兩人擦完了銀子,周敏將硫磺等收拾好,又開窗將屋裏刺鼻的硫磺味散了散,重新添了火,安氏和石頭才帶著人回來。
跟來的人不但有在整個萬山村都德高望重的大伯公和九叔公,整個萬山村最有錢的齊老費, 還有很多路上看到這一行人因而產生好奇, 遂跟著過來看熱鬧的。
這一點早在周敏和齊老三的預料之中,畢竟這麽大張旗鼓的去請人, 消息根本瞞不過去。所以當下見了,也不吃驚, 安排了身份高的幾個人坐下,至於那些跟來的, 則或坐或站, 擠擠挨挨的塞了一屋子。
坐下之後,眾人也沒有立刻就說正事, 而是寒暄了一番。齊老三不再躺在病床上, 而是可以起來活動這事, 甚至還主持起了修整屋子的消息, 村裏不少人都聽說過,但大部分不曾親見。這會兒既然登了門,少不得要慰問幾句。
對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個村子裏住著,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齊老三家的日子過好了,對大夥兒沒壞處,自然也替他高興。就有人道,“聽你家石頭說,這回修正屋子,竟是從地下挖出了祖宗留下的東西?可見祖宗保佑,你這病是必好的。熬過了這一遭兒,往後的日子就好過啦!”
齊老三聞言,才收斂了笑意,扶著椅子站起身,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壇子,“東西就在這裏。他冬叔一家也在這裏幫忙,可以做個見證。裏頭總共是兩錠二十兩銀子。”
他說著將銀子從壇子裏取出來,擺在桌上,又道,“我這病太久,如今也隻是苟延殘喘罷了。倒是為了我這身子,多少家底都賠了進去,現下一家子的嚼用都不知道去哪裏尋。總算老天有眼,沒把生路斷絕幹淨。”
“我們這一支人丁單薄,傳到現在,也隻有我和老四兩個不肖子孫。這屋子當年分家時是分給我的,爹娘也是我養老送終。大伯,九叔,今天請諸位過來,就是想讓大夥兒幫著合計一番,看看怎麽給他們娘兒幾個留點傍身的東西。”說到這裏,他複又咳嗽起來。周敏連忙上前扶著人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話說得敞亮,有人卻著急了,齊老四當即瞪眼道,“三哥,話可不能這麽說!屋子的確是分給你的,但祖宗可不是你一個人的祖宗。當初分家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房子裏還藏著銀子。因你是長子,又奉養爹娘,這才分給了你。”
這一番話同樣說的可圈可點,有理有據,而且他隻點出實情,卻並沒有咄咄逼人開口要分錢,哪怕眾人都知道他這一點心思,但這話就漂亮多了。圍觀眾人之中,不乏有人微微點頭,覺得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齊老三素知這個弟弟是個不肯吃虧的精明人,既然把人叫來了,自然也就是要分他一份的意思。見他此刻還耍這樣的心眼,不由心生厭惡。他抿了一口水,才慢騰騰的道,“老四,說話的確是要講道理。當年為著這祖宅給了我,家裏補貼你蓋了新房不算,家具陳設全都是新打的,還多分了一畝上好的水田給你。”
知情的老人們也頻頻皺眉。當年分家說是公道,齊老四卻是占了不少便宜的。而且父母跟著兄長,他就真能狠下心不理會,連逢年過節的孝敬都省了。兩老過世的時候,也是齊老三一家操持送葬,他半分力都沒出,就過來跟著在靈前跪了幾天,混個孝子名頭。
要說老人們到了這把年紀,再看不開的人也知道天命所歸,多少都想過自己的身後事。若兒子也像齊老四這樣,豈不令人心寒?因此對他十分瞧不上。
這會兒大伯公就沉聲道,“老四,你哥哥既然把你叫來,就不會少了你這一份。何必這麽著急忙慌的?”
見齊老四漲紅了臉避開他的視線,大伯公這才轉向齊老三,“老三,你心裏是個什麽章程,不妨說出來,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替你參詳一二。”
齊老三方才低聲道,“大伯,去年我聽說族裏祭田要賣,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好小子,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九叔公聞言,不由一拍桌子,“既然這消息你都打聽到了,祭田勻出一兩畝來給你,也不是不行。”
宗族製的時代,祭祀是一年到頭最緊要的大事。為免子孫不肖,無力祭祀祖先,齊氏先祖從搬遷過來,立了祠堂的那一天開始,就設立了祭田。最初時不過專門劃出來的兩畝田,後來子孫出息之後各有捐贈,積少成多,如今竟也有十畝水田,五十畝旱地。
這些地平常是各家出人耕種,收成由幾位族老共同掌管,除了祭祀所需之外,便用以贈濟孤老,修橋鋪路等事宜。除此之外,每年春節大祭之後,還會置辦一場宴席,闔族都能來飽餐一頓。
但畢竟沒有專門的人照管,隨著祭田增多,經營也開始有些力不從心,因此之前幾位族老商量,預備將祭田賣出一部分,換得的銀錢,正好用來將祠堂大修一次。
隻不過萬山村住著的就那麽些人,之前齊老三病了之後,又將家裏的田地盡數賣了,這祭田一時半會兒就沒找到下家。
現下齊老三這個提議,倒也算是一舉兩得,因此九叔公才會這樣說。
大伯公也點頭道,“既然是你要,價錢上也可以再商量……”
“大伯,九叔,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齊老三放下手裏的水杯,麵色誠懇的看向二人,“這些東西既然是祖宗留下,如今起出來了,少不得也該告慰一番祖先。隻是如今有心無力,別的做不到,便也隻能借花獻佛了。我近來隻覺得身子鬆快許多,預備再請個好大夫來瞧瞧,就留下五兩銀子看病,分給老四五兩。剩下十兩銀子,想向族中買兩畝水田。”
此言一出,立刻惹來一陣嘩然。承平年代,地價自然稍貴一些,但即便是在地少又豐饒的江南一帶,五兩銀子也能買一畝水田了。萬山村這裏,能賣出三兩銀子便算高價。當初齊老三賣地的時候,那可是二兩銀子一畝,還搭著沙地才出手的。他出這個價,等於是白送了族裏四兩銀子。
在座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除了齊老費之外,沒有哪一家一年的出息能有四兩銀子的。齊老三家裏這樣的情形,還能有這樣的氣魄,自然令人驚奇。
周敏卻是終於明白齊老三的意思了。光是請來德高望重的長輩還不夠,還得分一份出去。這是給族裏的,而祠堂和祖宗是大家的,等於是姓齊的人人有份。這樣一來,也就沒幾個人會在意他好運氣發了這一注財了。
唯一一個心情複雜的是齊老四,他這個正經的弟弟也才分了五兩,族裏就能白得四兩,又怎麽可能甘心?
但精明的人也最會看風色,齊老三擺出要分潤大家的意思,村裏人人都隻能敬服,他若再強求,那就要被人指指點點了。
見他說著就要動身的模樣,周敏忙又把人叫住,“五哥且等等,咱們還是先把這價錢說好了,免得以後又扯皮。”
這下小鐵匠臉上才露出了幾分貨真價實的警察。周敏畢竟年紀小,他再想不到她還能思慮得如此周全。但他做生意不說有多實誠,但也沒怎麽坑過人。聞言便道,“我也不與你說那虛的,想來你們家如今恐怕也沒現錢,打出來的東西,我要三分之一做辛苦錢,如何?”
周敏低頭思量,這會兒打鐵的手藝難得,十裏八鄉也隻有這麽一個鐵匠,他就是要價貴些也尋常。自己雖然出了材料,但如果沒有人這份手藝,鐵鍋也隻能白放著。想到此處,她便咬牙應道,“就依五哥說的。”
見她答應了,小鐵匠臉上的笑意更濃,當下帶著人去齊老三家將鐵鍋搬了回來。
這個時間,村子裏的人都已經下地了,隻剩些老幼在家中,但這件事還是引起轟動,一時不少人跟過來圍觀,聽說是將這鐵鍋融了打別的東西,村中積年的老人們不免紛紛歎息。
但齊家是什麽情形,大家多少也有數,連田地都變賣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並不出奇。因此感歎兩句也就罷了。
十八印的大鐵鍋擺在院子裏,竟也占去不小地方。小鐵匠手裏握著竹片,一邊刮鍋底的灰,一邊問周敏,“這些鐵也夠好幾樣東西了,你想打點兒什麽?”
周敏隻略略踟躕,便道,“不怕五哥笑話,我們家如今這樣,這些東西估計也留不住,隻有換出去。給我爹抓了藥,剩下的換些米糧,好歹撐到明年春天。這該打什麽,我心裏也沒有主意,五哥是吃這碗飯的,還要請教你呢!”
“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打一口鏵,再打幾把鐮刀。村東頭齊老費家的鏵口該換了,他家裏寬綽,估計舍得出現錢,你爹的藥錢也就有著落了。這鐮刀,留著換給後頭大台村或者九洞村那些山民,換糧食皮子山貨肉幹都成。剩下的我再看著打點兒什麽吧。”小鐵匠略一沉吟,便道。
周敏聞言大喜,連連道謝。她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這些關竅並不了解,如果不是小鐵匠指點,她估計隻能拿到鎮上去碰運氣。
果然,三分之一的價錢是值得的。
定下此事之後,周敏才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畢竟以齊家目前的境況,可謂是家徒四壁,她就是有心想要改善,卻也苦於沒有本錢。她和石頭兩個人上山時不敢深入,往往隻在走熟了的外圍轉一轉,能找到的東西實在有限。現在已經是秋日,接下來一整個冬天的口糧就成問題了。
現在,安氏差點兒被人把石鍋騙走,倒是誤打誤撞,啟發了周敏的思路,這才算是解決了這一大難題。
所以從小鐵匠家出來,她臉上總算露出幾分輕鬆之色,招呼石頭,“走,上山!”
石頭默默的跟上。
然而兩人還沒走出村子,就被攔住了。
來人周敏不認識,但對方一開口,就被她猜到了身份,不是想花十幾個銅錢就從安氏手裏把十八印大鐵鍋騙過去的阿水叔又是哪個?
卻見他沉著臉,攔在姐弟兩人麵前,“敏敏,我聽說你讓小鐵匠把你家那口鐵鍋抗走了?那可是你娘許了給我的,我錢已付了,你們家可不能不認賬!”
周敏的臉也立刻沉了下來,冷冷的盯著他,“阿水叔要是誠心做生意,那鐵鍋我們也不是不能賣,你拿著十幾個銅子就像換我家的大鐵鍋,不就是欺我娘軟弱?”她說著轉頭四顧,將已經有不少鄉親圍上來看熱鬧,便揚聲道,“今日我就在這裏撂下話來,今後這家裏當家的人是我,別人說了都不算!”
她說著取出剛才安氏交給她的布包,打開遞給對麵的人,“阿水叔你數數看,沒少你一個子兒!”
齊阿水卻是看都不看那她手裏的東西,嗤笑一聲,“你說以後你當家?”
“正是。”周敏抬了抬下巴。
齊阿水笑得更厲害了。周敏不由微微皺眉,知道這裏頭恐怕還有別的緣故,但也不方便問,便隻冷著臉道,“阿水叔你若不信,就去問我爹娘,看他們認是不認!”
聽到這句話,齊阿水的麵色才微微變化。雖然周敏的身份不同,但眼下齊老三家這日子,還真隻有靠她撐起來,少不得隻能倚重。
這麽一想,他不由眉頭皺起,“好,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就隻找你理論。說一千道一萬,你娘先收了我的錢,許了把那鐵鍋給我,是也不是?”
周敏抿了抿唇,咬牙道,“是。”
哪怕知道對方要借機生事,但這一點,她是不能否認的。她既然接收了這個家,安氏再麻煩,也不能撇開,隻好先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不是周敏聖母,也不是什麽償還原身因果,隻是從最根本的角度來考慮:她既然穿越過來了,少不得要在這個世界過日子,有個“家”,有個身份,哪怕情況再糟糕,也遠比孤身一人要好。
別看齊老三現在病得下不來床,但安氏還真沒說錯,他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因為他還活著,所以就算情況再糟糕,別人也不敢過分欺壓。畢竟萬山村裏姓齊的多,深論起來彼此有親,多少要照拂幾分。眼前這個齊阿水想要鐵鍋,都得設法哄騙了安氏。齊老三要是沒了,石頭一個小孩子頂不了事,孤兒寡母的麻煩便會紛至遝來。若撇開齊家,隻是周敏獨自一人想要立身,那是作夢!
除非她能立刻找一戶人家嫁過去,否則一個姑娘家,在這個時代,尤其還是在村子裏,要想像現代那樣獨立自強一個人生活下去,半分可能都沒有。至於去城裏立足,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周敏從不小看社會的黑暗。
所以眼下的齊家,跟她不過是相互需要。
——說實話,齊家如今這困境,對周敏來說,還真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恰恰相反,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齊家,換做任何一戶經濟狀況良好,上頭的長輩身體健康、人品靠譜的人家,又怎麽可能任由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折騰?
所以人貴知足,周敏既然變相的得了好處,自然也不能隨手就把人丟開。
齊阿水聽得她答應,立刻得意起來,“既然你自己也認了,這先來後到的道理,不必我再多說吧?收了我的錢,卻轉頭把東西又高價賣了別家,這世上再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他雖然嚷得歡,但周敏注意到,周圍圍觀的村民們,眉眼間露出來的神色分明是嫌惡。顯然人人都知道齊阿水這趁火打劫的心思,而且暗暗不恥。不過周敏知道,這種事往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不會多事。但如果她能站出來反對,很容易就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反正不要錢不要米,隻要他們說一句公道話而已。
所以她不慌不忙的道,“阿水叔你這話固然不錯,但也得分情況。我娘的性子人人都知道,是最老實不過,村裏村外鬧了多少笑話?所以家裏的事,爹一貫都是不要她過問的。一個村子裏住著,阿水叔莫說你不知道?既然知道我娘做不得主,卻偏去問她買東西,我就要問一聲你是何居心了!”
她說著往周圍一看,“鄉親們評評理,縱然你不知道如今是我當家,我爹且還沒死呢!難道就不能去找他老人家說?”
果然她強硬起來,周圍的人便也你一句我一句的開了口。
“阿水,你這事做得不地道。”
“就是,齊老三家已經夠難了,這時候做這種事,不是趁火打劫是什麽?”
“一個村子裏住著,就是不幫襯,也不能落井下石。”
“安氏那個性子,家裏的事幾時做過主?她答應的事自然是不算的……”
周圍都是指斥自己的聲音,齊阿水的臉色自然越來越難看,周敏見狀,便也見好就收,團團一拜,道,“多謝父老鄉親主持公道。不過此事說起來是我的疏忽,又是我娘親口應承的,因此我情願將阿水叔給的錢償還之外,另外補貼你一把鐮刀,就把此事接過去,阿水叔意下如何?”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這條路她走過好幾次,就是通往那個長著獼猴桃和靈芝的天坑的那一條小路!
隻不過她上次走的時候,道路兩邊的植被還非常茂密,這會兒卻都已經凋零了,還有一部分甚至沒火燎過,難以認出來。
而認出來是這條路之後,周敏不由驚駭的轉頭看去,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天坑就在被火燒的那一片地方。
這個發現讓周敏又是震驚,又是擔憂,還生出了幾分蠢蠢欲動。
她不懂什麽環境和地質,但那裏既然能長出那麽特殊的獼猴桃,連靈芝都有,足見環境獨特。周敏看上去不重視,其實卻是將之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反正看樣子平常根本沒人會去那個天坑,隻要任由它存在,豈不是每年都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但如果那天坑也被這一場大火焚毀,可就太冤枉太可惜了!
所以周敏甚至有一股跑回去查看一下的衝動。好在她也知道這種表現太反常,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看了一會兒,就將頭轉回來了。
反正沒人發現,過兩天再去看就是。
根據周敏的猜測,既然那一片被燒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肯定會有不少人去那裏將已經燒死的樹木坎回家做柴火,她也可以借此作為掩飾。
就這麽滿懷心事的回到家裏,周敏才發現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齊老三和安氏根本沒回去睡覺,而是將爐火燒起來了。就連石頭也爬起來,三人正守著爐子說話。
見她回來,俱是鬆了一口氣,等得知居然又是齊阿水在弄鬼,就連齊老三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道,“居心叵測,村子裏斷容不得他!”
“九叔公也是這麽說,不過還得幾位族老一起商量才能決定。”周敏道。
齊老三當機立斷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這件事多少跟他們家有關係,齊老三此刻帶病前往,也是一種態度。天已經亮了,不像半夜那麽冷,周敏猶豫了一下,便道,“石頭陪著爹去吧。”
等兩人走了,見安氏皺著眉,顯然是憂心忡忡,周敏便用別的事來引她分心,“娘,馬上就是臘月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該開始預備過年的東西?”
“有什麽好預備的?橫豎就是這麽些東西,到時候收拾出來就是了。”安氏的心思不在這上麵,隨口道。
周敏搖頭笑道,“話不能這麽說,今年咱們家的情況的確艱難些,但不管怎麽說,總歸是熬過來了,年底辭舊迎新,怎麽能半點都不準備?不說別的,祭祀天地祖宗,求他們保佑爹快些好起來,咱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這總是少不了的。”
其實齊家的情況雖然差,但在周敏看來,即便是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也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雖然沒有家產,但也沒有負債不是?有手有腳,隻要心在這上麵,積極麵對,日子總不會太壞。
而過年過節用心準備,也隻是一種擺正態度的方式。
其實安氏也隻是一說,聽周敏說得有理有據,便道,“也不知你哪來的這麽多道理。既是這樣,那就準備著。”
不過他們家現在卻是什麽東西都沒有,隻能四處籌借了。安氏在門口聽了聽,確定冬叔家已經起來了,這才帶著周敏去借一升黃豆。
冬嬸一聽便笑道,“這是要做豆豉?”
見安氏點頭,又道,“我也正要做,不如就放在一起,還省了柴火和折騰的功夫,如何?”
安氏本來就是來借黃豆的,自無不可。當下兩人就用篩子倒了黃豆出來挑揀,將殘存的豆殼雜質以及壞掉的豆子選出來,以免影響豆豉口味。
這是個費眼睛的大工夫,總要弄上一早上。周敏本來打算一起幫忙,冬嬸卻道,“敏敏你別弄這個了,你腿腳好,帶著慧慧上山去割點豆豉草回來,到時候要用。”
所謂豆豉草,是一種蕨類植物,徹底長開之後,分叉的地方有伊利明顯的虯結,看上去就像一粒豆豉,因而得名。做豆豉時,便要將黃豆蒸熟,倒在豆豉草之中包裹密封,使其發酵。用了這種草,豆豉不但不易變質,香氣也與尋常做法不同。
萬山村的地理位置偏南方,冬季山上的草木也不是全都凋零,比如這豆豉草,就長勢正好,正合做豆豉之用,萬山村裏家家戶戶都會用到。
周敏聽說能上山,自然忙不迭的應下了。
她正發愁該找什麽理由上山,這不是現成的送來了?兩個小姑娘去割豆豉草,自然也不可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入冬之後天冷,冬嬸不怎麽願意讓齊慧出門去玩,因此這會兒聽說要上山,自然也是滿心興奮。小孩子貪玩,哪怕是齊慧這種文靜乖巧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周敏背著背簍,帶著鐮刀,牽著齊慧的手出了門。
反正齊慧年紀小,周敏也不用擔心她會泄密,所以直接帶著人去了火燒山的地方。齊慧昨晚被鬧起來,本來就頗為好奇,也沒有反對。
周敏拉著她在燒得發黑的廢墟之中艱難行走,見到那種長得粗大,所以沒有完全被燒毀的木柴,還會掰下來堆在一處,回頭找跟藤蔓捆了,帶回家也能做柴火。不過她也隻能選本來就枯死的那些,生柴就算燒過也必須用柴刀來砍。
不久之後,兩人便來到了天坑附近。
那一架獼猴桃已經全都被燒死了,它的攀爬能力非常強,本來就織成密密的一片,幾乎將大半天坑遮住,這一燒,自然也將天坑燒得亂七八糟。
周敏讓齊慧在一旁等著,自己放下背簍,小心的下到天坑裏檢查了一番,確定獼猴桃是真的被燒死了,不由十分失望。她又沿著記憶找了找長著靈芝的地方,但一片焦黑之中,什麽都沒找到。
好好一個風水寶地,居然就這麽被毀了。
嗯?
轉身時周敏聽見了一點清薇的水聲,忽然想起來那道山泉。
因為山裏這種地表水其實並不少,而且這一股山泉也太小了,所以當時周敏沒有在意,但這會兒,她順著聲音走到牆邊,將最上麵燒斷的枯枝撥開,一抹嫩綠便闖入了眼底。
然而事實上,眼前這座縣城,感覺卻是灰撲撲的,城門和城牆都十分矮小,隻有一人多高,城裏的房屋自然也不高大,大都是木屋和土屋,看起來比村子裏也好不了多少。街道是築過的土路,車馬一過必定揚塵。最重要的是,城市並不是規劃過的那種四四方方每一塊做什麽清清楚楚的模樣,而是顯得相當雜亂。
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等見到縣衙,更是大失所望。這衙門的屋子,跟周圍其他建築比起來也沒什麽太大差別,半分都顯示不出威嚴。若不是門口有人把守,差點兒就混過去了。
即便是這樣的衙門,他們也走不得正門。先將牛車遠遠停下,然後繞到後麵的角門,讓人往裏傳話。
想來是裏頭正忙,沒一會兒門子回來,隻讓他們等著。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才總算是見著人從裏頭出來。
齊老費的大兒子,學名叫做齊世雲。身材頎長五官出眾,穿著一身文士長衫,身上有股村裏人不具備的氣質。說起話來更是滿麵含笑,溫文爾雅,令人覺得可親。即便上門求助的是沒多大關係的鄉鄰,他也一口答應下來。
“我這裏還有好幾份文書,隻怕走不開。不過今日巡街的劉班頭與我關係最好,我去請托他一聲便是。”齊世雲離開了沒多久,轉回來時身後便跟了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卻隻是劉班頭下麵的一個弟兄,也是他的子侄。
周敏見狀,便開口勸齊老費留下跟齊世雲說話,隻請人帶他們父女兩個過去便是。等看完了大夫,再到衙門來尋人。
齊老費本來就是來看兒子的,被勸了兩回,也就答應了。
有衙門裏的人領著,果然醫館上下都客氣得很。
大夫診了脈,又問了好些話,看了之前的病案和藥方,這才點頭道,“不是什麽大病,隻是拖得久了,倒有些麻煩。”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醫理,說的都是文言文,周敏聽得半通不通,隻好打斷他的話,直接問,“大夫,可能治?”
大夫眉頭一皺,掃了他們一眼,道,“能治,但隻怕你們治不起。”他也不背醫書醫理了,直截了當的道,“他這是久病傷了肺腑,須得用好藥材養著,不能下地勞作,不能費心勞神,不能事有煩憂,如此兩三年,便可無礙。”
周敏聞言,隻微微皺了皺眉,便道,“還請大夫開方子。”
那大夫便提筆刷刷刷寫了兩個方子,一個是人參養肺丸,一個是靈芝養肺酒,然後遞給周敏,“這人參養肺丸店中便有,也可你們拿了藥材過來現場配製。靈芝酒也有藥包,須得回去自己泡。”
周敏一一看過,果然上麵的藥材都是調理益氣的,便點頭道,“有勞大夫。”然後又問,“是要吃這方子養兩三年?”
大夫沒好氣的道,“這倒不必,吃過了這個冬天,開春若覺得好了,便可以換方子了。”
周敏鬆了一口氣,當即拿了藥方去抓藥。當然,她要的不是人參養肺丸。倒不是信不過店家,而是這成藥通常都比原料貴一些。所以周敏打算稱一點人參,回去自己配。反正分量和步驟藥方上寫得很清楚,並沒有太大的難度。
四兩銀子都換成人參,看著也有一大包。——人參固然十分貴重,但也要看年份,看品相,看完整度。年份久的老參自然買不起,但普通人參,又不要參片,隻要參須,價錢卻是相當實惠,想來能頂得過這個冬天。
至於其他藥材,有一些家裏有,都是秋天時上山采回來的。剩下的出門找個小藥鋪也就買了。
見她那麽爽快的去抓藥,大夫有些意外,倒是沒有說什麽。
從醫館出來,周敏抓了一把錢給那位劉兄弟,請他帶路,又去別的藥鋪稱了藥,這才回轉縣衙。衙門裏很忙,齊世雲早已回去了,齊老費帶來給他的那個包裹自然也已經不見。
眾人匯合,眼看天色不早,便立刻啟程回去了。
從家裏來的時候還早,自然是沒有吃朝食的。回去的路上遇到攤子,便買了幾張烤餅,又在旁邊店裏要了一個鹹菜切碎就著吃了,總算墊了一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