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越河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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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河集市,建築多臨河,北到丹徒縣衙,南到月湖,沿河而建,彎彎曲曲。窄處隻有三、四米寬,路中間鋪有青色條石板,青苔宛然,車轍隱隱,沿河的屋宇鱗次櫛比,茶樓、酒館、釀酒作坊、腳店、雜貨店、布莊、鐵器店、肉鋪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各行各業基本都有。
坊市很熱鬧,就是牲畜糞便味道有點那個……
熙熙人流,來來往往,無非為名為利為生活。
集市雖然繁華,但與後世相比還是太簡陋了。不管什麽店,生意模式、盈利與否,久被後世商業熏陶的謝柳看上兩眼,便能知道七八分。謝柳雖沒有直接從事商業,但後世商業無所不在,經典的商業模式世人皆知。
時間已過了中午,平常一日兩餐,油水也少,謝柳早就感覺被掏空了。今天,出門在外,體力消耗更大,謝柳的肚子早就餓得慌了。不知道,叔叔餓不餓,進入集市,謝士毅比謝柳還要興奮,耍猴的、舞刀的、唱曲的,哪裏熱鬧看哪裏,一雙腳如同釘子一樣,在哪就釘在哪。不用問,肯定是不餓的,即使餓,也忘記了。
越河飲食也很興盛,從街頭叫賣到小吃店,到酒樓樣樣俱有,但大酒樓是沒有的。謝柳觀察了一下,與後世美食相比還差距不少。有好多食品用眼睛看看就知道還有不少改進餘地。一圈走下來,謝柳心裏有數了,以後不論是做點鹵菜叫賣,還是開個餅店、麵條店什麽的,糊口總是沒問題的。隻是,讓謝柳自己站店動手那是萬萬不行的。
相對於仁靜觀的嚴肅,集市西邊的普照寺就是太世俗了。寺裏寺外相當熱鬧,明天正是四月八日佛誕節(浴佛節),這‘浴佛節’是為了紀念佛祖釋迦牟尼的出生和第一次洗澡。這一天,四方的和尚尼姑都會穿好法衣,舉行儀式,完事後,一起勞動,把寺裏的大大小小佛像用浸了香料的水擦洗一遍,洗過的聖水(洗澡水)往自己身上滴、往信眾身上滴,以求佛佑。參加huó dòng的信徒們大多會向廟裏捐獻些衣、食、財、物,儀式結束後,僧俗一起吃‘糕糜’,這是唐朝特有的食品。如果,官員百姓熱情,也有可能抬著佛像遊街,前後都有雜技鼓吹等。
節日重大,儀式隆重,前幾日普照寺就開始準備。一年中,寺廟會熱鬧三次,除了四月八日佛誕節外,還有七月十五盂蘭盆節、十二月八日佛成道節(臘八節)。
此時,寺內供和尚做法事俗講用的高台變成了戲場,有兩人正在台上表演‘參軍’,謝柳也聽不懂,看了會作便覺得無趣。
張記鐵匠鋪,聽聲音比找店名方便。鐵匠是一個古老的職業,鐵匠鋪也稱“鐵匠爐”。張記鐵匠鋪也就是一間破屋子,屋子正中放個火爐,也就是烘爐。爐邊架著一個風箱,謝柳注意了一下,這風箱是不陌生。以前農村家家戶戶灶房裏都有用磚砌成的鍋灶,旁邊放著一個風箱。鍋裏放好水以後,點燃柴禾放進鍋灶口裏麵,右手拉風箱,左手添柴火。
風箱一拉,風進火爐,爐膛內火苗直躥。將要鍛打的鐵器放在火爐中燒,燒到一定程度後,鐵匠師傅將鐵器移到大鐵墩上(方言稱‘砧子’),一般由徒弟手握大錘進行鍛打,鐵匠師傅左手握鐵鉗翻動鐵料,右手握小錘一邊用特定的擊打方式暗號指揮徒弟鍛打,一邊用小錘修改關鍵位置,使一塊方鐵打成圓鐵棒或將粗鐵棍打成細長鐵棍。可以說在老鐵匠手中,堅硬的鐵塊變方、圓、長、扁、尖均可。
兩位師傅叮叮當當,你一下,我一下,敲打得正歡。兩位師傅對走進來的謝柳隻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謝柳,絲毫沒有停頓。
謝柳對打鐵這一行業並不陌生,後世謝柳老家村上就有一個鐵匠,每天在院子裏敲敲打打,然後老婆就在鎮上擺推賣貨,是第一批‘萬元戶’。初開始時,院子緊閉,有人好奇,在牆頭偷看,則大聲嗬斥。後來,就打開院門,讓人隨意觀看,再到九五年左右,這個職業在鎮上消失了。
門口幾塊門板搭成一個平台,台子上放滿了鐵器成品,都是些與傳統生產方式相配套的。有農具,如犁、耙、鋤、鎬、鐮等,也有部分生活用品,如菜刀、剪刀等,此外還有如門環、泡釘、門插等。
鐵匠鋪師傅的淬火和回火的技術是十分重要的。這淬火和回火技術,全憑實踐經驗,一般人很難掌握。換句話說,你掌握了淬火與回火技術,你就是大師級別。鐵器,外型很容易製作的十分精美,但是如果師傅的淬火或回火的技術不過關,製出來和鐵器也是很不耐用或者根本就不能用。
打鐵是男人的事業,但這也是個痛苦的事業。沒有力量不能打鐵,沒有膽量不敢打鐵,沒有吃苦精神不願打鐵,所以說打鐵是男人的事業。但人們常說:“世上三般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每至烘爐生火之時,都是溫度驟升,拉一陣風箱,可汗水滿頭,掄一番鐵錘,便會揮汗如雨。那十幾斤重的大錘掄番起落,的確需要超人的力量也需要承受相應的痛苦。
如果你心情好,打鐵真的好像一支交響曲。風箱拉起,曲子奏響。隨著加熱的需要,那風箱會在平緩均稱的節奏中加速,強力的節拍中充滿希望。那爐中的火苗,一起隨風箱的節拍跳躍,在勁風的吹奏中升騰。待鐵器熱至彤紅,鐵鋏快速夾至大鐵墩上,一番鐵錘上下,一串釘鐺聲響,一陣汗雨飄下,那鐵件便成為匠者的理想器物。最後,師傅會把鐵器放入水槽內,隨著“吱啦”一聲,一陣白煙倏然飄起,淬火完成,整個流程結束,很有成就感。
如果你心情不好,這每一次敲擊的聲音,仿佛敲擊在你的心頭,讓你心浮氣躁,坐立難安。
走出張記鐵匠鋪,謝柳莫名的感覺身上一輕,心情也輕鬆起來。
抬頭一看,對麵是一家書鋪,‘昌文書鋪’四個筆力遒勁的大字映入眼簾。謝柳喜歡讀書,知道是書店,沒法不看啊!
站在店門前,透過寬大的窗戶,裏麵的布局看得一清二楚。走進書鋪,才看出,雖說是書鋪,卻不是專門賣書,各種筆墨紙硯占據了較大的麵積。並且,書是一袋袋、一堆堆、一軸軸的類似國畫卷軸一樣的東西。環顧書鋪,與謝柳預想的‘書’那樣的東西一樣沒有。其實,這滿架、滿桌的圓柱體紙卷便是唐朝的書。
有些書用一個布袋盛著,袋口開著,露出五支或十支書軸。謝柳知道,這專門裝書的書袋叫‘帙’,有個形容書籍多的成語叫‘卷帙浩繁’。
露出袋口的書軸上還吊著個標簽,拿在手上還有一點份量,標簽上寫著‘尚書正義卷三’,原來是這一袋書是尚書,這是第三卷。有標簽不僅方便了查看,還保護卷軸不被打開過多次數以致於損壞。
一千多年前的書啊!謝柳對此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抽出一卷書軸,最外麵一層粘裱著硬紙,這個是即能保護書籍也能起到裝飾作用,彰顯個性,這個叫“褾”。謝柳突然想到,這個厚度的紙,用來做pū kè牌還是不錯的。
解開係帶,展開書軸,一行行豎寫的工整小楷依次展現,寫得真不錯,可惜前世今生沒讀過《尚書》。不過,明顯是手抄的書籍啊!字寫得好還是能掙錢的。一眼看過來都是書軸,不也說明雕版印刷還沒開始嗎?機會啊!
謝柳不知道的是,雕版印刷術在初唐已經出現,但整個唐朝近三百年,都沒得到上層社會和統治者的重視。那些個官員貴族的慣性思維都是“如何讓手抄書更精確、更美觀”,而雕版印刷出來的東西在他們眼裏就是粗陋不入流的玩意兒,隻能印一些佛經、咒貼、日曆等俗貨。到了宋代,雕版印刷術才被全社會廣泛接受。然而,“冊頁書”全麵替代“卷軸書”。
突然間,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謝柳知道那兩個鐵匠開始打鐵了。又看了一會,隻覺得這聲音就是噪音。讀書要清靜,這書鋪真倒黴,攤上個這麽個鄰居。再看看櫃台裏的掌櫃,正眉頭深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書鋪的書還是不少的。史遊的《急就篇》隻看過封麵,沒讀過內容。至於學綜合知識的《雜抄》《孔子備問書》沒聽說過,了解曆史人物事跡的《蒙求》《古賢集》沒讀過,學習文學知識的《兔園策府》沒讀過,學家規家教的《太公家教》《武王家教》《新集嚴父家教》沒讀過,學格言詩句的《夫子勸世詞》……,都沒讀過。
這書軸標價沒有低於兩百文的;還有一枝誇張的筆,標簽上寫著‘諸葛筆’,標價居然五十貫;普通的一百張白紙六十文錢,更精良一點的‘硬黃紙’一張三文錢。謝柳覺得自己實在太窮,暈,**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