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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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聲府裏,白發蒼蒼的老人,是行空城百年有名的宮離,見他輕身一躍,步入高處,一個年輕少年正盤坐於此。

    “你那還能堅持多久?”宮離上前說道。

    樹妖頓了頓,緩緩起身“五年吧!”

    宮離眉頭一皺,心中有事,心語道“看來我需下山了。”

    “前輩可有打算?”樹妖疑問。

    宮離微點,他說道“你們黑林一族已經守了近萬年,如今也隻剩下你一個小輩,時間已經不多了,不能再等待。”

    樹妖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樹妖雖有千年修為,但都是繼承祖上妖力,他實際也就九十歲,所以看起來,一個少年模樣。

    “你安心養傷,我下山一趟。”宮離話裏有一絲不確定,看出他很擔憂什麽。

    樹妖暗許,躬身拜別宮離,他對宮離很感激,為了他,出手傷了自家弟子,還給他輸送了一下元氣,現在的他大好,法力回到當初,他不得不驚行空城的劍星訣,一個小輩就能發出那等強勢的威力。

    宮離下山入世,為有目的,樹妖守山,也是他的責任,山中不知藏有什麽大秘密,就連宮離都顯畏懼。

    而在另一處,大宅子裏到處都是紅布紅燈,掛滿各處建築上,一個大大的囍字貼在高堂。

    十分喜慶的地方,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屋子裏卻有兩個女人呆在一塊。

    美麗的女子在銅鏡前妝容,身後有一個已經是白發了的女子為她梳頭。

    白發女子名叫端子賢,新娘則是她的mèi mèi端子柔,端子賢雖已經白發,但麵容卻很年輕。

    對著鏡子,看出了端子柔臉上的淚痕,心中一點喜氣都沒有。

    “咚咚咚!”門上有人敲門。

    端子賢一想,便知道是小角獸季昭夕,她拉開門,露出半個頭,說道“你急什麽?”

    季昭夕撓頭道“時辰要到了!”

    小角獸之前與周小陸別了以後,再來這裏又是被端子賢纏住了一番,他不知道自己回來幹嘛,隻想讓端子柔處置他,端子柔把事情真相說出,小角獸當時心裏莫名有些失落,但又遭到了端子柔的請求,她的姐姐自上一次吸取周小陸的靈魂,不知怎麽的,妖力一天一天流失,看情況,她已經時日無多。

    而這場婚禮,自然是為了討好姐姐的,小角獸答應了她,暗中假裝自己已經愛上了端子柔。

    “看你這麽急,快進來看看吧!”端子賢把門拉大,一點都不像之前那個十分嚴肅的姐姐。

    背後裏傳來兩人的腳步聲,端子柔轉身一看,季昭夕挺直的站在她身前,她有一刻想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小角獸看到端子柔,整個人都驚呆了,她穿起嫁衣的模樣,真的是太美,這一幕讓他想起來幾個月前的一幕。

    當時他眼前的紅頭蓋,他都沒來得急看宴司一眼,隻是兩人隔著頭蓋對拜,但季昭夕能聞到宴司身上的那股幽香,那是宴司留給他的最後印象。

    也不知道宴司現在怎麽樣,在他心裏想的,宴司應該在百露山繼續她的修煉,再也不受什麽限製了。

    季昭夕這麽入神的看著端子柔,端子柔紅著臉避開,端子賢看到,心生欣喜,一開始還不相信這小角獸已經愛上了自己的mèi mèi。

    “你這是要做什麽!”做姐姐的看到mèi mèi這樣羞,指責小角獸無禮,哪有婚禮前就來看新娘的。

    小角獸也紅著臉,他自己的確是有些過了,急忙道“那我在屋外等你們,你們快點!”

    小角獸很入戲,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種反應,不像之前那樣,現在的他,更能靜下心來觀察,對端子柔,偶爾會想起宴司的畫麵,那畫麵裏有一絲愧意,更多的是祝福。

    端子賢送出了小角獸,小跑帶mèi mèi身邊,猛的抱住mèi mèi,她道“小柔,我還真的舍不得你,不過看到你現在這樣,姐姐也可以好好走了。”

    “姐姐,別這樣說,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端子柔回過頭,臉上再落幾滴淚水。

    端子賢看著她就難受,為她撫去淚水,淚水中藏著歡喜,這讓她想起了五十年前,回想起來,她有些出神,自己為自己抹淚,她道“小柔,以後姐姐不在了,你們要好好的。”

    端子柔使勁的搖著頭“不會的,姐姐不許說喪氣話。”

    端子賢含著淚顏笑道“傻丫頭。”

    這三個字說得很心酸,看著姐姐雖然是笑著的,但她心裏很清楚,姐姐是在裝給她看。

    端子柔也隨著笑了,她不希望姐姐看到她傷心難過,她欺騙姐姐,隻是讓姐姐沉下心,圓姐姐的心願。

    大堂上,季昭夕等了許久,他神情恍惚,心中迷茫,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很短時間內拜兩次堂,雖然這一次都隻是為了演戲,但他心裏愧疚之意更加深化。

    他既然能狠下心,必然宴司也會,兩人或許這一生都不會再遇見,各自有自己的人生,這樣也好,他也不會再去拖累他人。

    想歸想得好,但心裏就是有一塊大石這樣壓著,事情久而久之,對宴司的愧疚越來越深,他有時會想,自己願用死來償還。

    端子賢的傷一點也不假,的確她已經時日無多,妖力消散得越來越快,想知道是什麽原因,端子柔也不透露,想想,一隻妖吸收人的精魂,實屬正常,怎麽會因為對方是修道之人,看得出那是有別的原因,不然端子柔也不會如此斷言。

    端子賢帶著端子柔從側堂入,端子柔此時麵帶紅紗,隱約看到她絕美容顏,見到季昭夕,端子柔很羞,明知道這是一場戲,卻是在期待之中,但越是這樣,端子賢這邊就越是一副欣喜。

    季昭夕言笑,一場婚禮,就隻有他們三人,但過來看熱鬧的生靈卻很多,尤其是鳥類,看到兩佳人成對,天地都將之為喜。

    最開心的就是端子賢了,威風拂過她潔白的鬢發,此時的她比以往更顯美麗。

    她坐在高堂上充當長輩,口裏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口語,喊完後,她的眼睛已經濕漉漉的了。

    她回想起來一些往事,難以忍受她現有的情緒,看到這一幕,端子柔忍不住掀開蓋頭,直向她而去。

    “姐姐,你怎麽了!”端子柔擔心道。

    季昭夕看著心都不好受,他能感覺到,端子賢身上的妖力已經隻剩下幾十年的修為了,估計也就能苦撐到明天,那是無能為力的,妖力消散,隻有妖命到限才會如此,可能因為什麽,觸碰了她的妖限,致使她一天天走向死亡。

    撐起姐姐,端子柔扶她進了房間,想讓她躺在床上休息一會,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端子柔看到,越來越緊張,連忙為她運氣。

    一旁的小角獸付出了自己的綿薄之力,加入其中,端子柔朝他看了一眼,滿懷感激。

    不一會兒,端子賢平靜下來,但人已經疲憊不堪,她堅強的站起身,看著外麵的天色,已經進入黃昏了。

    她對端子柔說道“小柔,我想去看外麵滿天的星星!”

    端子柔顧不了那麽多,扶著她走了出去,季昭夕也緊跟著,看著兩人姐妹情深,讓他想起了北邊的親人。

    在屋外坐了許久,端子柔一直在落淚,季昭夕靜靜地在一旁守候著,天的邊上,最後一抹夕陽,天上的星已經浮出過半。

    端子賢靠著端子柔,指著天上的星歎著氣說道“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我寧願不期盼明天。”

    “姐姐……”端子柔哽咽道。

    “嗬嗬,小柔,別哭,姐姐會好好的!”端子賢安慰著說。

    端子柔一直點著頭,將姐姐抱得緊緊的,想起了在狐族時的日子。

    端子柔在狐族裏,經常被欺負,她有一副美麗的容顏,可妖力卻弱得不像話,那是三百年前的事,當時的端子賢可是在族中出了名的,沒有幾隻妖敢惹,看到一直被欺負的子柔,便收她做mèi mèi,跟她一個姓,讓所有的同族都知道,端子柔是她mèi mèi,從那以後,族裏再也沒有人再欺負她了。

    季昭夕看北邊,那處上空有一顆別出一格的星星,它明亮照人,很容易被注意到,每至深夜,那北邊的那個方向會出現它的身影。

    北方的親人,他越來越想念,但為了宴司,他隻能忍受著這種煎熬,望著彌天星空,他的歸屬感變得模糊不清,內心裏已經看不到向往。

    “小夕!”突然,端子賢喊道。

    季昭夕反應遲鈍了些,他蹲下身子,眼前的端子賢已經是慘白麵容,唇都已經幹得開裂。

    之前還那般狂妄,如今隨時都會魂飛魄散,季昭夕看到現在的她,臉上露出憐憫。

    “在!”季昭夕應道。

    端子賢拉住他的手,再牽著mèi mèi的手,將兩手和在一起,端子柔哭個不停,望著季昭夕,微微點頭。

    “小夕,我托你一件事,你務必答應我!”端子賢祈求道。

    “你說!”季昭夕道。

    “為我好好保護小柔!”

    季昭夕朝端子柔看了一眼,猶豫半會不說話。

    突然,端子賢咳了咳,端子柔越來越擔心,雙眼通紅的看著季昭夕。

    季昭夕收到了訊息,小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端子賢不放心,她要求道“你發誓……”

    端子賢說話過於吃力,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好好休息,現在她像是在為自己處理好後事。

    端子柔哭成了淚人,眼看著妖力渙散,變成光點,或許天亮之後,她的生命就終結了。

    季昭夕低下頭,看著端子柔,她沒有給他暗示,已經哭得令人憐惜。

    “我發誓,我會對小柔負責到底,好好待她,好好保護她,如若不然,願天責罰!”季昭夕認真說道。

    端子賢閉了閉眼,十分滿意的點頭,轉眼含情地看著mèi mèi,害怕她以後被欺負,把她托付給季昭夕僅僅就是讓季昭夕真心待她,而不是讓季昭夕去保護她,要清楚,季昭夕那妖力弱得不及mèi mèi的五分之一。

    端子柔是說不出話來,她擠進姐姐懷裏,緊緊抱住,想極力保留,她太害怕失去了,她很難想像,沒有姐姐的日子,以後該怎麽過。

    “姐姐……”她哭喪地喊著,喊得端子賢眼淚都流了出來。

    白溪村裏,周小陸領著冬兒躺在草地上,不遠處站著的是酒鬼,酒鬼看著天空,驚歎道“今天的月亮真的是又圓又亮啊!”

    說著,他喝下一口酒,也坐了起來。

    他身後有一把劍,劍身從中間斷開,隻留下一半,看起來很奇怪。

    “原來你們在這啊!”輕言走在草地上,看到躺著的冬兒和周小陸,語氣裏充滿各種不易。

    “輕言,你看,今天的夜空好美!”周小陸笑嘻嘻道。

    輕言不屑,不就是夜空嗎?沒什麽的,一副很乏味的模樣,一屁股坐在了冬兒身旁。

    “姐姐!”冬兒樂道。

    “嗯!”輕言冷冷應道,兩手摸著她的頭,把玩地搓來搓去,弄得冬兒很難受,但輕言心裏倒是很開心。

    冬兒並沒有生氣,笑著看著她,說道“姐姐你真美!”

    輕言不以為然,以為誇她美,她就會溫柔嗎?想多了,她好久沒能這樣觸碰實物了,看到可愛的冬兒,哪能輕易放過,用手狠狠在她臉上捏著,冬兒臉都起印了。

    冬兒稍微反抗,眼前美麗的姐姐,動起手來一點也不溫柔,她叫了一聲道“小鹿哥哥!”

    周小陸白了輕言一眼,竟然奇跡般的有用,輕言定了定神,兩眼迷糊道“好無趣!”

    不遠處的酒鬼,回頭看了輕言一眼說道“我為你做的傀儡還受用吧?”

    “聽得見,看得見,就是聞不到,吃不到,觸不到!還不如待在壺裏。”輕言委屈說道。

    酒鬼一聽,差點氣炸,他的東西居然這麽被嫌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

    傀儡是酒鬼身上的一個法寶,隻要在傀儡上遺留一絲自身靈氣,便可以生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還受驅靈人控製,十分盡忠。

    看上去輕言是得罪了酒鬼,周小陸被夾在中間,他央求酒鬼道“師父,你能幫輕言要回肉身嗎?”

    酒鬼歎了口氣道“百露山的人可沒那麽好說話,再說,她盜的東西可不一般呐!”

    輕言立刻板起了臉,什麽叫盜,話雖如此,可聽起來就是覺得別扭。

    “那是什麽啊?師父!”周小陸好奇了。

    酒鬼遲疑了,看輕言臉色不對,心想,輕言是想利用周小陸把煉妖壺乖乖送到月幽穀,具體作用是什麽,酒鬼也不知道。

    “嗬嗬,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酒鬼望著輕言,看他模樣,像是在警告。

    周小陸察覺到了,輕言似乎特地想隱瞞什麽?

    “小陸,聽好了,你身上的那東西就是傳說中的煉妖壺!”酒鬼一說,大快人心的笑了。

    “別聽她瞎說!”輕言轉頭喝住周小陸道。

    煉妖壺這東西,很久沒有它的聲跡,但不知為何,周小陸一聽到煉妖壺這東西,他立馬驚住了。

    一聽說煉妖壺,周小陸就想起了煉妖訣。

    煉妖訣是驅動煉妖壺的秘訣,百露山久久未用,這樣一個克妖的神器,怎麽會按耐得住。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百露山的煉妖訣失傳了。

    周小陸卻很詫異,關於在極雲觀聽到煉妖壺地傳說很多,他居然沒能意識到,在他腰間的這東西就是名震妖界的煉妖壺。

    這又恰好,他會煉妖訣,這是身為極雲觀每個弟子都必須學會的,而煉妖訣的出處便是創觀祖師雲道人。

    雲道人出身百露山,不知何原因,自己在山腳下建了個道觀,寧願為此放棄百露山大業,這之中不知有什麽隱情。

    周小陸難以相信,煉妖壺的傳說在極雲觀已經終結,在師父與他們訴說時,心中滿懷失心,即便如此,學會煉妖訣是每個極雲觀弟子必須要學的。

    周小陸也隻是馬虎懂了秘訣,但深奧含義,他完全不能弄明白,他質疑著鬼師父說的話。

    “想騙我徒弟,你如實招來,為什麽要這煉妖壺!”酒鬼望著輕言道。

    輕言瞞不下去,眼極快的望周小陸身上一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手往周小陸身上一抓,拽開煉妖壺,拿在手上,嬉笑道“現在誰也別想從我身上拿走!”

    周小陸沒反應過來,他對輕言一點戒備都沒有,輕言這麽一搶,倒是給周小陸帶來了不少驚訝。

    輕言達到目的,哪還會再留,這裏對她來說就是是非之地,得趕緊離開。

    酒鬼並沒有做出反應,反而是看著她離開。

    周小陸想追,卻被酒鬼叫住,說她還會回來的。

    冬兒傻傻的看著,看到周小陸很急的樣子,她好聲問道“小鹿哥哥,怎麽了?”

    輕言遠遠離開是非之地,小跑半會,精神特別疲倦,她附身在傀儡上,再用傀儡變成自己的模樣,當然也就能觸碰實物,她手中的煉妖壺就沒有理由去依靠別人。

    “這鬼道士的傀儡看來還是有用,唉!終於可以擺脫那蠢蛋了!”說話間,她大鬆一口氣,她口中的蠢蛋自然說的是周小陸。

    周小陸這邊,酒鬼自稱自己是鬼道人,與罪道人師兄弟,他目的很明確,就是來看望師兄的,他師兄常年在這附近遊蕩,時間算起來,已經有五年不見師兄他人了。

    而周小陸是怎麽拜了鬼道人為師,周小陸不是一個主動的人,自然是鬼道人要求的,對此周小陸之前一次還誤會了他,周小陸身上很奇怪,一開始鬼道人就有所察覺,至於具體是什麽,鬼道人也不得而知,隻知道它不是什麽好東西,拿著這份好奇,收了周小陸為徒,而周小陸自身深知自己力量薄弱,必須加強,而鬼道人又是江湖高人,一切便順理成章的這樣了。

    周小陸是不會忘掉自己身負的責任,他心中憤恨卻無能為力,他早該好好想想怎麽提升自己,好為將來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