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戍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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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夔的朝堂之上,群臣分列兩行,手持笏板,恭敬地低著頭。玉階之上,大夔的皇帝端坐著,夔攸王五年前登基,現在正值壯年,長須美髯,麵部線條就像使用刻刀雕琢出的一般,堅硬嚴肅,一雙眼睛深邃難測,隱隱透著寒意。
“雲淵騰蛟,此事楊卿怎麽看?”他扔下手中的急報,偏頭望向一個不在百官行列之中的老人,他就站在玉階之下,是離夔攸王最近的一人。他身著星辰玄袍,手持一根白杖,滿頭白發,長須及膝,已是垂垂老矣。
星釋,一個備受人們尊敬的職業。這片大陸上的人都相信世界存在著一種奇妙的東西,它們就像是看不見的絲線,連接著人與人、人與獸、人與物之間的牽絆。他們稱之為“運”與“勢”,這二者不僅決定著人的過去,還連接著未來;也就是說,一旦掌握了“運”和“勢”,就可以看見未來。然而,這是十分困難的,因為它們就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著命運。可是,人類的執著是可怕的,有一群人不懈地想要揭開這神秘的麵紗,經過千萬次失敗的探尋,他們終於找到了。原來,命運大門的鑰匙不在他們的身邊,而是在他們的頭頂上。
星宿,億萬的星宿;它們散落在銀河,但卻亂中有序,而星釋的先人們就是因為發現了這種規律,而得以解開命運之謎。最初的時候,他們不加節製地占星,教導人類趨利避害,在那個時期,人類的一切都變得順風順水,一切都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可以說,那是人類文明的黃金階段。可是很快,窺探運勢的報應就降臨在了星釋們的身上,他們的命途開始變得崎嶇坎坷,而當他們憂慮自己的運勢時,卻發現自己再也難以看清了;星釋的厄運遠不僅如此,他們還變得短壽,每一次占星就會不同程度地消耗自己的生命;在當今,像楊老這樣的老星釋實屬罕見,其罕有程度遠高於一頭高階荒獸。更為致命的是,他們所能預見的未來也從原來的百年成了數月,這倒不是天災所致,而是**;那時候,最早發現星釋厄運的天才星釋堪夜在一天夜裏將他負責看守的占星古籍手劄焚毀大半,而且還是最精深的一部分,而他自己也葬身火海,從此,星釋能學到的就隻有那些粗淺的入門學問了,因為沒有星圖的參照,最好的星釋也不能推斷出明天會發生的事情。
“陛下,老臣以為此乃興國之象。中洲神龍殞沒,我大夔境內就有金蛟入雲。依老臣愚見,概因雲淵龍氣旺盛,為我大夔帝運之所在。此金蛟入雲,聚斂天命,時三五年必返,彼時我大夔將王治昌盛,國運大興。”他微微彎腰答道。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天佑我大夔。”夔攸王笑道,自他接管朝政以來,國內形勢一片大好,民心歸附;但是,他更想要的,是這天道的認可,如今神龍在大夔境內的雲淵重生,不僅是一番祥瑞之象,還是他皇帝正統的證明,而這,正配得上他吞並上昭大齊的野心。
“陛下,此為祥瑞固然是好,但是,臣下尚有疑慮,還想當麵問問楊老。”右列為首的大臣向夔攸王請示。
“問吧。”
“楊老,”他轉向老人,作了一揖;“此事關乎國局,還望楊老慎言啊。”
“衛大人多慮了,老朽所言俱是屬實;占星就像是霧裏看花,能不能看清楚,靠的是眼力;而老朽之所以能看得那麽遠,不僅是老朽眼力尚可,還因為大夔王朝的未來太過於明亮。若是這樣還看不清,那就是老朽的無能了。”楊天知道他擔心什麽,不過,他對自己在星空中看到的未來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作為一名星釋活到了這把年紀,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那就還請楊老勿怪了。”他笑著又鞠了一躬,楊天也是一笑對之,沒有放在心上。楊天這樣的氣度在星釋中是少見的,一般的星釋都是些心高氣傲的家夥,這也難怪,他們到哪都是會被奉為座上卿的能人,自然驕橫些;而且,星釋可以看清別人,卻唯獨看不清自己,還耗費著自己的寶貴生命替別人占卜,這也就難怪有些星釋因為這些心生怨氣,脾氣刁鑽了。
“陛下,臣下還有一事需稟明陛下。這雲淵本是上昭所屬,如今此地生祥瑞聚帝運,恐怕上昭會對此地有收複之想。”
“嗯,衛卿言之有理。當年能夠奪得天險,皆因上昭內亂,對邊關戰事無力用兵,而今上昭外戚幹政,早已實權在握,若說他們會有此念頭,卻也是很有可能的。”經過丞相衛遼的一番話,夔攸王也意識到了上昭確實是一個大威脅,現在,雲淵民心漸穩,若是再起戰事,恐怕民心浮動,邊關不穩。“眾卿與此事有何見解?”
“雲淵已是我大夔邊境,自然應當死守,我大夔當不懼與上昭一戰。”
“這興國之兆預示的乃是我國,不是他上昭奪回雲淵就可以連同氣運一起奪走的。”
“君主立國,當以民安為第一要務,與上昭的戰事還是能避則避吧。”
“雲淵已是大夔版圖的一部分,豈容上昭的謀奪,就算沒有此事,吾等身為大夔子民,也理應寸土必捍。”
……
群臣們議論紛紛,肅穆的大殿瞬間變得嘈雜起來。但卻隻是像群蒼蠅一樣嗡嗡叫著,各抒己見,沒有結果,聽得夔攸王都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臣願親自率兵鎮守雲淵,以儆宵小。”洪亮的聲音蓋過了群臣的低聲議論,大殿一時間寂靜無聲。就在群臣互相討論時,隻有他和衛遼、楊天沉默不語。楊天身為星釋,不涉朝局,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而身為群臣之首的衛遼不發表意見,也隻是因為這番議論是他起的由頭,若是他再說些什麽,恐怕難免會讓人覺得他有什麽不良目的;而他,大夔第一猛將淩雲,曆經沙場鐵血的他隻是不屑於與這些言臣在這裏費口舌。
“好!既然淩卿有此心,那朕便允了。”淩雲能在這時候站出來正合夔攸王的意,畢竟,如果大夔與上昭大戰再開,淩雲是首選戰將。
“是啊,這雲淵本就是淩大將軍為大夔開拓的疆土,若是淩大將軍去鎮守,那是在合適不過了。”
“沒錯,將軍虎威,定能震懾上昭。”
“淩將軍有如此報國之心,實為吾等楷模。”
……
又是一番吹捧,對於這些溢美之詞,淩雲選擇了無視,在這朝堂之中,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結黨營私也都是早就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但是,淩雲雖為國家肱骨,但卻對此毫無興趣,他也知道,沙場上百戰百勝的他一旦踏進這個泥潭,恐怕也是難以保全自己的。所以,與其在這金殿之上當一個不說話的人樁,還不如去邊關戍守,雖然艱苦了些,但也落個自在。
“朕即日下旨,敕封虎威將軍淩雲為鎮淵王,為朕鎮守邊域,以衛國土。”
“謝陛下,”淩雲單膝跪在地上,“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望陛下成全。”
夔攸王抬抬手,示意他說話。
“臣妻已有六月身孕,獨留在京多有不便,懇請陛下允許臣攜妻一同前去。”
“嗯,將士保國乃是為家,家中無牽掛才能盡心戍邊,淩卿之請也在情理之中,朕允你舉家徙往邊關。”
“謝陛下隆恩。”
雲通五年十月十四,鎮淵王淩雲親率十萬雲狼騎戍守雲淵。
雲通五年十二月,大夔改年號為龍興。
龍興元年三月,雲淵大雪,鎮淵王淩雲次子淩淵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