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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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河城作為車師國的國都,臨河而築,儼然一座要塞,易守難攻。兩條大河作為城池的天然護城河,池深水急,在城池的南部交匯。交河城猶如一片柳葉,自東南往西北延伸,蔚為壯觀。清晨的陽光撒播在城池上,黃土在陽光下散發著古樸的金光,異域城邦充滿了神秘氣息,令無數好像我這樣的中原人感到新奇。我騎馬站在交河城的南門外,仰望此城,感歎著西域能工巧匠的智慧。

    城過百雉,在河岸巍然聳立,三麵臨崖,天險自成,十分峭拔,好似一隻匍匐在台地上的域外巨獸,南城門便是其張開的大口。南門高聳於山崖之上,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城門下,穿著西域服飾的百姓出出入入,忙著各自的營生。他們個個長得高鼻大眼,五官立體,皮膚白皙,儼然與中原人大異。城門處站著幾個手執刀槍的守衛,雖然他們全副武裝,但看起來卻散漫無紀。

    交河城作為一國之都,雖然沒有洛陽那般壯麗繁華,但卻恢弘險絕,令人驚歎。正在我仰望關城的時候,尤素福打馬走到了我身旁。

    “此處作為一國之都,可謂險絕。雖然上天讓車師盡得地利,但交河城仍然無法避免戰火塗炭,真可謂諷刺。”

    說完,尤素福把馬一摧,向著南門緩緩而去。馮翔走到我身邊,一臉焦慮地說道:“大哥,快點入城吧,公主恐怕撐不住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公主病得昏昏沉沉,騎在小栗馬上搖搖欲墜。仇捷守護在公主身旁,時刻關注著公主的狀況。我點了點頭,連忙跟隨尤素福從南門入城。

    十日前,我們遵照尤素福的計劃,離開使團趕往車師。尤素福的最初的計劃,是將公主秘密轉移到商隊中,由他本人護送,從另一條路星夜兼程趕往車師;而使團則繼續從大路往車師進發,以吸引敵人注意。

    “當敵人認為公主尚在使團中時,便會將注意力放在使團上。當他們忙於與使團周旋時,其實公主已經安全到達車師。這就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暗度陳倉’!”

    這個計劃十分冒險,一旦敵人識破此計,公主便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但沿途發生的事情,讓一向小心謹慎的師傅不得不認真考慮這個大膽的計策。當晚,我和師傅、尤素福商量至夜深,縱使我對尤素福仍然心懷怨恨,但不得不承認此計精妙,雖然冒著被敵人識穿的危險,但總算掌握了主動權。由於我不信任尤素福,故此向師傅主動請纓隨同前往,保護公主。

    最後師傅決定,由我、馮翔、仇捷隨同尤素福一行四人保護公主,暗中從小路趕往車師;用宮女假扮公主留在使團中,由師傅護送,從大路招搖而行。而由於商隊目標太大,故此將其留在使團中以吸引敵人注意。

    昨日,公主突然發病,高燒不退,這讓我們不得不加快行程,終於在這一天的清晨到達了交河。

    通過城門之後,尤素福叫我們先暫且原地等候,旋即便隱沒在了人群之中。交河城地勢南低北高,中間一條寬闊的主幹道,兩旁是民居和作坊。整座城池的街道房屋均是黃土構造,不見磚瓦,街道兩旁是高厚的土牆,這些土牆足足有兩三丈高,人站在牆下顯得十分渺小。土牆隔出了一條條蜿蜒曲折的街巷,這些街巷寬窄不定,有些寬闊平坦,可容跑馬,有些則狹長幽深,僅能躋身。房屋臨街不設門窗,居民要繞進小巷裏才能進入屋內。

    大街兩旁的高牆下,是商人小販的檔口,他們在高聲向過往的行人兜售著自家貨物。在東邊的一麵高牆下,一個販賣布匹的商販正舉著一塊紅紗,他的手在紅紗上不停地來回摩擦,以示其貨物光滑柔順,質量上乘。而他的顧客則在顧左右而言他,似乎要和商販好好地討價還價一番。布商的旁邊坐著一個售賣胡麻的老叟,他滿臉皺紋,帶著和善的笑容,雖然顧客稀少,但他似乎不以為苦。老叟的身旁是他那個尚在牙牙學語的孫女,她穿著一件小紅襖,正坐在地上玩耍,無憂無慮。這時一個牧羊人趕著一群羊從街市上走過,老叟的孫女指著其中的一隻小羊羔興奮地高叫。老叟笑著將孫女抱在懷中,用卷曲的胡子逗得孫女咯咯直笑。牧羊人亦笑著向老叟點頭執禮,並將一捧雪白的羊毛放在了小女孩的小肉手上。交河城的百姓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無論男女老幼,人rén miàn露親善,整個城市一片繁華安寧氣息。

    這時,尤素福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身穿褐色長袍,帶著頭巾的男子。他指著城東的方向說道:“我在交河城有一處地產,你們和公主先到那裏休息。我去為公主找個大夫。這是我的朋友劄馬,他會帶你們前往住處的。”說著尤素福看了一眼公主,然後便撥馬離開。

    劄馬年齡比我稍長一兩歲,長著一張白皙的大方臉,鼻梁高挺,眼眸和尤素福一樣是藍色的。他熱情地笑著向我們作了一揖,然後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漢語說道:“你們跟我來吧,宗師已經吩咐人收拾好房間了。”

    我們跟著劄馬走進了城東的一條小巷,這條小巷蜿蜒幽深,僅容單騎行過。小巷裏坐著一些正在閑聊的百姓,但我們經過時,他們不得不起立讓道。走進小巷深處,我們跟著劄馬拐了個彎後,一道大門便赫然在前。門前有兩個挎著彎刀的守衛,劄馬從腰間摸出了一塊令牌遞給守衛,守衛檢查過後,便開門將我們放了進去。

    門後是一處長方形的院落,院子中間有一口井,四周是四麵高高的土牆,兩層房屋就挖在土牆上。院子裏站了六七個和阿紮一樣打扮的人,當我們在他們身邊經過時,他們將右手放在胸前,向我們鞠躬行禮。當我走上樓梯時,我注意到房屋的屋頂用木鋪板鋪就,在屋頂的四角有四個身穿皮甲、手執gōng nǔ、腰胯號角的人,他們麵向街道,似乎正在哨守。阿紮看了我一眼,笑著指著屋頂上的人說:

    “這些人是這裏的崗哨,這處院子是宗室在車師國的分舵之一。就在我們進來的路上,坐在巷子裏的那幾個人,也是我們的探子。宗師為了保證幾位的安全,特地從其他分舵調派人手到此護衛——就是院子裏的那些人。幾位的住處到了。”

    劄馬帶著我們上了樓,走到走廊的最裏麵,指著裏麵的兩間房說:

    “這一間是三位壯士的房間,這裏是姑娘休息的地方。裏麵已經打掃幹淨了,床鋪被褥一應俱全。”說著劄馬為我們打開了門,我扶著公主走進了房間,將公主扶到了床上躺下。劄馬搓了搓手,麵上帶著些許不好意思。“由於我們這裏從來沒有女眷居住,故此——如果幾位還有其他需要盡管吩咐,我們立即去買。你們是宗師的貴賓,宗師吩咐一定要將幾位招待好。在下告辭,不打擾幾位休息了。”

    劄馬向我們作了一揖便離開了。從劄馬的言語中,我發言尤素福並沒有將我們的真正身份告訴劄馬,這讓我感到心安。公主躺在床上,雙頰發紅,嘴唇幹裂,似乎十分難受。我連忙倒了杯水遞給公主,在公主接杯的時候,我碰到了公主的手背,頓時感到一陣發燙。持續幾日的舟車勞頓讓公主的身體變得虛弱,再加上昨夜為了趕路而一宿無眠,公主已經病得很重了。

    “請公主稍事休息,尤素福已經去請大夫了,很快就到。”

    公主虛弱無力的點了點頭,我便退了出去。馮翔和仇捷已經到房中將行李放好了,看見我之後便連忙詢問公主的情況。我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心頭似被大石壓著一樣。

    “也不知尤素福去哪裏找的大夫,直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這個大胡子看起來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宗師誒——你沒聽見那個馬紮怎麽稱呼大胡子麽。估計是去給咱公主請個名醫什麽的吧。”

    “什麽馬紮,人家叫劄馬。對了,聽劄馬的口氣似乎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故此這些日子我們千萬不要說漏了嘴。”

    我話音剛落,尤素福便出現在了走廊裏,身後跟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那老人戴著頭巾,背上背著一個藥箱。尤素福見到我後劈頭就問:“公主如何了?”

    見我搖頭,尤素福便向我們介紹那老人:“這位是交河城的名醫,我請他來為公主看診。”老人用胡語向我們打過招呼後,便隨尤素福走進了房間。片刻之後,尤素福和老人走了出來。老人不通漢語,因此需要尤素福一句句翻譯。

    “大夫說,公主的病非同小可,就連他也束手無策。發燒隻是表露在外的症狀,至於病根——他也說不清楚。他隻能為公主開一些草藥祛熱,但恐怕難以退燒。大夫還說,公主的病千萬不能拖,一旦長時間高燒不退,公主會有危險。”

    “公主會怎樣?”

    我感覺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會死。”

    大夫語氣平靜,但我們聽了卻猶如霹靂,甚至就連尤素福也麵露憂色。這時,大夫說了一番話,尤素福聽了之後臉上閃過一陣欣喜,但旋即消退,最後變成了狐疑。待大夫說完之後,尤素福用胡語與他交流了幾句,從尤素福的語氣中,我聽出了一絲憤懣和不屑。

    “大夫說了什麽?”

    尤素福沉吟了一下,然後說:“大夫說有一個人有辦法治好公主——但是耿將軍,我並不讚成這個提議,尤素福一定會再覓名醫為公主醫治——”

    馮翔急了:“那個人是誰你快說!”

    “車師國國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