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裏有時終須有 命裏無時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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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江陵,晴天。
邢護衛漫步在廣袤的田野上,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水稻的清香,視野前方是一個五官靈秀,青錦褂袍,,戴著一個灰色小氈帽的少年。
這是李府的少爺,幼有聰慧,一歲能行,二歲能言,平生機巧心靈,可是行為多怪異,喜稻田而輕文卷。
更令人費解的是,少爺喜歡擺弄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這些可該是下等的工匠們該去琢磨的事,還美名曰格物致知,說是遇上一個白衣道人點化,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他和少爺很親近,或因父母早離,抑或孤獨。少爺說一些奇怪的話,比如“幸福”,“平等”,“自由”,“穿越”“雜交水稻”等等,唯一句他能完全理解的就是“種田”。
而他無論和少爺說什麽,少爺總能輕易解之,舉一反三,不似十歲少年,到底誰是小孩?邢護衛心中有些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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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藍,田野裏綠樹掩映,宋建輝靜靜地望著他在這個世界的“雜交水稻實驗區”。
水稻是一種自交作物,現代人都知道近親結婚是不利於生育後代的,遺傳病的可能性遠高於非近親結婚,所以雜交優勢是生物界普遍現象。
這是宋建輝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個年頭。而且他有了一個新名字——李熙泰,詩曰:“總八風而熙泰,羌貫微而洞靈。”熙泰即和順,平安。
除了府裏下人叫他少爺,更多人願意叫他“泰哥兒”!
生若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之靜美!
現在是興朝政和元年,有點像北宋末年。
他是一名庶子,私生子,隨母姓。父親在地震後便離開江陵,家中產業交給周管家打理。
周管家談不上慈眉善目,笑起來卻和藹可親,坐定時渾如虎相,走動時有若狼形,年及四旬,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據說老爹年輕時有恩於他,所以現在幫忙照顧李熙泰,並不時常在家。
府中有個奶娘,姓劉,端莊秀麗,眉目和善,育有一兒一女,還有幾畝田地,丈夫在家裏務農。
丫鬟和他最熟的就屬小翠,娉娉婷婷,笑來甚甜,就像二月初時含苞待放的豆蔻花。
還有邢護衛,配得一把雁翎好腰刀,濃眉黒目,骨鍵筋強,嗜酒。
府中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位劉姓護衛,沉默寡言,雙眉緊鎖,總是獨自在前院閣樓下發呆。
饑荒年代,民不聊生,命如草芥。
他的目標就是種田。
民以食為天,在這個易子而食的時代,沒有比米飯更讓人熱淚盈眶的了。
當然,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也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這裏,李熙泰忍不住“嘿嘿”傻笑起來。但落在其他兩人眼裏,變成這樣:
小翠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可愛的小少爺在那裏猥瑣傻笑。
邢護衛則是一臉抽搐,偏了偏頭,拿起一個酒壺“咕嚕咕嚕”吃起酒來。
突然,一個苦行僧人模樣的人從旁邊樹蔭中徐徐地走來,隻得那人近了,但見:
一頭灰白發蓬鬆,兩隻圓睛亮似燈。不黑不青藍靛臉,如雷如鼓老龍聲。身披一領青藍襖,腰束雙攢露白藤。項下菩提六七十,手持寶杖甚崢嶸。
“小施主,我是西邊來的僧人,討口吃食,我與你有佛緣,給你卜一卦。”說罷,掏出一個古怪的黑色龜板轉了一轉,隻見那盤中蹦出幾個紅黑不接的銅板,“啪”的一聲,那龜板居然裂開了。
小翠瞧見那僧人模樣,驚呼一聲,隻得暗自叫苦,卻又害怕不敢向前。
邢護衛則丟下手中酒壺,便要上前撥開那僧人。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僧人驚駭地盯著李熙泰,瞳孔中發出攝人心魄的光彩,“三十三年,你的陽壽隻有三十三年。”
李熙泰渾身一震,邢護衛上前的身形也是陡然停了一刻。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一片昏暗。
“轟隆”一聲巨響,耀眼的紫黑色電光破雲而下,眨眼間,那個僧人已經化作一具焦黑的木炭,散發出嗆人的黑霧和刺鼻的烤肉味。
李熙泰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一陣陣天旋地轉,身體踉蹌著癱倒在地上。邢護衛神情有些驚愕地守在周圍,沉默不語。
大雨傾盆而下,黃豆大的雨點密集砸下,用力地捶打著他們的身體。
雷電交加,猙獰的閃電在天空上怒吼,猶如一條盤龍。
丫鬟小翠急匆匆地從後邊跑過來,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那僧人,努了努嘴,想說點什麽,可到了嘴邊又不知被什麽東西咽了回去。
視野裏灰蒙蒙的一片,李熙泰想起一句話:“泄露天機者,天譴之。”
“你這賊禿,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李熙泰隻感到一股無名業火騰騰升起。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如果小命都要丟了,還談什麽種田。
賊老天,你存心想讓我哭是吧!我偏偏要笑,我要大笑!李熙泰心裏恨恨地想著,撇過臉,對著昏暗的天空咧開嘴,露出一個45度的迷人微笑。
不要為打碎的雞蛋哭泣,因為那沒用。
小翠和邢護衛頓時麵麵相覷,張口結舌,一頭霧水。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隻有李熙泰自己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或許後麵一句話不一定是真的,李熙泰在心裏安慰著自己。
可是淚水卻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仿佛要把來到這個世界後的所有怨恨,委屈,以及對上一世的所有不甘、愧疚和遺憾全部發泄出來。
他是如此的孤單,這個世界或許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理解這種孤獨感,這是一種被排擠在兩個世界夾縫中的邊緣感。就像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九天之上,一個在九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