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如果他們是兩列回歸軌道的平行火車,那他就是拚著造出個車禍現場,也得給兩人整出交集來!
字數:4277 加入書籤
等晨曦初現,胃腸科的專科醫生一上班,就給陳晨轉了內科病房。
陳晨明顯恢複些精神了,醫生巡房後也表示他問題不大,囑咐他頭幾頓先吃流食,多休息,觀察個兩三天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倒是連軸轉的韓梅,衣服髒亂,反道更像個病人。
韓梅打了個哈欠,挎起包,順了醫生的話,對陳晨說:“那你睡吧,我回家躺一陣再來。”
陳晨一手就拉住她:“不行。”
他這算準了韓梅的刀子嘴豆腐心,何況他本來就虛弱,不用裝也夠可憐了,滿臉的菜色,配著凹下去的雙頰,將眼睛襯得越發大,黑黝黝地瀲灩著光,看著她,就像水池裏忽然撥水遊過的兩尾黑魚:“你就舍得留我一個病人在這啊?我要是睡著睡著,突然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這人怎麽這麽晦氣呢!韓梅沒好氣:“讓你睡覺是什麽高危作業嗎,還有醫生護士在呢。再說了,你真要怎麽了,我就是在旁邊幹看著也沒用好吧?”
陳晨不說話了,就是瞪著那雙大眼控訴她。
她被看得沒辦法,頹然歎了口氣,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打diàn huà讓媽媽熬點熱粥來,到時再換自己回去。
陳晨心滿意足地伸出手臂:“你可以趴在這上邊小憩!”
韓梅用大白眼給直接鄙視了回去。
她掏出手機來看一眼,才想起已經又是工作日了,突然問他:“你來時有跟老彭請過假嗎?”
果然得來的是搖頭。
陳晨突然想起什麽,忙湊過去問:“你呢?你假請到什麽時候。”一看就是生怕她為了上課和工作要丟下自己的模樣。
韓梅無奈地撥通了到辦公室的diàn huà:“能怎麽辦?回去的路費都被你花光了?隻好留下照顧你咯。”
看著他笑嘻嘻地把半張臉縮回被子裏,仿佛是得了什麽便宜一樣,韓梅就覺得搞笑,不由默默在心裏念了句“傻瓜!”
不知是陳晨底子好,還是醫生的藥給力,反正他吃好睡好,基本上第二天就麵色紅潤行動自如了。
剛開始兩三天,他還能以修養為借口不肯出院,到後來他自己也閑不住,無聊得要去跟隔壁床的小孩玩,也賴著不肯走。
她經常拿著粥來醫院,就見他和小孩一人嘴裏一根棒棒糖,陳晨手指飛轉,不消幾秒就把魔方複原了,把孩子看得眼睛發光,神情欽佩。
可等到醫生來巡房,他不是說肚子疼就是賴腦袋疼,反正總能編出些什麽不靠譜的理由來。
小朋友不舍得玩伴,還幫他作假證,說哥哥真的肚子疼。
可惜小朋友們的友誼總是晴雨不定,兩人沒一會兒就吵翻了。韓梅還接到病童家人投訴,說他給小朋友“演示”遊戲機太久,惹得小主人哭著讓他把東西還回去。
她硬著頭皮把人提溜回床,他還倒過來跟她伸冤:“我怎麽了?他媽說了隻準他玩一小時的。怎麽說一套又做一套。”
韓梅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這人是大學生?說他小學沒畢業,大概也有人信!
兩人回到他床上,韓梅就將跑了好幾趟才給他辦回來的臨時**遞過去:“既然能到處跑了,趕緊訂機票回校吧。”
陳晨還想說自己沒好全,韓梅當著他麵就撥通了訂票diàn huà:“你不走我可自己回申城了呀。”
陳晨怕被落下了,這才趕緊擠到話筒邊對xiāo shòu人員更正道:“來兩張,兩張。”
如此,二人才終於得以踏上歸程。
鑒於機票買得急,折扣比較小,又是二人同行,韓梅沒什麽選擇下,買的是一家有著“天空中的綠皮火車”的廉航機票。
這公司靠著一架飛機起家,經常哪頭一晚點,另一頭就更來不及了,因而晚點是家常便飯。
韓梅早就做好了心裏準備,反正她也不是分秒必爭的大人物,革命老前輩花兩年時間從江西走到甘肅,她多等幾個小時就不算事兒。
她挑了最早一班機,省了錢還省時間,下了機就可以直接去上班。
兩人起了個大早,陳晨一上飛機坐下說就要吃方便麵,韓梅說方便麵哪裏健康?她從包裏掏出兩個路上買的糍粑來:“這個是咱家特產,留給你的,特好吃!”
陳晨一眼就看穿了她是摳,再說這兩坨被放在包裏都壓扁了,他白眼一翻,頭一扭:“我還是補眠得了。”
可他沒料到,整個航程,空姐看準了除開跳機沒人能離開,在過道上舉著各種產品,就開始強行喊麥,簡直比江南皮革廠倒閉的錄音更煩人。
陳晨低低咒罵了幾聲,心想早知道還不如托人買兩張商務艙,再給韓梅編出個打折票的謊,也好過這樣虐待自己。
他煩躁得將連衣帽扯到腦袋上,卻仍舊擋不住魔音穿耳。
他實在受不住了,剛要發作,耳朵一癢,被人塞進一隻耳機。
如水般的輕音樂流瀉而出,他轉頭,對上韓梅安撫的笑臉,嘴性張合是“睡吧”兩個字。
像有一泓清泉突然匯入心中,點著的火柴落入了大海裏,讓他的怒意在一瞬間偃旗息鼓。
他樂滋滋地調整坐姿,將身體靠得更近一點,像是吊針那晚一樣,將頭擱到了她的肩膀上。
韓梅沒有挪開,輕輕拍他的頭,一下一下地,奇妙地,合上了他心跳的節奏。
飛機座位窄小,陳晨全程蜷縮著坐,好不容易熬到下飛機,一路打的回去都喊腰酸背疼。
臨行前高玉蘭生怕短了二人什麽,給打包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帶回去,害他們托運行李時差點要被征超重費。
陳晨一路幫她搬東西,出租車到了宿舍區,陳晨還特意讓司機等著,幫她先把東西抬上樓再轉回家。
宿舍區人來人往,這動靜自然會落進人眼了。
第二天陳晨班級裏正要開班會,坐他前麵的兩個女同學突然轉過頭來,問陳晨拿山城的伴手禮。
“你又知道我剛從那回來?”
“我問韓老師啊,她說在飛機上碰見你的,你倆還一起拚的(de)的(di)。”
聽得此話的陳晨,臉色“唰”地就黑下來了,嚇得二人齊齊噤了聲。
韓梅不想讓人知道他們一起在山城!這個念頭,讓陳晨像被蜜蜂蟄了一樣不自在。
他想起自己上吐下瀉的時候,韓梅跟他擠站在馬桶邊上,邊給他掃背,手掌托著他的腦袋,說:“沒事的,用力吐出來,吐幹淨就沒事了。”
她撫摸他被汗水打濕的額頭,又不嫌髒地幫他擦掉嘴邊的贓物。
額頭上是她手心裏的溫暖,他的腦子裏第一次冒出來“一輩子”這三個字。
他這才剛嚐到的甜頭,怎容她說拿走就拿走。開玩笑!
如果他們是兩列回歸軌道的平行火車,注定隻在迎頭相遇時,有那短如流星的短短一碰頭,那他就是拚著弄出個車禍現場,也得給二人整出交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