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風暴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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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不做聲,王俊生隻好將臉轉向主管城建的副區長劉海洋。他不問張繼偉,因為那不是他的人。副區長劉海洋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也是他讓劉負責城建這一塊最肥厚的分工,好在重大工程建設上控製局麵。

    “海洋,你的意見呢”guān chǎng中,上級如果稱呼下級的名,而不叫姓,那表示一種親切。如果稱姓加職位,那表示一種冷淡,比如叫劉區長。而如果直呼其名,比如叫劉海洋,那就簡直是一種侮辱,等於將你劃入了敵對陣營。同樣,下屬如果稱上級為領導、老板,那說明兩人關係很親密。如果稱姓加職位,說明關係一般,比較疏遠。而如果直呼名字,那是撕破臉互為仇敵。這種情況在guān chǎng很少出現,隻會在比較信得過的同僚聚會中才可能直呼某領導大名,但一旦被人暗中告密,那你就得等著穿小鞋。

    比如王俊生,他叫劉海洋為海洋,但不會叫張繼偉為繼偉,而是尊稱張區長。不是對張尊敬,而是關係比較疏遠。同樣,他叫謝鵬飛也是叫謝主任,吳宏偉為吳主任。但叫徐剛不會叫徐書記,自己是區委書記,徐剛是鎮委書記,叫他書記顯得兩人平起平坐了,所以他叫徐剛老徐。

    身為王俊生的親信,又主管著城建口的工作,劉海洋知道如果城建學院不能順利開工,明年不能順利開學對領導的仕途非常不利,也對自己的前途不利。他很想替領導將這個問題解決,但他曆來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想解決問題,但並不想出事,而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出事的原則。不就是多二十萬嘛,區裏也不是拿不出,那就答應他唄,讓他保好密就是,反正不在合同中體現,從其它渠道走。

    “離市裏要求的開工時間已經很近了,我看是不是就答應他算了。我們不在合同中體現,從其它渠道解決,比如我們從施工單位那擠一點出來。”踟躕了一會後,劉海洋說道。

    其它人沒有吱聲。區長張繼偉一直被王俊生壓著,沒有任何實權,盡管心裏窩著一肚子火,但人家是書記,沒辦法。隻要是王俊生主持的會議,他盡量不發言,也不表態,而王俊生似乎也享受這種他一言九鼎的局麵,懶得問他。但是這事超出了政策製定的標準,他也不能一人拍板,至少麵子上需要大家附和一下。他看向徐剛,徐剛近來一直在向自己靠攏,希望在即將到來的換屆中再往上走走。自己上次安排他去找李建成談話時也曾暗示過,隻要他工作得力,會考慮給他提一提。他想,讓他首先出來附和一下似乎不錯。

    “老徐,你的意見呢”

    不知徐剛是因為參加區裏會議少,不大懂區裏幹部之間的立場,不明白這種會議的套路,還是因為他心裏不願意看到李建成的計劃得逞,得到想要的錢給兒子李熠輝在深圳買房,總之是他沒有附和劉海洋,而是提出了他的疑惑。

    “二十萬是不多,但是這事想保密隻怕是很難,一個隊的村民之間,多少沾點親戚關係,如果給了李建成,隻怕其它村民都會提這樣的條件。”

    單單李建成一家,二十萬不算什麽,但是後麵還有上百戶沒有拆呢,每戶多二十萬,那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王俊生本想有劉海洋提議,大家附和一下,這事就算集體決議通過了。沒想到徐剛提出了反對意見,卻又沒有其它人對徐剛的意見提出反駁。也難怪,如果要從施工單位那裏擠這個錢,那肯定是讓張穎去談,這裏麵又牽涉到她的利益,她打心裏不願意,所以她不會反對徐剛。而國土局長楊海文也不樂意,拆遷成本高了將來拍賣土地時價格就要抬高。這一片已經有好幾家開發商私下找過他,希望以比較低廉的價格拿到土地,當然私下裏也許諾了好處,所以他也不希望多給拆遷戶錢。

    “謝主任,你的意見呢?”

    都不做聲,王俊生隻好問謝鵬飛。盡管知道他是一個又橫又愣的主,但他畢竟是拆遷辦主任,有些事必須由他去操辦。

    謝鵬飛深吸一口煙,將身子直起來,像剛睡醒一樣伸了個懶腰,眼睛望向天花板,若無其事的說道:“搞得咯複雜,不就是一戶農民不囉,一把削就是的,還講起那麽多廢話。”說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頗有點大領導作完報告的風度。

    聽謝鵬飛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其它人都有些麵麵相覷。前期拆遷過程中,謝鵬飛動用他哥的**關係,差點釀出大事,已經讓大家私下裏頗為不滿,議論紛紛。現在他又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自然讓人難以苟同。他謝鵬飛對這個拆遷辦主任的位子毫不在乎,反正他哥有的是錢,大不了去給他哥打下手。其它人可就不同了,丟了官位,他們能幹嘛?難不成低聲下氣的去公司裏打工?在guān chǎng上,隻要拍好一把手馬屁就行,其它人可都是恭恭敬敬的,還時不時要來進貢,請吃飯喝酒旅遊洗澡各種招待,離了這官位還去哪享這福。所以他們絕不敢說大話惹事生非。

    但拆遷畢竟是拆遷辦的事,出了事不關他們,甚至他們內心裏還巴不得謝鵬飛出事,好看他笑話,甚至丟了官換個人更好,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在他們麵前恥高氣揚,不可一世。同在區政府上班,職位還比他們低,他們一個個開個速騰、廣本就不得了啦,可他開的是寶馬x6,有時甚至開輛法拉利來,惹得區政府的一幫小姑娘都將豔羨的眼光盯著他,讓他們是又嫉妒又恨。

    所以,雖然覺得他說得像喝蛋湯一樣的解決辦法過於草率,卻並不點出,反倒是以一種幸災樂禍的心理巴不得出點事,好看他笑話,挫挫他的銳氣。於是一個個都悶著不做聲,既不表示讚成也不表示反對,喝茶的喝茶,抽煙的抽煙。

    “李建成這人什麽脾氣,家裏有些什麽人?”

    別人都不做聲,王俊生隻好再問徐剛。謝鵬飛是個愣子,他的話不能信,但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手下各種人手不少,也不是全無用處。

    “李建成從小性格比較內向,初中畢業後學了木匠,比較老實,也從不和人發生什麽爭執。他是家裏的獨子,父親好多年前就死了,母親一直身體不好。他隻有一個兒子,大學畢業後在深圳工作。山窩裏已經拆了的李振華是他叔叔,沒有什麽其它社會關係。”

    徐剛這話透露出兩個意思。一是李建成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不是那種愛惹事的蠻子;二是他家沒什麽有背景的社會關係。拆遷這事,最怕就是這兩類主。前者橫豎不怕死,後者或者家裏族人多,可以聚眾鬧事,或者家裏有在外當官的親戚,出了事有人出頭。這兩種人都不好惹,而李建成顯然兩種都不是。

    時間所剩無幾,多出錢的方案沒有人支持,強拆的方案倒是沒有人反對。王俊生不知道不是沒有人反對,而是這事現在是謝鵬飛與徐剛操辦,與他們無關,他們巴不得出點事。巴不得謝鵬飛出事是因為他平素過於驕橫,讓他們看不過眼。而巴不得徐剛出事是因為覺得他有些虛偽,從內心裏有些厭棄。

    對謝鵬飛有些不放心,王俊生決定讓更穩重一些的徐剛負責。他就是橫村人,與李建成從小同學,周邊也都是老鄰居,有什麽事好說話,應該出不了什麽亂子。他哪知道兩人因為當年考師範的事結下芥蒂,心裏一直互相仇恨,並因此釀出驚天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