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烏倫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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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烏倫河因為幾場暴雨,河水大漲,淹沒近岸的蔓草,離岸數十丈內都是一片泥濘。
蒙亦皺著眉頭望著空蒙蒙的夜色,玄色的短戈閃著詭異的微芒,大數十艘戰艦暗伏在蒼茫的夜色中像群狩獵的猛獸。四千敵寇在前方六裏歇腳,顯然他們沒有意識到此處的危險。
青焰軍與襄樊會的裂痕大到誰都看得見,十二寇盟認定青焰軍會樂得隔岸觀火。雖然青焰軍水營戰力獨步清江,但是步卒建製隻有兩千餘人,即使有心幹涉也無力回。馮遠程領兵出戰之前就將青焰軍出兵幹涉的可能性排除,進入北岸一日時間,燒殺擄掠一路,未見南岸青焰軍有什麽動作,心中更加認定青焰軍打著漁翁得利的心思。
入夜,馮遠程將斥候主要集中在宣城以及宣城東北一帶,畢竟襄樊會一千精騎是他們最大的威脅,而在烏倫河的前方隻安排了一隊斥候,監視可能存在的青焰軍水營的戰艦。
薛明銳扶著繩梯,從舢板上爬上高達丈餘的座艦。雖然半年來薛明銳的輕身術有了極大的提高,完全可以憑借靈活的身手躍上座艦,但是此時在座艦甲板上的眾將都是少有的高手,薛明銳可不願將自己尚不能上台麵的輕身術露在眾人眼前。
梁寶從女牆後麵探出頭來,伸手將薛明銳拉上甲板,道:“德貴,蒙教習等著你回話呢。”
徐爺都知道我的大名,偏偏你還‘德貴、德貴’的叫著。”薛明銳聲埋怨著,翻身上了甲板,感覺蒙亦回頭向這邊看來,不敢擔擱,忙走到船頭,心想:這個時候黑燈瞎火的,偏偏感覺到蒙先生在看我,十二教習的境界可不是我們能夠揣摸的。聽徐爺年紀輕輕,修習比蒙先生還要高一籌,真讓人難以置信。
微弱的星光下,薛明銳隻能看見蒙亦淡淡的壯碩身影,走到他的身邊,隻聽到他輕哼一聲,薛明銳是第一批走出台山的民寨將領,自從成立演武堂以來,一直接受蒙亦等人的教習,心中視蒙亦如師,平時執弟子禮,知道蒙亦平素淡漠的性子,他這一聲輕哼算是跟自己打過招呼。
魏禺身子稍稍向一邊挪了一挪,讓出一個空檔給薛明銳;他身上不時透出陣陣陰寒的殺氣。徐汝愚四個弟子中,梁寶性子最好,最受眾人歡迎,修為雖然不是四個最高的,但是演武堂眾人修習中遇到什麽問題都喜歡問他。他即使當時不知,也會替你去向徐爺或蒙教習相詢。
尉潦出露過數麵就去了武陵山中,眾人對他沒有什麽印象。明昔待人甚誠,但是身上不由透出幾許威嚴,讓人敬畏。魏禺最是淡漠,脾氣倒與那深居簡出的的十二教習相投。私下傳聞他有著殺人如麻的過去,薛明銳想想他這種性子也是當然。
關於魏禺、明昔、尉潦的過去,私下裏有多種版本的傳聞,這多種傳聞無疑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過去定然過著殺人如麻的生活。經曆戰亂的民眾對殺氣有著異常的敏感,蒙亦等人自從吳儲死後一直隱居山野修生養性,殺氣已淡淡若無,但是明昔等人卻無法掩去身上自然流露的殺機,這種嗜血的殺機在戰鬥之時更加顯露無疑。
雖然有種種傳聞,但是不妨礙眾人對他們的信任。薛明銳想起兩個月前跟隨魏禺進山剿匪的情形,魏禺用手臂為身旁一名普通戰士擋下奪喉一箭。薛明銳心想:他冷漠的性子下,一樣流淌著熱血吧。
敵寇情形如何?”蒙亦微微皺起眉頭,對薛明銳的走神稍有不滿。
哦。”薛明銳收回心思,肅然答道,“敵寇散在烏倫河沿線的斥候都被我們悄無聲息的收拾掉了,敵營沒有什麽異常,應當沒有覺察到我們的存在。他們現在六裏外的河岸高地上歇腳,營地設有明崗十八處,已發現的暗哨有二十六處。魁寨黑武士營的一千精銳駐在高地北坡,那裏的哨崗最嚴密,無法潛入三百步以內。”
另外高地三麵各駐一千賊寇,東麵一千賊寇中半數攜有長弓。大帳設在高地正中,護衛約有二百名,長刃為戟,短刃為樸刀,攜有單臂機弩。”
蒙亦淡淡應了一聲,轉臉陷入茫茫夜色之中。
薛明銳原本以為他會因為發現敵寇擁有大量機弩而驚訝,看來他們早就意識到了。單臂機弩,分單發、三發、五發,每種機弩結構複雜,戰鬥時極易損毀,但是可以連續發射,形成密集的殺傷力,為勢力強大的世家所喜。以往戰鬥中,清江府境的流寇從無使用昂貴易損的單臂機弩的記錄,現在看來,有其他勢力界入清江府了。
魏禺淡淡的:“還是讓先生不幸言中,隻是不知道這批機弩是普濟、南平哪家出的血?”
怕是南平郡吧,畢竟是兩百具單臂機弩。唉,機弩加上長弓,這四千賊寇有著不弱的戰力啊,等不得明了,傳令下去,即刻進入作戰狀態。”蒙亦若無其事的道,在他眼裏,這或許不過是往常由他主持的一次軍演。
後麵數十艘型戰艦緩緩靠近岸邊,無數將士緣著懸下的繩梯,下到齊腰的河水中。百梢戰艦與大翼艦吃水較深,無法靠近河岸,利用舢板將戰士運上岸去。
涉過泥濘的堤岸,梁寶心想:烏倫每年都要泛濫一次,入冬之後修築石堤,明年兩岸就能得十萬畝沃野。
身後一人被草莖絆倒栽入泥濘,水聲嘩然,梁寶忙不迭的將他扶起,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手,心想:他怕是第一次作戰吧,各部抽調的四百名精銳組成先鋒軍己經潛到敵人營側了,隻等蒙先生與其他七位教習到達就會對敵營發動衝鋒。
敵營如果像預期的那般發生混亂,自己身後這兩千名戰士就要毫不猶豫的投入戰鬥。先鋒軍若是遭到頑強的抵抗,這兩千名將士隻是接應先鋒軍的撤離。
在這一點上,蒙先生非常固執,是啊,青焰軍承受不了太大的傷亡。蒙亦堅決要求擔任此次作戰的主將,就是要控製青焰軍的傷亡。邵海棠及平民的傷亡,蒙亦隻是淡淡回了一句“我會顧及的”,神情間儼然不當一回事。
清江江匪與十二寇盟在南平郡的摻和下兩相媾和,在溧水河穀的北麵聚集了一萬五千餘眾的龐大勢力。北麵防線已經不能指望許景澄了,那麽總兵力不過六千的青焰軍就承受不了一次慘勝,即使放棄北岸也在所不惜。午時起,溧水沿岸開始接受北岸的流民,許伯英、蒙亦、叔孫方吾、江幼黎雖不明言,但是心裏怕是也有放棄北岸的念頭。
梁寶領著隊伍潛行在夜色中,離敵營兩裏停了下來,等待前方先鋒軍發動衝鋒後再進入預定作戰位置,魏禺率領的艦隊稍先會進入那處河段。
身旁鼻息微微,有些人因為緊張,呼吸急促起來,梁寶微微一笑,心想若是這支軍隊,再靠近敵營一些就難保不會被敵軍中的高手發覺,也隻有四百名先鋒軍精銳可以悄無聲息潛近敵營五百步以內。
前方的戰鬥在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發動,驟然間喧嘩占據了地,兵刃相擊、人聲鼎沸,其間雜有幾聲尖銳的厲嘯。燃起的幾星火光又迅速熄滅,那時敵軍準備點燃火把被青焰軍的長弓手狙擊,高地上幾處篝火尤顯醒目。
梁寶看著篝火裏身影淩亂,其它地方則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梁寶領著二千名步卒片刻之間抵達高地的東南。山腳下,聽見前方一片喧然,隱約看見許多人正從高地上擁下來,微光裏黑影紛錯,梁寶自然知道這是逃竄下來的流寇,為免意外,還是喝道:“青鳳。”
流寇呼喊地的四散逃逸,許多未能理清狀況繼續向下衝來,迎接他們隻是一蓬蓬箭雨,數十具屍體滾落下來,當中還有不少驚惶跌倒的人。
梁寶來不及去清理戰場,也顧不上追趕逃逸的賊寇,領著眾人向山頂衝去。先鋒軍若是遇到抵抗隻能在山頂或是北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