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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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音未動,琵琶先行。

    一股悲痛,哀慟的聲音就從盲女手裏的琵琶響了起來,琵琶怎會彈奏出如此哀傷的聲樂?張大真看著那個麵無表情的盲女,在這僵硬的表情背後,是否也是一個夜深人靜時淚流滿麵的臉?

    一個盲女在這紅塵濁世中掙紮活著,受的苦痛已經夠多,何必還要把這痛苦附加在音樂之上,讓人聞之落淚神傷。

    或許,隻有真正有著那樣悲苦命運的人,才能夠彈奏出這樣悲苦的聲音。

    “停!”老人罵了一聲:“爪子不想要了?”

    盲女就用小指頭勾起最後一根弦,發出“錚”的一聲,接著就鬆開手,低下了頭。

    戚紅鷹小聲道:“你看她的手。”

    張大真就看向她的手:十指修長,手背很細嫩,手心卻很粗糙。

    戚紅鷹道:“這豈非不是無論多小的暗器都能抓得很緊,又不失靈活的手?”

    張大真目光卻瞥向那名老者,高聲道:“老爺子為何還不彈琴?”

    老者道:“老朽不會彈琴。”

    張大真道:“不會彈琴,自然也就賺不了錢,那你為何要背著這麽大個物事?”

    老者道:“誰說這琴不能賺錢?”

    張大真道:“琴不能賺錢,琴裏麵的東西卻能賺錢。”

    老者麵露狠色,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張一劍的眼睛。”

    說著,他突然一隻手砸破古琴,古琴內部正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暗器。

    聽到古琴被砸破的聲音,盲女流下了無聲的眼淚,滴滴晶瑩,連成珠串。

    老者冷聲道:“哭什麽哭!這筆買賣做成了,一百張琴我也給你買!”

    張大真道:“莫非你用暗器來shā rén,換取酬勞?”

    老者搖頭道:“我不會暗器。”

    張大真道:“你也不是老人。”

    老者就站起來,身體不再佝僂,臉色紅潤起來,整個人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

    這中年男人就從暗器旁拿出一隻蕭,這蕭通體墨綠色,係著紅纓,他拿在手裏,一股儒雅可親的氣質油然而生,仿佛他本就該與這墨綠蕭融為一體。

    張大真道:“就是你一直跟著我,我知道你是誰了。”

    中年男人“哦”了一聲,道:“你不妨說說。”

    張大真道:“你不過是個二流人物,還不配從我口中說出你的名字。不過我隻好奇一件事。”

    中年男人臉色變得有些發青,但仍然沉得住氣,道:“你說。”

    張大真道:“唐門七花,雖然每朵花都有殘缺,但一手暗器卻都足以挑戰一流高手,如果我沒猜錯,你身邊這位便是唐門七花裏的唐花蕊。”

    中年男人回頭看了眼盲女,盲女一動不動,他露出滿意之色道:“正是。”

    張大真冷笑道:“我隻好奇她怎麽會跟了你這麽個廢物。”

    中年男人臉色通紅,他脆弱的自尊心與自卑感糾纏起來,嘶聲道:“她個瞎子誰會要她,不是我蕭七郎可憐她,她就在唐門那個鬼地方老死吧!”

    蕭七郎冷笑道:“嘿嘿,看你現在的樣子,連動都動不了了吧!我現在就來了結你!”

    他回頭看向唐花蕊,道:“你不必出手”

    張大真嗤笑一聲,“你是怕她出手就沒有你出手的份兒了吧。”

    唐花蕊低著頭,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張大真看了她一眼,隨即就看到被氣得臉色發紅的蕭七郎猛衝過來,仿佛發怒的公牛。

    唐花蕊沒有動,張大真沒有動,就連戚紅鷹也沒有動。

    蕭七郎身形不慢,雙足點地,跳在空中,手中的綠蕭當頭向張大真打下。

    張大真被他打這一下,恐怕腦漿迸裂都算輕的。

    張大真卻猛地右手一揚,手裏抓著的土灰就猛地撲向蕭七郎。蕭七郎顯然也沒想到張大真還有餘力反擊,但他也算久經江湖,用衣袖一揮,頓時那灰塵就被他打散,可這灰塵散去的一瞬間,一隻手就閃電般掐住了他的脖子。

    蕭七郎的身體頓時就溫順的仿佛羊羔,撲倒在張大真腳下,張大真右手扣著他的脖子,冷道:“我就算隻有一隻手能動,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蕭七郎麵色蒼白,那隻是被掐住命門的自然反應,但他的眼睛卻並未露出慌亂之色,反而道:“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就算你中了毒,隻有一隻手能動,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

    被敵人讚賞才真的讓人感到飄飄然,張大真臉上就露出滿意之色,道:“我問一句,你回答一句。別忘了,你的命在我手裏!”

    蕭七郎連忙點頭。

    張大真轉頭看向對峙盲女的戚紅鷹,臉上也露出滿意之色道:“如果你幫我擋住蕭七郎,唐花蕊的‘漫天花雨’一出,咱們兩個就都成篩子了。”

    戚紅鷹麵露得意之色,道:“我這回是不是很聰明?”

    張大真點頭道,“你的確夠聰明,聰明極了。”隨即看向蕭七郎,“誰派你來的?”

    蕭七郎顫顫巍巍從懷裏拿出一封書信,他把書信攤開,上麵明晃晃的三個大字。

    京無塵。

    張大真道:“好,我問完了。”

    說著他就鬆開手,蕭七郎眼光閃爍,突地用一拳向張大真左側打來,他已經吃準張大真隻有右手能動,剛剛放手,正是泄力之時,於是他這一拳就絕對萬無一失。

    結果這一拳就停在半空,蕭七郎眼睛充滿著疑惑不解,以及濃濃的錯愕。

    他的喉嚨處多了一個針孔大小的孔洞。

    這暗器刺進他的喉嚨之後又閃電般回收,落回了唐花蕊的手裏。生機消逝,蕭七郎軟軟的倒下去,張大真這回語氣有些驚訝了,道:“唐姑娘,你”

    唐花蕊清冷的聲音傳來:“我的盲針萬無一失,已刺進他的死穴,他斷無再偷襲你的可能。”

    說著,她歎了口氣,道:“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他借助我的暗器,我愛聽他的蕭聲”她當然有所隱瞞,例如那古琴顯然對她頗為重要,那蕭七郎與她的關係,也絕非隻是簡單相互利用那麽簡單。

    黯淡無光的世界裏,還有什麽比動人的聲樂更讓人高興呢?

    張大真也歎氣道:“恐怕他真的殺掉我之後,就再不會與你為伍了,想必這才是你真正殺他的原因。”

    唐花蕊僵硬的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意,道:“張公子有這樣的眼力,妾身便不必多說什麽了。”

    她抱著琵琶,在地上摸索找到那幾乎斷裂的古琴,背在後背上,緩緩走向廟門。‘

    張大真道:“天色已晚,唐姑娘不留再次留宿一晚”

    唐花蕊的臉上露出一絲淒涼:“對我而言,白晝暗夜,又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