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臨敵鬩牆鬥正酣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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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延年掃視眾人一眼,頓了頓,繼續道:“隻要是我教教眾,若是願意,都可以上場比試,但隻能限一人。倘或有兩人或多人想上場比試,那便先決出個勝負來,再由勝者,挑戰諸位祭酒的勝者。如此,各位意下如何?倘若,隻有一人想上場,便待列位比試終結,休息半個時辰,再進行較量。如若沒人願上場,四位祭酒的勝者,便成為新一任大祭酒。諸位看來,此法如何?”
眾祭酒聞言,皆知教除卻幾個祭酒外,並無其它高,便相繼點頭,表示讚同。賀延年見狀,驀地歎了口氣,道:“老朽無能,隻盼著列位之,無論誰任了大祭酒,且記得老朽些許讓賢之功,莫要負了我揚州眾兄弟。”說罷,他又歎了口氣,便緘口不語。
賈大茂聞言,也長出了口氣,向兩位教眾示意。兩人見狀,便又在此圈旁邊另畫出了一個圓圈。待二人畫完,賈大茂跨步向前,朗聲道:“既然賀祭酒有意讓賢,那咱們便開始罷。兩兩相對,對便由各位祭酒自己決定。雙方入圈內比試,誰若出了圈子或認輸,比賽便即結束,可不能再鬥。”
賈大茂話音未落,便聞得薛賽虎爆喝一聲,道:“癆病鬼,有膽你便與我比試!說罷,他猛拍坐墊,瞬息縱躍而起,入圈拔劍而立。他滿麵血紅,目眥欲裂,寒光燦燦的青鋼劍錚鳴作響,直指向祖慎那光禿禿的腦袋。”
他這一係列動作,發勢極快,卻又自然已極。光是這一輕身功夫,便足以說明其修為之高。祖慎見狀,輕咳兩聲,緩緩自座上站起,步履蹣跚著跨步向圈內走去。他每跨出一步,便要輕咳兩聲,似是久已重病,一觸即倒一般。在場眾人見狀,盡皆為他捏了把汗。
另一邊,伴著兩道勁風,人影閃過。在場眾人均是一愣,尚未回過神來,韓頹與毛祖盛已然於圈內兩端站定。兩人不約而同,便似是約定好了一般,同時點地縱越,直飛掠出四五丈,再同時緩緩落地站定。兩人站定,相視一笑,顯是於對方之輕功頗為滿意。
賈大茂見四人已然站定,朗聲道:“咱們自家兄弟,點到為止,莫要……”他本欲說“莫要傷了和氣”,但“傷了和氣”四字尚未說完,四人便已然同時動身,似是離弦之箭一般纏鬥在一處。眾人眼看四人拚命的架勢,自然知道,這下,非得“傷了和氣”不可了。
薛賽虎橫眉怒目,臉上並眼珠盡呈赤紅之色。他與赤空拳的祖慎交之際,劍花紛飛,前後翻轉疾攻,便似是有千百隻,有千百把劍一般。一上來,疾風驟雨般的劍招,便壓得祖慎勉強仗著身小靈活左右躲閃,占了上風。
祖慎雖看似虛弱不堪,但行動起來,卻是教薛賽虎還要快上分。他呈爪狀,以肩為軸,招招盤桓抓出,式式含鉤帶刺。其勢果斷,招招直衝薛賽虎上身死穴。看其猙獰的麵目,竟是下了殺。在劍法上,薛賽虎雖占了便宜,但在這招式速度上,卻處於劣勢。二人前後相接,破招聯式,各個不留絲毫破綻。一時間,直鬥了百餘招,非但不顯落敗之相,反而越戰越勇。
另一邊,韓頹麵帶冷笑,與同樣麵帶冷笑的毛祖盛赤相格。他二人招式,看上去較薛賽虎與祖慎慢了許多,招招謹慎異常。但二人比拚的,卻是周身的內力。韓頹正值壯年,身長力大,精力充盈。他每一招式,便是將全身內力灌注,橫抗猛打,便似欲將毛祖盛撕碎一般。
毛祖盛年華漸老,處處便隻出成內力,來回閃躲格避,隻取其巧處,方才綻出十成內力。二人拳掌變換,指爪相接,招招拆解,橫敲側擊。他二人內力頗深,交之際,勢大力沉,並周遭旋風陣陣,藤枝木葉紛紛搖落。伴著隱隱火光,仿佛間地動樹搖,涼風颯颯。眾人見狀,紛紛後退,懼為其所傷。
此刻,大野智與程天時站在盤膝閉目的葉明身畔,側目看著場上四人交。他們距四人為近,卻又得看護住葉明,後退不得。一時間,劍掠衣袂,掌風拳影交加,幾近晃得二人睜不開眼。
大野智見了四人功夫,不由輕歎一聲,悄聲道:“以這幾人功夫,倘或齊心協力,那鬼道些許門徒,怕是也折騰不出什麽大動靜來。而今教眾死亡既多,列位祭酒,均逃不開這罪責。”程天時皺眉,悄聲道:“人說五鬥米道教眾心存良善,不習武功。這四人,卻都是絕頂的高。此刻,且處處痛下殺,當真教人恐怖得緊。這幾人各霸一方,又沒了大祭酒統領,當真將偌大個天師道分裂開了。”
大野智聞言,微微側臉,道:“今日給你謅了個乞兒幫出來,倘或以後你欲教眾兄弟不受人欺侮,便也要習一點武功。”程天時聞言,歎了口氣,道:“該當如此,該當如此!”兩人悄聲對話間,場上四人已然鬥了一刻鍾功夫。
這邊,薛賽虎雙目血紅,愈戰愈勇,其長劍帶著寒氣,招招迫命。很快,便壓得祖慎後退不迭,苦苦支撐,幹咳不斷。另一邊,待雙方內力漸衰,年輕力壯的韓頹逐漸占了上風。他化掌作拳,用上了渾身的力氣,不帶絲毫虛招,暴風驟雨般擊向毛祖盛。
毛祖盛年長,體力本來便不占上風,雙方內力又勢均力敵。待其內力耗竭,體力上的劣勢便顯現出來。一時間,毛祖盛氣喘籲籲,麵對冷笑的韓頹,亦是敗績漸露,節節後退。他一個不留神,脅處露了個破綻,伴著韓頹的冷笑聲,鐵拳破風而至。隻聽砰地一聲,毛祖盛倒退步,敗出了圈外。韓頹見狀,麵色一冷,抱拳道:“毛祭酒,承讓!”毛祖盛拂了衣袖,勉強一笑,在弟子攙扶下回到了坐。看其步履蹣跚的模樣,該當是傷得不輕。
一方勝負既分,另一邊的劇鬥也已然到了最後關頭。那薛賽虎身高力大,又兼有銳利的青鋼劍,愈加占了上風。他一個縱躍,以劍作圈,整個人便也隨著銳利的劍氣,衝祖慎當胸刺來。祖慎本已力竭,此刻正彎腰狂咳不止。不知他是疲累已極,還是當真沒察覺到疾刺而來的薛賽虎,竟彎腰呆立在原地,不再動彈。眾人見狀,心裏咯噔一下,眼看薛賽虎一臉的獰笑,祖慎怕是非死不可了。其身後弟子,亦雜聲喧嚷,喚祖慎認輸作罷。然而,祖慎卻似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是彎腰不動。
眼見一刺即,間不容發之際,祖慎卻驀地直立起身,雙目變色,幾近全黑。一道淩厲的黑氣,猛地於周遭消散開來,直衝向薛賽虎。薛塞虎揮袖一擋之際,祖慎便又似箭一般猱身上前,將雙探出,森森鬼爪伴著黑影,頃刻間連打薛賽虎上身華蓋、庭、脘穴。此穴,皆是任脈要穴,薛賽虎被擊,猛地一縮身子,倒飛至圈外,雙捧麵慘呼。
祖慎冷笑一聲,縱身而起,直衝那方才得勝的韓頹飛掠過去。韓頹見狀,大驚道:“鬼影!你是惡鬼魏白曜的弟子!你是鬼道門人!”祖慎冷哼一聲,道:“師尊卻是魏白曜,但老朽卻並非鬼道人!老朽是豫州、南豫州推舉出的五鬥米道祭酒!”
韓頹聞言,怒道:“那又有何區別?!隻肖得你是魏白曜的弟子,便再無權插我教事務,更不可擔任大祭酒一職!”祖慎聞言,轉頭向賈大茂,厲聲道:“咱們方才約定,誰若贏了,便是大祭酒,是也不是?!”賈大茂教他一瞪,不禁打了個哆嗦,顫聲道:“這個……”
不等他說完,祖慎冷哼一聲,周身陰氣慘慘,驀地飛掠而起,直衝韓頹而去。韓頹為他陰氣所攝,勉力招架。初時,他尚能見招拆招,將祖慎逼退。十餘招過後,祖慎的鬼影愈來愈快,將韓頹迫至場邊。祖慎見狀,將雙袖一撐,陰慘慘的麵容仰麵往上,發出聲淒厲的哀鳴來。
這聲音尖銳,淒愴,便似是鬼叫一般,教人毛骨悚然。伴著這一聲哀鳴,其雙袖,一陣黑氣狂湧而出,化作一道極強的勁力,直衝韓頹而去。韓頹避無可避,躲閃不及,猛地被擊出四五丈,口吐鮮血,跌倒在葉明身前。此刻,閉目盤膝的葉明,眉間微微一蹙,卻仍是沒睜開眼來。
那祖慎見狀,袖緩緩前行,輕咳兩聲,走至場,睥睨眾人。他麵色冰冷,周身陰氣慘慘。邊上眾祭酒,除卻賀延年與不會武功的賈大茂外,皆是受傷極重,自顧不暇。眾弟子見狀,亦皆頭顱低垂,周身瑟瑟,為之奪氣。
祖慎見狀,複又輕咳兩聲,麵有得色,轉向賈大茂道:“賈祭酒,可以宣布大祭酒的人選了罷?!”賈大茂深深皺眉,顫聲道:“隻是,按教規矩……”他方說出五字,但見眼前一花,自己的頸子,已然教祖慎的鬼爪緊緊掐住。
祖慎冷哼一聲,道:“此時,你尚且與我說規矩?!”方適時,隻聞得邊上一人歎了口氣,道:“祖祭酒,稍安勿躁。咱眾弟兄,也並非不讚同祖祭酒任大祭酒一職。隻不過,天師尚且在此,咱們亦不能壞了規矩不是?咱方才定下規矩,若有人意圖上場比試,祖祭酒便當奉陪。隻肖得祖祭酒勝了,大祭酒一職,便是眾望所歸。便是日後,天師……天師道長知道了,也想必不會怪罪了。如此,祖大祭酒,可謂名正言順了。”
此時說話的,正是賀延年。聽賀延年所言,其話語似是在維護教規矩,但眾人皆心知肚明,在場眾祭酒與教徒,皆不是祖慎的對。此刻,與其說賀延年意在維護教規,倒不如說是在為祖慎出謀劃策,搖首獻媚了。
祖慎聞言,又聽他提及天師道長,也不免心神一震。他將掐住賈大茂頸子的鬼爪緩緩鬆開,回到場,向賀延年嗬嗬冷笑,道:“賀祭酒,祖某,平素最看得上眼的,便是你了!”賀延年聞言,蒼目低垂,道:“祖祭酒抬舉,隻盼著祖祭酒任職之後,千萬念在老朽擁立微功……”他話未說完,祖慎極為厭惡的擺擺,環伺眾人,道:“有哪個不服?大可上場與祖某比試一番!若是贏了,祖某便帶頭,尊他做大祭酒!”
一語既出,祖慎先是謹慎的看看葉明。畢竟,他習了鬼道功夫,又不知葉明底細,尚存幾分敬畏之心。待見得葉明仍舊閉目不動時,他環顧四下,麵有得色。其目光所觸,便似是陣陣陰風刮過一般,教眾弟子,皆是驚恐異常,又紛紛低下頭去。祖慎見狀,似是頗為滿意,咳咳兩聲,又繼續道:“當真,便再沒人了嗎?若是沒人,那祖某,可就卻之不恭了!”眾祭酒見祖慎倨傲模樣,均是怒目圓睜,但無奈毛祖盛、韓頹、薛賽虎皆已負傷,賀延年又已然擇木而棲,做了個諂媚之徒。
此刻,眾祭酒自然皆不願鬼道首領魏白曜的弟子,擔任了天師道大祭酒一職。毛祖盛、韓頹、薛賽虎見狀,內裏皆是後悔不迭。自傷幫元氣,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絕對錯誤的行為。薛賽虎看看毛祖盛、韓頹,再看看賈大茂,眾祭酒對視一眼,不禁苦笑。薛賽虎長出一口氣,環顧四周,歎道:“諸在場教眾,倘若當真勝得了這癆病鬼,我薛賽虎,便率我南徐州教眾,誓死追隨於他!”毛祖盛與韓頹聞他所言,四下看看,也歎了口氣,齊聲道:“我北徐州\/南兗州,也定當追隨!”
薛賽虎斜躺在座上,忍痛疾呼,道:“癆病鬼,你可是聽到了,我州,皆不願聽你號令!倒不如,你也莫要任這大祭酒一職了!”祖慎聞言,冷哼一聲,目光慘慘的轉向薛賽虎,雙齒打顫,一字一頓地道:“薛賽虎,你與祖某纏鬥十餘年,祖某一味忍讓!今日,你出此言語,可是找死?!”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便似鬼魅般到了薛賽虎身前,探出一雙鬼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其胸口膻抓去。這一招,顯是使出了十成的力道。薛賽虎見狀,驀地歎氣,閉上了眼睛。他自然知道,這一下,自己定然是躲不過了。
祖慎獰笑著,薛賽虎身後眾弟子不及反應之際,眼看便要抓上薛賽虎心口。電光火石之間,祖慎驀地覺肩膀微微一痛,他疑心甚重,旋即將鬼爪縮了回去。側眼看時,見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正執一根尺餘的樹枝,岔腿站在一側。方才,這少年見祖慎欲要殺死薛賽虎,便即順抄起根樹枝,向祖慎刺將過去。
祖慎退回,深深皺眉,上下打量著這少年模樣。隻見他樣貌儒雅,周身一襲頗為陳舊的青衣,頭上插了根木簪,腳下,是一雙頗為老舊的皂靴,顯得頗為落魄。這少年執樹枝,跨步而立,麵帶恐懼的看著祖慎,雙腿觳觫不已。看他模樣,顯是已然對祖慎恐懼到了極致。饒是如此,他那緊握樹枝的左,卻是平穩異常,不見絲毫晃動。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陸修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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