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蝴蝶振翅 前世今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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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睿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或者說他本有著一顆宅男的心。繁囂過後皆寂寥,最是孤獨無消。心若是孤獨的,置身於人潮洶湧又如何?環顧四周,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隻能證明你是被美麗世界遺忘的孤兒。人人都戴著miàn jù,已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我。會茫然無措,會彷徨無依,會慌亂無助。世界是自己的,世界更是別人的。經曆多了,大概可以看的淡些從容些,卻是無法看穿看透放開放下,唯有退縮逃避。



    於沈睿而言,無所謂積極或消極,人生呀,不就是過日子麽,一天天的過著,年華似水般流逝,所謂夢想與jī qíng終究被雨打風吹去。悠悠數十載,光陰荏苒,再回首時總在彈指一揮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的過,隨遇而安也好,不思進取也罷,隻是一種自得其樂的生活態度。隻是,萬千大眾,能真正依著自己設想著的方式活著的有幾人?人哪,總在被生活推著往前走,身不由己,更心不由己。以往種種,終如過眼雲煙,再如何心痛不舍也隻能化作回憶深深掩埋。時間是毒藥,更是解藥,曾經的心喪若死痛徹心扉,終能淡若清風,恰在念著過不去了時完成了自我救贖。誰傷了你,你傷了誰,誰住進你的心裏,你成了誰眼裏的風景,時光流轉間指隙間絲絲縷縷的消逝。



    做自己,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這樣當能離幸福近些。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沈睿越來越適應這種慢生活。爬爬山,遊遊山,湛藍的天空,新鮮的空氣,悠哉悠哉。



    唯的變故卻是與辛棄疾的往來。



    吉陽山仍是晨練之地,或是巧合,又或是默契,辛棄疾與元芳或是一人或是二人也常爬山鍛練。見了麵難免交談幾句,漸漸的便有了忘年交的味道。所談的並無固定話題,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晨練結束便在山腰的“望江亭” 吃些糕點,再泡上一壺茶,用的是沈睿自己動手焙製的茶葉,嗅著是淡淡的清香,入口卻是苦中微甘回味悠長的濃香,(對方免不了一番嘖嘖讚歎,彼此稔熟了,便要了焙製的方法說回去也操作一番,待數日後又有些氣急敗壞的說試驗失敗非得讓沈某人現場演示演示。) 擺上棋盤,走上幾局。沈某人雖不是很精擅此道,卻頗會一些小手筋,譬如門吃、接不歸、不入子之類的,總能在劣勢中來一手神來之筆,從而扭轉局勢繼而反敗為勝。辛老口中嘀咕著 “棋怎可以這麽下的”、“這不耍無賴麽” 之類很不服氣的話,卻也十有**會接子認輸。交戰次數多了,老人家便有了“萬全之策” ,那便是“磨”,慢慢的磨,對方終究年輕氣盛嘛,磨著磨著便該殆盡耐性了吧。哪知道他下的慢,沈睿倒也不急,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偶爾伸伸懶腰,起身huó dònghuó dòng身體,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如此,老人家多半會在對方蠻不講理的下法中敗下陣來……



    至於元芳,十足是武癡,一說起拳腳之事便精神抖擻。對於武俠呀江湖呀,沈睿甚是神往,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可是看了不止一遍,特別喜歡李慕白與玉嬌龍在竹林間打鬥的橋段,專門問元芳當世可有輕功是那種能水上飄一飛數丈的輕功。元芳看看某人,像是在看一個白癡,解釋道:“輕身術是有的,但怎可能水上飄,據某所知,最上乘的輕身術當能翻越丈餘的圍牆,卻絕無法在水麵走出一丈去。”   



    沈睿追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若是身體輕盈腳下夠快,水麵行走一丈也不會太難吧?”



    “唯快不破?倒是切中要旨了,不過某知道有些門派講究的就是以靜製動後發先至。”



    “哦,是武當派麽?武當與少林究竟哪家比較厲害些呢?”……元芳倒也一一作了答複,隻是說起少林一脈眉頭微緊,現下的少林寺可在金國管轄之下,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猶在南唐歌坊上演,黃河以南卻已與李唐無關!(沈某人赧然,中文係高材生呀,怎犯了個如此低級的錯誤?) 關於門派高低,元芳是這麽認為的——關於門派之爭曆來有之, 但門派不都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麽?說到底,門派無高低,個人有強弱。沒有哪一門武技能克製其它門派的武技,更沒什麽絕招。唯快不破是不錯,一力降十會也對,關鍵還是在於學武之人。習武這種事,先天條件與後天努力都很重要,相對而言,後天的努力還要重要些,拳不離手嘛,勤能補拙,有些人一輩子隻學一種拳,隻練一種拳,練到極致之處,也成大宗師, “一招鮮吃遍天” 還是有些道理的。一個宗師便能撐起一個門派的門麵,就算再小再無名的門派,因為一個宗師級別的人物出現,也能讓這個門派強勢崛起。更有甚者,一人即一派,這便是大宗師了。大宗師有沒有?當然有。我呀,可與大宗師遠著呢。不過,拳怕少壯。習武之人練的是精氣神,壯年時期最巔峰,之後會因身體狀況而緩慢下降。你倒有些功夫底子,隻是骨骼已然長成定型,要從現在開始練,會吃不少苦,怕也到不了大宗師那般境界。不過,隻要肯下苦功,練到二流高手還是有希望的。



    沈某人很是失望啊,倒也沒什麽可氣餒的,這種事強求不得,再不濟也能強身健體呀。這二人你說幾句我說兩句,倒算得上相談甚歡。而對於沈某人看似隨意提出的 “寸勁燈” “截拳”(對於某個英年早逝的diàn yǐng明星他可是崇拜的緊哪) 這些東西,元某人也甚感興趣,接觸的越多,越覺看不懂這年輕人——明明不是習武之人,就算比尋常書生更不像個書生,但還是個書生吧。但偏偏不務正業,對武技很是感興趣,時不時的還能冒出新奇的想法,細究之下還真有那麽點意思,倒讓元某人受益不淺。習武之人嘛,講究的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因“太極拳”及那些新穎的觀點,且時沈三郎觀感頗佳,元芳遂授予對方一套近身格鬥的 “七殺拳”。這套拳法名字很是霸氣(可不是 “七傷拳”,若傷人先傷己太不劃算了) ,卻很簡單實用。而配以拳法施展的還有一套內功心法,名為“九重天”。嗯,習武習武,最需內外兼修。拳法是死的,臨陣時因勢導用。但若是一個孱弱之人,自己就算打中對手幾十拳,也等同於撓癢癢,對手隻一下就把自己摞倒,再精妙的拳法又有何用?所以,欲打入先挨打。而 “九重天”便是既能打倒人又能不被人輕易打倒的內功,如若能練至第九重,不說金剛不壞刀槍不入,至少是很變態的體格,就便站著讓宗師以下的對手拳打腳踢,也很難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聽起來的確很牛掰呀,貌似有百利而無一弊嘛。可元師傅接下來說的就讓沈同學默然無浯了——若是勤練不輟,在三十歲之前當能練至第五重?!至於年屆不惑的元師傅本人,咳,剛過了第七重,正在第八重的道路上摸索著前行。



    沈同學不由得鬱悶了,你一武學奇才用了二十多年才到第八重,那敝人豈非永遠到不了第九重,還談什麽宗師之下之上的!



    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姑且練練。



    還真是挺閑的,每天除了去學堂呆兩個時辰,就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倒說不上有多無聊,實在是這個時空可供娛樂消遣的選項太過貧匱,特別是入夜,沒有手機電腦電視,早早的便躺上床,睜著眼睛數羊的滋味可不好受。



    所謂娛樂休閑,自然是有的,譬如歌坊看戲,譬如狎伎出遊,又譬如詩會鬥文。



    所謂詩會,前隋時興起於江南。到了本朝初期,文風鼎盛,詩會由南而北盛行開來。南渡後,詩會因詞作風靡而漸漸形式多樣化,詩詞文賦競相登場,成了文會。



    文會文會,自然是文人聚會,以文會友,吟詩唱詞歌賦揮毫,文壇雅事也。更何況,這也是揚名的大好平台,各路文豪齊聚,若得一篇佳作現世,口口相傳之下自能一鳴驚人。僅此一點,便足以讓芸芸學子趨之若鶩。無它,露個臉給在場的文壇大咖們留得些許印象也是好的。



    信州府,素以才子之鄉聞名,自隋以降,中進士榜者不知凡己,被點狀元有九,南渡前即科舉聖地。府區所轄十三縣,書院林立,尤以 “信江書院”與“鵝湖書院”最為知名,鉛山“鵝湖書院”更是大唐四大書院之首!



    上元、中元、下元,清明、端午、中秋,但凡節日,便有文會。



    文會多了,自然便有可比性。



    中元節將至,便有消息傳出,“信江書院”將於帶湖畔舉辦“中元文會”!



    原本,中元節文會是有的,但因距“中秋文會”太近,名聲不彰,此次卻引發轟動,皆因一人:辛棄疾!