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九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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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經深了,酒樓一層、三層的wài guà燈籠都熄滅,收了回來。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隻有二層燈火通明,這間酒樓的二樓雖然亮的嚇人,但裏麵也冷清的嚇人。

    酒樓裏有一個掌櫃、一個老板娘、兩個小妾、三個賬房、十個跑堂、二十多個雜役、一個掌勺、兩個下手。有這麽多員工,這自然是個大酒樓。

    現在大酒樓裏的這些人全都站在二層的牆邊,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從他們的眼睛裏除了緊張之外還有著濃濃的恐懼。

    因為他們的眼前就是一具屍體,那是一個不滿對方把所有客人驅趕出去的年輕夥計。

    他揮舞的拳頭足以證明他很有勇氣,所以他現在已經涼了,倒在地上,紅色的液體流得滿地都是。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三個人,一個坐著的,兩個站著的。

    坐著的穿著華貴的綢子做成的衣服,他的手掌就從衣服裏伸出來。他的手很光潔,指甲修的很整齊,上麵沒有帶任何飾物,看得出,他很愛惜這雙手,因為他手裏握著的玉箸也是他從自己家帶出來專用的。

    酒樓裏當然有酒,有酒當然也就有菜。

    坐著的錦衣人身前就有一桌好酒好菜,酒是從京城運過來的長春露,菜是他自己帶著廚子做的十二樣菜六葷六素,就連他坐的椅子,身前的桌子,都是從自己家帶出來的。

    他好像除了呼吸酒樓裏的空氣之外並沒有借用這酒樓裏的任何東西,或者說,他除了自己帶出來的東西其他的東西都不使用。

    他一定是個很謹慎,很小心的人。

    夥計喉嚨裏流淌的鮮血血腥味很濃,他卻一隻手握著金樽,一隻手握著玉箸,一邊吃菜一邊喝酒,吃得很香,喝得也很悠然,好像根本聞不到空氣中揮之不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殺這個夥計自然不需要他動手,站在他背後的一個人眼睛緊緊的盯著地上的死屍,好像在看他自己——因為他自己也像具死屍。

    他身上很幹淨,整潔,沒有任何異味;他五官端正,並不嘴歪眼斜;他穿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長得不高也不矮;連他的劍也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但任誰也不會去和他攀談,甚至靠近他都做不到,因為他身上總是發出生人勿進的氣息,那種氣息幾乎能夠凝成實質。

    活人是不喜歡和死人打交道的,因為時間長了,活人自己也會慢慢變成了與死人同樣的東西。

    他一定接觸了很多死人,並和不止一個死人呆了很長時間,否則他絕不會發出像個死人一樣的氣息。

    這是第二個人,他站著,站在坐著的錦衣人背後,但他的劍沒有血跡。

    不管是錦衣人還是這個仿佛死人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一個吃菜喝酒,任何人都插不上話,他也不理任何人,仿佛隻有眼前的酒菜。另一個他什麽都不做就證明他在做事了。

    但第三個人則實在無事可做,所以他站著的身子就不住的左右搖擺,仿佛鍾擺一樣。這種事如果孩子來做做一天也不會膩,但他不是孩子,盡管他的臉長得很圓,笑起來有酒窩,看上去就像個半大的孩子。

    搖擺了一陣後他的眼睛就不住的剽向桌上的酒菜。

    他絕不是什麽老餮,也不是什麽酒鬼,但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看著別人在你麵前好吃好喝,你自己卻隻能幹咽口水更痛苦的事呢?尤其他還很餓,除了肚子叫之外他渾身上下幾乎所有的肌肉都在呐喊:我餓!

    但他沒那麽大膽子,也沒那麽厚的臉皮,於是他就強迫自己去看自己的腰間。

    他的腰間係著一把劍,三尺長,七分寬,這是很細的劍。

    這種劍刺出的傷口一定很深,這把劍剛從夥計的喉嚨裏抽出來,劍尖的血跡隱沒在劍鞘的吞口裏。

    這三人中看上去最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的人剛才就殺了一個人。所以他不管做出什麽友好的表示都隻讓站在對麵的那些人驚駭莫名,他畢竟是個shā rén犯。

    錦衣人的左手握著酒杯,右手夾菜的動作停了下來,沉聲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那個冷冰冰仿佛死屍的人出聲道:“九二三。”

    他好像能說三個字就絕不說五個字。

    拿著細劍的年輕人解釋道:“就是九月二十三日的意思。”

    他好像總能沒話找話。

    錦衣人頓了頓,手裏攥著的酒杯發出了咯吱的響聲。

    他壓低充滿怒火的聲音道:“三天前是什麽日子。”

    寂靜,仿佛天地間刹那失去了聲音,這種寂靜的氣氛太過壓抑。好像這兩個人都忘記了三天前是什麽時候,就連對麵站著那些酒樓內的人也都麵露驚駭之色。

    九月二十,這簡單的幾個字卻仿佛有一種魔力,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誰也不會開口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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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野澤這個巨大的湖泊很大很大,就算站在很高的高度上也看不見全貌。

    很高是有多高?

    張大真背著包裹,站在酒樓的樓頂,他想著:三層樓的高度算不算高?

    雖然仍然看不清全貌,大致的輪廓卻也盡收眼底,大野澤的中心有一座孤島,四麵環水。這孤島上就建著一個巨大的園林,很大,一半覆蓋整個孤島,一半竟是建在水上的。

    這就是西香園了。

    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算太近,如果施展岐山老怪的“八步趕蟬”再加上武當派的“登萍度水”,這兩樣絕頂天下的輕功,從這裏就可以飛到西香園去。

    可惜。

    張大真都不會!

    九月二十,神龍教泗水分堂全滅,不留活口,幫眾全被劍割斷喉嚨——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反應,看不到任何抵抗的痕跡,突然而然就全被殺掉。

    殺掉他們的人武功一定很高,身法一定很快;尤其是那些人喉嚨上掠過的劍痕,又輕又薄,仿佛被樹葉劃出的傷口。

    浮萍劍法!

    神龍教教主龍叢雲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一部分是因為泗水分堂是神龍教的精銳,另一部分是因為泗水分堂那個池子底下有神龍教埋著二百萬兩白銀。

    二百萬兩銀子,那究竟是個多大的數目?

    不管多大,多讓人羨慕,但現在那二百萬兩銀子已消失了,從池子裏撈出那些屍體之後,那些銀子就消失了。

    結論呼之欲出,殺掉神龍堂幫眾的人就是拿走銀子的人,隻有這個人會用浮萍劍法,浮萍劍法能使用隻有一個人。

    龍叢雲現在攥著酒杯,就看著從樓上走下來的這個人,這個人就是那個使用浮萍劍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