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好在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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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更是陰沉昏暗,陣日不見天日,真真就是一座死牢了。

    看守天牢的獄卒見是程袁,什麽都沒說就讓他進來了。程袁一愣,知道這是陛下早就下了旨傳遞過消息了。程袁不由得笑了,幸好聽了祖父的,大大方方的就這樣進來,若是穿了夜行衣,還想偷偷摸摸的闖進來,怕是在陛下那裏更不好交代,也更讓人有意見了。

    天牢裏**的味道很重,很冷,濕漉漉的那種感覺,雖然現在天氣已經暖和了起來,但是擋不住這裏的陰冷,便是外麵的天氣酷暑難耐了,這裏也依舊潮濕。

    天牢裏關押的犯人並不多,畢竟這些人都是永遠都不可能活著離開的。

    獄卒指引著程袁,在最裏麵的一間牢房門口停了下來,指了指裏麵,便離開了。這間牢房四麵都無人,倒很是安靜,適合冥想。

    程袁朝著牢房裏麵那個背對著他的人看過去,隻見那人正銜著一根草把玩著,聽到動靜猛地回過神來,看到是程袁,突然就笑了。

    拍拍身上並不可能存在的塵土,起身朝著程袁走了過來,“你果真來了,我到底沒有看錯你。”

    程袁神色一斂,悠悠歎息一聲,負手而立,“我知道殿下想讓我做什麽,我曾答應你若是有出事的一天,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郕王妃,你放心,我已經將她護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沒有人可以找到她。”

    言玠眸光一動,突然上前兩步隔著牢房的鐵條抓住程袁的肩膀,神色激動莫名,連聲音都染上了雀躍和驚喜,“當真?”

    程袁肯定的點點頭,“當真!”

    言玠哈哈大笑一聲放開緊攥著程袁的手,靠著牢房的鐵條慢慢的滑了下去,徑直的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程袁,“我沒看錯你,謝謝你。”

    程袁深深呼出一口氣,揮袍挨著言玠坐了下來。

    是我大嫂,哦,也就是昭寒,她告訴了我郕王妃的下落,我暗中找到她之後,便將她帶離了長安,她告訴了我們她想回到以前的老家,但是她老家已經沒有人了,而且回去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所以我便將她安置在隔壁的縣城,現在她正在休養。”

    你在哪裏找到的她?”言玠低頭但聽不語,良久才問了這樣一句。

    在長安城東邊郊外,她一直住在沈初原配夫人那裏。”

    言玠挑眉苦笑一聲,“沈初還真是對得住我。”

    程袁涼涼的斜視了言玠一眼,“沈初既然能為了裴璿背叛我們,怎麽就不能因為裴璿背叛你呢。這樣的人,兩麵三刀再正常不過,你還指望他能永遠忠誠於你不成。”

    也對,”言玠突然笑了,坦然的側身看向鐵條外貼著自己坐著的程袁,“是我錯了,太自負了,有些事沒考慮到。沈初是一個,太尉也是一個。但是無所謂,都已經過去了,塵埃落定了,我坦然接受這個結果了。”

    程袁同樣看著言玠,擰眉問他,“若是你早知道這樣的結果,還會造反嗎?”

    聽到這樣的問話,言玠哈哈大笑一聲,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夠了止住淚,才隨手擦掉看著程袁,嚴肅的說,“就是給我千百次的選擇,我也還會這麽做。其實這個結果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父皇是什麽樣的人,是刀光劍影踩著多少萬人的頭顱走過來的,哪裏就能被我一個小小的障礙擋住了路。但是我別無選擇,這樣做,還能拚一拚,若非如此,便隻能等死了。”

    程袁搖頭,“我不懂。”

    言玠笑笑,深深舒出一口氣,“這樣說吧,最後沈初告訴我將軍府裏還有一個叫武兒的孩子,告訴我武兒的真實身份,你知道我當時帶兵去將軍府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嗎?”

    程袁疑惑,“難道不是為了抓住武兒來要挾我大哥嗎?”

    言玠失笑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程袁著急的問。

    言玠抬頭看了眼黑暗的牢房,隻有一點零星的燈光,映得整個天牢更加死氣沉沉,看夠了,言玠才說,“武兒是我皇兄的兒子,在最後一刻,我知道我皇兄原來還有一個遺腹子活著,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將他帶著去見父皇,讓我父皇知道,皇兄還有一條血脈活在人間。”

    你想讓陛下治罪武兒?”

    言玠搖頭,“自然不是。這幾年來,我看的再清楚不過,父皇對曾經殺了皇兄心裏是有悔恨的,而且這種悔恨越來越重,我知道,若是讓父皇知道皇兄還有一個兒子,定然會心存憐憫。而且,在你們出征之後,父皇幾次三番將武兒接到皇宮中,他們兩個投緣的很。隻不過父皇跟我一樣,隻當武兒是時錚的兒子,卻沒想到,他原來是皇兄的兒子而已。”

    程袁擰眉看著言玠,“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為什麽?”言玠挑眉,“不知道,可能替皇兄不值,想讓他的兒子能替他繼承這個皇位吧。”

    言玠說完笑著看著程袁,將手中拎著的草隨手丟掉,“說實在的,我還真是不喜歡這個皇位,若是可能,我真希望現在能和晏如一起,離皇宮遠遠的,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踏足長安一步。”

    程袁搖頭更加不解,“若是你不想當皇帝,為什麽還要造反?”難道隻是人之將死?

    你不信是吧?”言玠輕笑一聲,“別說你不信,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現在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其實我一直知道,我這輩子,命運不是我能選擇的,是父皇決定的。他想讓我活著,我就要戰戰兢兢的活著,他要是讓我死,我真逃不過。這麽說吧,就憑著我母妃與北胡的關係,我就不可能當上皇帝,也不可能得到善終。”

    程袁覺得言玠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時接受不了。言玠看他的樣子笑了笑,“你不懂也沒關係,我現在隻是在慶幸,做了一輩子錯誤的決定,最重要的時刻,碰到了你,將最重要的事交給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程袁了然,在言玠的心中,隻怕沈晏如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吧。

    你放心好了,大嫂也讓我好好保護郕王妃,我會暗中保護好她的。”

    謝謝!”言玠誠懇的看著程袁,“若是可以,替我向昭寒說聲謝謝,再向寧珞兒說聲抱歉,當初我不該一意孤行就將她娶進府裏,是我對不住她。”

    程袁垂頭歎息一聲,“大嫂說,寧珞兒已經離開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言玠聽完沉默不言,不知道能說什麽了。

    程袁和言玠真正的相處不過一次,便是去北胡迎回永寧公主靈柩的那次,但是兩個人之間,仿佛很早就相識的老友一般,沒有尷尬,也沒有不自在,便是長久的沉默,也能泰然自若。

    程袁想,這種感覺可能來自於曾經在太子府中無數次的遇到吧。

    言玠和太子言玨關係很好,言玠自小就崇拜言玨,總是跟在他的身後問東問西。太子成家之後,言玠便總是跑到太子府裏一待就是很久。

    有時候程袁會到太子府,或跟著夜莫伽,或跟著時錚,每次似乎都能遇到言玠。

    說真的,程袁從來沒有討厭過言玠,每次遇到雖然都是點頭之交,但是程袁卻記住了這樣一個人。

    後來,世人傳聞言玠陷害了太子言玨,而且從那時開始就變得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程袁是恨過言玠的,不懂曾經看起來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能狠下心來將自己的兄長推向斷頭台。

    但是在臨河城,一路上的相處,再加上言玠對他的態度,程袁慢慢覺得,這樣一個人,怎麽會真的陷害自己的兄長呢,他的眼神中,明明有意無意的就閃現出悲涼和無措。

    所以麵對這樣的言玠,麵對他當初的請求,程袁沒有什麽遲疑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