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揭露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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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十月五日)早上。
月兒像往常一樣來到李璥的房間服侍他起床,雖然發生了昨天夜裏的事,但她的氣色看起來卻很不錯,大概是去了一樁心病的緣故吧。
“月兒,那隻扁毛畜生凍死了沒有?”李璥任由月兒擺弄,卻是忽然想起了白鳳,不由出聲問道。
“它就在外麵,等下小郎君去看看就知道了。”月兒故意賣了一個關子。
“還沒好嗎?”李璥催促了一聲。
“這就好。”月兒又為李璥係上玉佩。
“走吧。”李璥道。
“嗯。”月兒道。
院內。
白鳳已經恢複了行動能力,正在空地上驕傲地走來走去,隻是它那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讓人很想上去給它一腳。
“我昨晚忘了一件事。”李璥有些懊惱地道。
“什麽事?”月兒問道。
“我忘了它是出身遼東的,那裏可比長安冷多了,所以我應該先讓人給它洗個澡,再把它丟到外麵。”李璥恨聲道。
“郎君是把它比作了衣服?”月兒聯想到了冬天時,濕衣服會被凍住,而幹衣服卻不會的往事。
“說得對。”李璥不得不感歎月兒的聰明,她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卻善於進行類比。
“那郎君打算試試嗎?”白鳳的賤樣簡直已經快人神共憤了,如今就連月兒也看不下去了。
“它既然喜歡這麽這裏,那就讓它繼續呆著好了。等下讓人把食物給它送來,兩碗米粥就可以了,昨天的那個碗,讓它繼續用。走吧,我們進去用膳。”李璥準備看看誰先妥協。
“是。”月兒不由地搖了搖頭,白鳳簡直沒救了,到了今天這種地步,竟然還不知悔改。
想到昨晚上提前離開的事,李璥這次特意比平時多吃了一點,算是讓眾人真正地安了心。
李璥剛漱完口,便有一個宦官進來稟告道:“啟稟大王,有一個自稱若兒的宮婢在院外求見。”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璥有意讓若兒在外麵多凍一會,省得她到了沒人的地方後就顛倒了雙方的身份。
月兒自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卻沒作出任何反應,因為她也太不喜歡那個外表隻有八歲,卻心機沉沉,讓自己感覺很無力的“小女孩”。
直到盞茶工夫後,李璥才起身道:“凡事過猶而不及,月兒,你去把她帶進來吧。”
“是。”月兒道。
走到院中時,月兒意外地發現吃飽喝足後的白鳳正在練習飛行,便好奇地看了幾眼,但很快就一邊在心中默默念,“你還是早點回到屬於你的遼東吧,我們這座廟太小了,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一邊腳步不停地向外走去,實在是因為白鳳如今“大爺範”十足,讓人真心無愛呀!
院子外,寒風蕭瑟中,一個小女孩正孤零零地站著。
陡然看到若兒那嬌小的身影,月兒的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股憐惜和愧疚之情,但她很快就搖搖頭將之強行驅散,並告誡自己:這就是一個小妖女自己不要被她迷惑了,她哪裏需要自己的憐惜,反過來還差不多。
看到月兒出來,若兒對於她臉上的疏離和戒備視而不見,而是滿麵笑容的上前福了一禮道:“若兒拜見月兒姐姐。”
月兒早已打定主意,不會再輕易上對方的當,所以她隻是神色如常地還了一禮,然後淡淡地道:“若兒mèi mèi請吧。”
若兒卻是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屈了屈身子道“不敢,還是姐姐先請。”
“那就走吧。”月兒不置可否地接了一句,便轉過身子,在前引路。
“有勞姐姐了。”雖然不明白為何月兒在一夜之間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但若兒卻顧不得他想,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月兒的後麵,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室內。
李璥和若兒對坐,月兒在一旁充當“茶博士”的角色。
不過,月兒卻不是在煮茶,而是在泡茶。由於李璥實在喝不習慣時下那種加了蔥、薑、桔子皮、薄荷、棗和鹽等調料的煮茶,便將宋元以後才會出現的泡茶提前教給了月兒。在茶藝方麵,李璥雖然隻能算是一個業餘愛好者,但他卻知道不少茶藝方麵的理論,再加上月兒在這方麵有很高的悟性,因此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月兒如今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達到了高級茶藝師的水平。在這種情況下,不僅喝茶是一種味覺享受,就連泡茶也會給人一場視覺上的盛宴。
很快,水沸聲響起,月兒將熱水倒入茶葉之中,卻又馬上將之倒掉,這是為了洗去茶葉在生長、炒製等過程中沾染的灰塵等雜物。但茶葉卻也在這個過程中吸收了熱水的熱度和濕度,片刻後茶葉香氣就彌漫了整個房間,並止不住地向外偏散而去。
月兒依次給三人各上了一杯茶後,便默默地跪坐回原地,不發出任何聲音。
“林小娘子,請吃茶。”李璥溫聲道。
“多謝。”若兒輕輕頷首,然後拿起略感燙手的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刹那間隻覺得唇齒留香,接著是喉嚨、腸胃乃至全身都變得極為舒泰起來。
“覺得此茶如何?”李璥嘴角含笑地問道。
“啊?此茶極好,極好。”若兒正在細細回味,冷不防李璥突有此問,一時之間有些詞窮。
“不知林小娘子覺得好在何處呀?”李璥窮追不舍。
“香氣高雅韻味濃,滋味醇厚回無窮。”若兒已經有了準備,自不會讓李璥繼續得逞。
“好一個‘香氣高雅韻味濃,滋味醇厚回無窮’,說得恰如其分。林小娘子果是妙人,雅致之人。”李璥擊節讚道。
“汴王謬讚了。”若兒道。
一刻鍾後。
茶已飲盡,月兒正在整理茶具。
“若兒,在說正事前,我能先問一下你的真實身份嗎?”李璥覺得若兒一定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因為他從沒見過一個宮婢可以像她這麽自由。
“汴王果然目光如炬,不過告訴你無妨,我的另一重身份是肅慎的貴女,類似於你們的公主。”若兒道。
“那你怎麽又成了萬春公主身邊的宮婢呢?”李璥不動聲色地問道。
“肅鎮以尋求大唐的庇護的名義將以我為首的數名貴女進獻給了聖人,而我們暗中的目的則是尋找神品海東青,也就是院子中的白鳳。”若兒道。
“你們應該不知道白鳳會直接出現在長安吧?”李璥問道。
“天下這麽大,沒人知道它會出現在哪裏。”若兒搖了搖頭,又接著道:“無論它出現在哪裏,但隻要不是被肅慎得到,它最終都會被送到長安的,到時候隻要再付出一些代價就可以將它帶回部族。”
“一些代價?什麽代價?無數的牛羊、財寶和měi nǚ?還是說你們準備把它偷走?”李璥問道。
“視情況而定吧。”若兒道。
“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麽辦呢?把這個消息告知聖人嗎?”李璥問道。
“不是,告知聖人也沒用了,因為白鳳已經認主了。”若兒道。
“認主?你怎麽知道的?”李璥問道。
“你把左手伸出來。”若兒道。
“你是想說這個疤痕很像白鳳是吧,這個我昨晚上就發現了,不過這能說明什麽呢?”李璥一邊向若兒展示疤痕,一邊不在意地道,在他看來這純屬巧合,而且小孩子身體長得快,也許過幾天疤痕就自己消失了。
“那你怎麽解釋白鳳沒有經過‘熬鷹’的過程,卻一直呆在你這裏不走了呢?”若兒問道。
“好吧,就算它已經認主了,然後呢?我不能解除這種關係嗎?”李璥實在是不喜歡白鳳這個家夥,想讓它早點滾蛋。
“不能,越珍貴的海東青越有靈性,像白鳳這種的,無疑是隻能有一個主人的。甚至在傳說中,它能做到和主人心意相通,其聰明程度大概與十歲左右的小孩相當。”若兒道。
“那它能像鸚鵡一樣學人說話嗎?”聽了前麵的話,李璥便明白為何若兒之前會說“不用擔心慎鎮會派人向自己索要白鳳,也不需用將它呈獻給李隆基”了,同時也對白鳳有了更大的期待。
“它能聽懂比鸚鵡更加複雜的話,卻連最簡單的話都不會說。”若兒道。
“回到剛才的問題,你們準備拿白鳳怎麽辦?”李璥問道。
“自然是讓它繼續呆在你身邊呀。”若兒理所當然地道。
“海東青不是你們的最高圖騰嗎?我知道了,你們是準備和我做一樁交易。”李璥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不錯,我們會首先幫助你在長安培養勢力,不過相應的,你需要在將來的某一天將白鳳暫借給我們。”若兒道。
“我明白了。”李璥點了點頭,又接著道:“不過我還有一些疑惑的地方。”
“什麽疑惑?”若兒問道。
“第一點,你為什麽到處亂跑卻不擔心會被萬春公主身邊的人發現?”李璥問道。
“因為易容術。除了我之外,我們部族還有數位貴女在萬春公主身邊服侍,而且她們大都和我身形差不多,每次當我脫不開身時,我便會和她們其中的一個互換身份。”若兒道。
“這也是你們選擇幼年公主的原因吧,隻有在她們身邊才不會有太多的人進行監視,更關鍵的是隻要你們不搞出太大的動靜,便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危險。”李璥猜測道。
“是。”若兒並沒有否認。
“第二點,你昨天說白鳳身上有一個巨大的秘密,是什麽秘密?”李璥問道。
“在傳說中,得到神品海東青的部族便會受到長生天的庇護,不僅可以在草原上迅速崛起,還會有統一遼東、甚至入主中原的機會。”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你們就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值得嗎?”李璥看似是在懷疑此事的真假,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卻是極為震撼的,因為他想到了繼唐之後出現遼、金、元和清,遼削弱了北宋,金將它滅亡;金削弱了南宋,元將它滅亡;清則是滅亡了明朝,四者的發展與興起可都與海東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於是李璥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這個傳說並非是空穴來風?
但很快,李璥的心頭閃過《荀子天論》中的一句話“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中原王朝的天是這樣,那麽草原部族的長生天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不同。
因此草原部族的發展與壯大所憑借的也隻是他們自身的力量,而不是像自己之前擔心的那樣——長生天賜予了他們神力。同理,那些興起的草原部族之所以會和海東青有密切的關係,是因為他們從海東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為了更好的維持統治,他們便將勇敢、智慧、堅忍、正直、強大、開拓、進取、永遠向上和永不放棄等諸多美好的精神和品質賦予到了海東青的身上,讓它成了類似於神的存在,成了部族的圖騰,成了部族成員的精神寄托。
所以,白鳳也僅僅是一隻毛色比較特殊的海東青罷了,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它變異了。但李璥卻沒有說出這些的打算,因為這樣做不僅會讓他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更會讓他失去肅慎的支持,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為什麽要去做呢?
若兒並不知道李璥的心總所想,而是反問道:“你們的圖騰是龍對吧,若是你們有一天得到了它的消息,會放棄尋找它嗎?”
“隻怕會比你們更加地不惜代價。”李璥感歎了一句,又接著問道:“第三點,你那天怎麽會在湯泉宮外遇到月兒?該不會是專門去尋找白鳳的吧?”
“我遇到月兒姐姐純屬偶然,後來聽說她在尋找汴王,我便懷著和大唐親王結交的打算帶著她去了鬆樹林,至於會在那裏遇到白鳳也隻能說是意外之喜了,否則我也不會孤身一人前往了。”
“我沒有疑惑了,而且我願意和你們結盟。”對方的坦誠讓李璥很滿意,所以他直接說出了對方最想聽到的話。
“小郎君果然爽快。”若兒興奮地讚了一聲,邊站起身道:“我要把盡快把這裏的變故傳回部族,所以就先告辭了。”
“好,月兒,替我送送若兒。”對方改了稱呼,李璥自然不會刻意生分。
“是。”月兒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