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試射龍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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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起來了。”一陣敲門聲吵醒了熟睡的淩淵,“將軍讓您去演武場,大少已經過去了。”

    “來了來了。”淩淵隨手拿起一件衣裳穿在了身上,此刻也顧不得洗漱了;他看了眼窗外,旭日初升,已經過了練武的時辰了;他還記得上次遲到,他父親可是親自把他從床上拎起來,讓他繞著跑馬場跑了整整十圈。那跑完之後雙腿腫脹的感覺他可不想再試第二次了。

    王軒,他的伴讀;因為淩淵的母親剛一生下他就因體虛血崩而亡,他父親便為他找了乳母王氏,當時王氏也正哺育幼子王軒。從此,淩淵便與王軒一同長大,也不拿他當下人,而是同兄弟一般無二,因為淩川浸心機關術,王軒陪著淩淵的時間反倒比這個親哥哥還要多。

    由於當時王氏同時哺育兩個孩子,奶水不足,每次都是先把淩淵喂飽了才喂王軒,長時間的營養不足導致了王軒從小就體弱,並不適合習武,好在他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淩雲便讓他和淩川淩淵一起讀書。王軒雖然出身低微,隻是一介庶民,但淩雲對他也是同自己的兩個孩子一樣,尤其是五年前王氏因病逝世後,王軒成了孤兒,淩雲依然收容他在府內,王軒也就成了他的養子。

    王軒雖然自己體魄不如淩川淩淵,但是在詩詞文賦上已經遠遠超過他們了;有這樣的伴讀,淩淵也不覺得有什麽,依舊是每天抱著《帝策》第一策反複讀著,盡管早已爛熟於心,也不願翻開第二頁。

    他一把拉開門,王軒在門外侯著。兩人一同向演武場跑去,就像昨日,他們奔跑在夕陽中。每一次,都是淩淵跑在前頭,而他也是奮力跑著,不然就會被甩開太遠了,雖然淩淵總會在前方停下等他;多年後,在清冷的大殿中,初夏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王軒憑欄俯視著自己的疆土,縱使君臨天下,但卻從不敢忘,他依舊是追隨著淩淵的腳步,也許是因為淩淵在前方,所以他才更加努力地跑,因為那時候,已經沒有人在前方等他了。

    距鎮淵王府五裏的演武場,將士們已經完成了操練;尋常時候,他們並不會像今天這樣頂著疲憊圍在一起。淩淵擠進人群;他知道,他的父親肯定就在人群的中央。

    果然如此,在他的對麵,站著他的哥哥和父親,淩川和他一樣,也是睡眼朦朧,淡淡的黑眼圈突然讓淩淵有照鏡子的想法。他的父親握著一張大弓,黑色的弓臂發射著金色的陽光,十分耀眼。那是龍炎鋼所鑄,值得耗費如此珍貴材料的,想必是一張好弓。

    “淩淵,過來!”正當他注視著黑弓時,父親的一聲大喝讓他本能地一下子繃直脊柱,無奈地走過去。

    “父親。”他低聲叫他,低著頭,一副犯了錯怕被發現的樣子。

    “試試。”淩雲把弓遞到淩淵麵前,陽光在弓臂上流動著;這是一把簡單的反曲弓,狹長的弓臂有一臂長,弓臂朝前的一麵被打造得很薄,閃著淒寒的白芒,這樣的鋒芒一直延伸到上下弦耳;這不僅是一張弓,還是一把銳利的刀!弓弦看上去並不是普通的牛筋,白中隱隱透著金色,擰成雙弦,緊緊地繃直在弦耳之間;弓身上飾以白牛曲角,這是僅有的裝飾,透露出一股雄渾粗獷的氣息,就像是一個大漠刀客,雖然不如一個佩劍公子那般靈秀俊美,但卻真正足以致命。

    他伸手接過弓,但是當淩雲鬆手時,他卻手中一沉,太重了。以前從未接觸過龍炎鋼的淩淵原來以為這張弓大概也就五十斤,可是入手時,才驚覺遠不止如此,這龍炎鋼所鑄的弓至少過了百斤。他從箭匣中抽出了一支箭,箭也是由龍炎鋼鑄成的,筆挺的箭身,鐵製的箭羽,以及三棱的長錐箭簇。

    他張弓搭箭,對著五百步外的箭靶,靶上插著幾支同樣的箭,大多數是七八環,還有一個射中了十環,看來是他的父兄已經試過這把弓了。

    他邁開右腿,站穩了腳步,將全身重量下沉到雙腿上,身體微微前傾;射箭的訣竅不隻在於力能開弓,還要講究站法,這樣就能有效增加後手的加力控製。

    他扣箭搭弦,抬手便要預拉射箭,在這靶場之上,他自信無需瞄準便可一擊中的。但是當他蓄力挽弓時,卻突然發覺弓弦緊得出乎他的意料,這弓至少也有百石了。大夔的精銳射手一般也就能拉開三十石之弓,雖說淩淵臂力過於常人,一般練習射藝時也隻是用五十石的硬弓,然而現在,他終於知道素來百發百中的哥哥和父親為什麽隻有一支箭是射中靶心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引弓拉弦,使出全身力氣捏緊箭尾,指節都因用力過猛而發白了,但是那弓弦也才隻是被稍稍被拉開了那麽一點,箭尾才往後退了三寸而已。

    “這弓弦可是用六階蠻獸赤金虎的脊筋製成的,韌性極佳,不用點力氣的話可是拉不開的。”淩雲在一旁笑著說道,但是淩淵確實滿臉漲紅,不隻是因為用力拉弦,還是因為聽了這話心生羞愧。

    他又呼了幾口氣,調動全身武靈,調整好吐息再次蓄力,他猛然一拉,胳膊上青筋暴起如虯龍,盤在高高隆起的肌肉上。這一次,他一鼓作氣將弓拉成了小滿月狀,但是雙臂卻抖似篩糠,想要保持住都尚且困難,就更別說心神凝定地瞄準靶心了。

    他鬆開了右手,利箭呼嘯而出,那疾唳聲仿佛是劃破了空氣。自打他七歲時第一次拿起彎弓時,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無奈地放開弓弦。那支箭是擦著箭靶的邊過去的,一頭紮進了六百步開在的沙土中,隻露出了個箭尾。

    脫靶!他生平第一次脫靶。他看著深埋土中的箭,第一次感覺到羞恥,他可以對很多東西都無所謂,但是唯獨在這裏,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來神射的淩家二少居然脫靶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走到父親身邊,從箭筒裏又抽出了一支箭,但卻被父親阻止了。

    “這龍炎神臂弓有一百二十石之力,休說是你,就算是我也隻能是最多連開十弓;雖說你脫靶了,但是能將此弓拉開,我就已經很滿意了。你還小,尚需成長,若是如此逞強,當知過剛易折。”

    “孩兒明白。”他將長弓交還給父親,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恐怕也是力有不逮,難免會傷到筋骨。

    “可惜了,此等良弓,以後就隻能蒙塵了。”淩雲接過龍炎神臂弓,目光在它身上流連,滿懷不舍。

    這是他要送給夔攸王的賀禮,畢竟已有十五年沒有回去了,君臣之禮可不能怠慢。夔攸王雖說得上是文武雙全,也喜好馭射;但是,他采用了最好的材料和最好的鑄弓師所鑄出的最好的弓,卻有著一個最大的缺憾,那就是沒有一個最好的射手。夔攸王遠離戰場,平時騎射也隻為消遣,若是隻用此弓射獵,那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這龍炎神臂弓到了他手中,恐怕也隻能是被束之高閣了。

    “張恒,去把箭收回來,將弓擦拭幹淨,用紫檀木盒收好。”他將弓交給身邊的一個副將,吩咐好了之後就走了,眾將士見將軍走了,也都各自散了。

    “淩淵,無故不參加早訓,罰跑十五圈,不準使用武靈。”淩大將軍頭也不回地扔下了這麽一句話,讓原本因心有不甘險些忘了此事的淩淵如墮深淵,無奈父親一向言出法隨,隻好答了句“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